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銀州已有些許涼意,莫楓靠着天台的女兒牆,從口袋裡掏出煙來抽出一支點上,這包煙已經買了一個禮拜了,莫楓只抽了兩支,莫楓其實並沒有煙癮,他只是在心情不怎麼好的時候纔會想起抽上那麼一兩口。
望着遠方的天際如鉛般的烏雲,莫楓心底泛起一股從所未有的迷茫,他原本以爲任借自己一身精絕的醫術,這天沒有自己去不得的地方,辦不了的事,如今想想,以前的想法的確是太天真了。
有起死回生的醫術又能怎樣,在權力面前不照樣和普通人一樣無能爲力,任其擺佈?
直到今天健民醫院被衛生局檢查整頓莫楓才真正的清醒過來,原以爲已經很強大的自己原來是這麼的不堪一擊,周玉海只是稍微調動了手中的一些權力,便能打擊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醫術和權力,個人和國家機器,這完全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
身份。莫楓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對這種以前自己嗤之以鼻的事物的渴望,當初自己正是沒有身份和地位,纔會在省人院應聘時被趙玉海和一衆醫生看不起,當朱富貴提出爲自己單開一個診室時纔會被徐少峰拒絕,治療鄭濤和李大海時纔會被周春良和董長安輕視......
經過這些事後,莫楓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並且不被別人左右,必須得有一個足以讓別人敬畏的身份。
要想得到令人敬畏的身份有兩各途徑,第一種是想辦法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是說去做官,第二種就是讓有地位和身份的人欠下自己的人情,關鍵時候可以拉出來擺事,不象現在這樣遇到事後兩眼一抓瞎,想求人都不知道該求誰去。
對於這輩子只想踏踏實實做一名醫生的莫楓來說明顯不適合第一種途徑,一是他不喜歡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第二如果他真做官了拿什麼去掙夠一個億?貪嗎?
因此莫楓選擇了第二條路,憑着他的醫術,如果真要用心思去經營,短時間內積累起一張人脈網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健民醫院被衛生局檢查過後的第二天,整個醫院有近三成的醫護人員以各種理由請假,門診樓除了三樓的中醫門診仍有不少患者在侯診區等待外,其他樓層別說患者,連醫護人員都看不到幾個。
第三天,醫院流言四起,說是健民醫院關張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住院部的病人紛紛鬧着退錢轉院。
第五天,有消息專出徐少峰求人幫忙未果,有人聽到他在位於行政樓三樓的辦公室裡咆哮摔東西的聲音。
第六天,開始有人向醫院提出辭職,並希望院方能把工資結清。
第七天,就在健民醫院已經處於半癱瘓狀態、幾乎所有人都已經不報任何希望的時候,一場災難毫無預料的降落在了全市的兒童身上。
由於凌晨一股數十年不遇的寒流掠過銀州市,當地氣溫驟降近十度,使得前一天還穿着單薄外套的銀州市居民早上起牀時不得不紛紛翻箱倒櫃的找出毛衣套上。
一時間,咽炎、哮喘、氣管炎等對氣溫非常敏感的疾病突發無數,各大醫院呼吸科門診人滿爲患。
上午八點半左右,位於市中心的育英雙語幼兒園的孩子突然出現發熱、嘔吐和腹瀉現象,剛開始帶班老師只是以爲吃壞了肚子,於是急忙打電話叫校醫過來。
可還沒等到校醫過來,只聽撲通通一陣倒地聲響起,同時有四五個孩子一臉痛苦的從小凳子上滑在了地上,症狀和剛纔那個發病的孩子一模一樣。
傳染病,這個年輕女老師腦子嗡的一聲,“來人啊!”邊喊連撒腳丫子朝着園長辦公室跑去......
先是育英雙語幼兒園,緊接着是小太陽幼兒園、紅星幼兒園......到上午十點爲止,已經有八家幼兒園共計三十二個孩子被送到各大醫院急救中心進行搶救。
由於銀州是省會城市,全市幼兒園爆發傳染病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省領導的耳朵裡。
省領導當即作出指示,不惜一切代價搶救孩子,並責令公安廳、教育廳、衛生廳馬上抽調精幹組成聯合事故調查組進駐各個幼兒園進行調查,並委派一位副省長全權負責此事......
爲了隨時能夠了解患兒的病情發展情況,市長陳冬年更是親自坐鎮省人院,見上面動靜這麼大,一幫副市長、區長、副區長跟賽跑似的全趕了過來,整個銀州亂成了一窩蜂。
重症監護室外,陳冬年站在通道里隔着玻璃望着裡面忙個不停的醫生和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的八個孩子,兩道濃眉緊緊的擰成了一起,一張國字臉陰寒得如同結了冰一般。
陳冬年身後站着的一衆市領導們此時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心情惡劣之極的陳冬年。
由於陳冬年需要人來解釋一些醫學術語和專業知識,因此作爲省人院副院長的趙玉海也榮幸的站在了陳冬年身邊。
由於醫院的特殊性,趙玉海也是經常和一些省市領導打交道,但嚴格來說那只是一種醫患關係,因此,能夠作爲臨時指揮部成員的身份和市長站在一起是趙玉海此前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由於太過緊張,趙玉海腦門上竟然出了一層細汗。
過了片刻,省人院兒科專家於政從裡面走了出來,剛摘下口罩,陳冬年便大步迎了上去:“怎麼樣?”
“陳市長,情況不是太妙。”望着一臉焦急的陳冬年,於政一臉凝重的搖了搖頭說道。
“於主任,孩子們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跟陳市長和各位領導彙報一下。”趙玉海終於抓到了露臉的機會,連忙站出來笑着對於政說道。
“腹瀉、白色泡沫樣稀便、嘔吐、低熱。孩子們最爲明顯的症狀就這幾點,另......”
“塗片做了嗎,標本都採集了嗎?該做的各項檢查沒有落下什麼吧?會不是是急性腸胃炎什麼的?”還沒等於政說完,趙玉海突然插嘴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專業問題,能夠在市長面前表現這是難得一遇的事情,趙玉海又豈能不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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