呂幽走後，万俟打量了下手中的養魂玉，和平常玉佩差不多大小，上面沒有什麼紋飾，類似於鵝卵石的外形，整體純白，上面還有一個小孔。
考慮了一下，万俟覺得還是戴在身上比較保險，就去找了一截紅繩，穿起來戴在了脖子上。
客廳中被收拾的很乾淨，除了少了些被打壞的傢俱完全看不出昨天發生過不止一場的打鬥。
万俟滿意點頭，這幾個混蛋掃尾倒是掃的很乾淨嘛，不錯，不錯。
万俟的好心情只持續到他走到陽臺那，看着爛的稀碎的落地玻璃牆和滿地的玻璃碴子，万俟覺得蛋有點疼，万俟打眼一掃，拿起沾在牆上的一張紙。
紙上寫道：昨天風大，恩，就是這樣，李山。
分明就是你們幾個弄壞的吧，想推卸責任的話，把理由給我好好想一想啊，風大是什麼鬼理由。
考慮到自己身心健康，万俟決定不去理會這三個混蛋，先去吃點東西補補先，那可是一斤血，不是一斤水啊我說。
給自己做了份豐盛的早餐，万俟狼吞虎嚥的吃完了。
把碗刷了，万俟推開房門，倚着門框看着依舊在熟睡的沐露，嘴角不自覺的綻放了一絲微笑，這個二貨女鬼也只有現在才最文靜，看了一會，万俟悄悄關上房門，回到了自己房間。
万俟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養魂玉，前幾天還一直希望讓她早些走，這下她真的要走了，爲什麼內心還有那麼多不捨，人啊，真是種奇怪的動物。
那麼，沐露，我到底該怎麼和你道別呢？
到了中午，沐露才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睛，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睡覺吧，能用睡覺來恢復精力，還真是不錯啊。
沐露起來，眯着眼睛伸了個懶腰，然後環視房間，房間空無一人，沐露有些心慌。
推開房門，沐露喊道：“万俟，你在哪，万俟。”
万俟走出房間，朝沐露微笑道：“我在呢。”
莫名安定下來的沐露也同樣微笑：“早啊。”
万俟回道：“雖然已經不早了，但，早啊。”
走上前，万俟看着眼前少女模樣的沐露說道：“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你的模樣，雖然還想多看一會，但多等我一會好不好。”
沐露臉色微紅，點頭道：“好。”
万俟轉身回了房間，沐露蹲在沙發上，往日的記憶慢慢浮上心頭。
人死如燈滅，一般來說人死後的鬼魂會順利的去輪迴，但有些冤死、自殺、心有不甘的死後，鬼魂會滯留人間，被怨氣、戾氣、穢氣等等外氣浸染，慢慢失去過去、混亂記憶、抹去人性，變成渾渾噩噩的厲鬼。
沐露的外氣消散，那些消失的記憶，泯滅的人性也漸漸回來了。
她記起了萬寶的模樣，萬寶的點點滴滴，還有，那天午後梧桐樹下，萬寶給她念的詩。
微笑化雨，洗我靈臺清明。
永遠凝固，你便是魂之安處。
沐露抱着腿，淚流滿面。萬寶，你說我的三千青絲便是你的十丈紅塵，從此我便有了長髮；你說我的白裙在你眼中有一萬種美麗，從此我一直白裙飄飄。永遠啊，到底有多遠，是不是隻到你和我決絕的那一天。
“喂，沐露，你怎麼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沐露被一個聲音拉出了回憶，沐露擡頭，面前是万俟那張有些猥瑣卻親切的臉。
沐露抹去眼淚，對万俟說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了，現在都過去了，不是嗎。”
万俟輕拂過沐露的長髮，用力點頭：“什麼都過去了。”
說完拿出手中的東西獻寶似的向沐露展示：“看看這是什麼，好看吧。”
万俟手中是一條用紙做的裙子，復古的風格，純白的顏色，款式卻是和那天沐露逛街在店裡看到的有八九分的相似。
“這是……”
“這是送你的禮物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我們學生會文藝協會下屬剪紙部的部長啊，做裙子什麼的完全不在話下啊。”万俟一臉驕傲。
沐露眼角溼潤：“万俟，謝謝你。”
万俟臉色微紅：“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和你告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要送你件白裙子，你知道的，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白裙情結嘛，對了，你現在還不能穿，你等我啊，我馬上把它燒給你。”
万俟連忙跑到廚房找來打火機和一個平常洗菜用的盆子，拿到客廳，對沐露說道：“雖然手藝可能不好，但你一定要穿着它。”
盆子中，火漸漸吞噬了紙裙，而沐露身上的衣物則漸漸變成了那條白裙子。.
沐露笑着流淚：“雖然真的有點不合身，但，我會一直穿着它。因爲，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万俟站起來，搓搓手又撓撓頭，一臉糾結的對沐露說：“我可不可以…….”
沐露上前一把抱住万俟，輕聲說道：“可以。”
万俟身體一僵，又放鬆下來，反手也抱住沐露。
……………
太陽下山，沐露和万俟依偎着在破破爛爛的陽臺看初生的月亮。
沐露雙眼迷離：“今晚的月亮一點都不圓，可是，我覺得比圓的時候更好看。”
万俟也擡頭看天：“我媽說，天上的星星對應地上的人，星星越亮那個人的運氣就越好，我問我媽我的星星是哪一顆，我媽告訴我天空中最先亮的那顆就是。我一直很驕傲，因爲我是最亮的那顆，直到上學後才知道，那顆是啓明星。”
沐露輕笑，對万俟說道：“你媽媽真好。”
万俟點頭：“雖然她從小把我送到寄宿學校，從來沒管過我的死活，上了大學，連生活費也經常拖欠，打電話老是不在服務區……..”
沐露打斷他：“剛纔你說的我就當沒聽見。”
万俟扭頭對着沐露：“其實，她是個好媽媽。”
兩人四目相對，又都笑出了聲。
就這樣，對着月亮，沐露說了好多好多，万俟也說了好多好多，直到不知不覺，万俟倚在陽臺牆壁上睡着了。
沐露望着睡着的万俟，對他說道：“万俟，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沐露，沐浴露的沐露。”
說完在万俟臉上一吻：“這樣告別就好，再見，万俟。”
她的身體從腳下開始潰散，慢慢全化爲了點點星光，星光匯成一個閃亮的光點衝進万俟的胸前，消失不見。
睡夢中的万俟忽然眉頭緊皺，眼角，一滴淚，悄然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