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當然記得,那些螢火蟲就是自己召喚過來的,一次偶然爲之的善舉,卻給趙曉慧留下了人生絕美的浪漫映像。
「究竟是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暫的?還是因爲短暫所以你覺得美好?」趙曉慧雙目悽迷似有淚光。
許純良意識到她可能遇到麻煩了,低聲道:「曉慧姐,記得我當初對你的承諾嗎?」
趙曉慧點了點頭,她記得,許純良說過,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了麻煩,他會真心替自己解決,當時她還不相信,可現在她漸漸信了。
「小許,我.我可能懷孕了……」
許純良內心一怔,趙曉慧此前做過宮外孕手術,切除了單側卵巢,按理說她沒那麼容易受孕,難道她和陳建新又複合了?
許純良並不瞭解趙曉慧的私生活,也不感興趣。
不過她能夠將這麼隱私的事情告訴自己,證明她的確將自己當成了可以傾吐心事的好朋友。
許純良不方便打聽導致她懷孕的另一半,只能委婉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他認爲趙曉慧應該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又不想引起他人的關注,所以纔對自己說這件事,估計是想讓自己幫忙解決。
趙曉慧咬了咬嘴脣,看了看左右,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想留下這個孩子。」
如果她不打算要,許純良還能幫上忙,她想留下,那許純良只好祝福她,儘管心中帶着很大的疑問,但是有些話並不方便問出口。
趙曉慧道:「我很猶豫,我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我。」
許純良基本上明白了,估計這次讓她懷孕的和上次造成她宮外孕的應當是同一個人,雖然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可他也能夠知道這個人見不得光。
作爲朋友,許純良還是提醒了她一句:「你可能會因此而失去事業。」
東州當紅女主持未婚生子,這件事必然會成爲街頭巷尾熱議的新聞,至少在東州,趙曉慧的事業是走到盡頭了。
趙曉慧點了點頭:「這正是我糾結的地方小許,我已經不再年輕了,而且我的情況你非常清楚,醫生說我懷孕很難,如果我這次不要這個孩子,恐怕我這輩子就不可能再當母親了。」
許純良道:「曉慧姐,只要你決定了,我就支持你。」
趙曉慧感動地點了點頭,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自從得知自己可能懷孕,她的內心驚喜且惶恐,她不知道可以將這件事告訴誰?還好身邊有許純良這個朋友。
「這孩子以後姓什麼?」
趙曉慧道:「盛」剛說了一個字就停下,她笑了笑道:「當然跟我姓趙。」
許純良暗忖,難道孩子的父親姓盛?望着趙曉慧,欲言又止。
趙曉慧猜到他想問什麼,輕聲道:「他不會同意我生下這個孩子的,我會一個人撫養這孩子長大,我沒想過要結婚。」
許純良道:「我不管他是誰,如果他敢欺負你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爲你做主。」
趙曉慧的眼圈紅了鼻子一酸,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是獨生子女,沒有弟弟,不知道同胞之情是什麼滋味,可這一刻她感覺許純良就是她的弟弟,是她可以信任依靠的對象。
趙曉慧默默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許純良道:「其實國外有很多這樣的單親媽媽,也許可以想到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法,解決你的問題。」
趙曉慧搖了搖頭道:「哪有什麼兩全齊美的辦法,我不想撒謊,我決定離開東州,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許純良道:「那豈不是我連給見面禮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曉慧笑
道:「一定會有的,你這個當舅舅的別想躲過去。」
兩人都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驚起了停泊在憑欄上的幾隻蒼鷺,銀色的蒼鷺迎着橘色的太陽,在空中勾勒出幾道曼妙的弧線,銀色弧線又反射出橘色的光,宛若飄舞在天地間的綢帶。
趙曉慧癡癡地望着眼前的美景,夢囈般道:「真想死在這裡!」
許純良回去的時候,遇到從洗手間出來的張一本,主動跟張一本打了個招呼,張一本朝他笑了笑,表情有些不自然。
許純良以爲這廝還記得那天被自己給灌翻的事情,笑道:「張科長,身體恢復過來了吧?」
張一本搖了搖頭:「沒沒事!」
許純良看到他腦袋上還有一片青紫,顯然是那天承受自己暴力拍擊的結果,樂呵呵拍了拍張一本的肩膀道:「張科,不能因噎廢食啊,男人怎麼能不喝酒呢。」
張一本苦笑道:「那天都被你們送去洗胃了,再喝我這條小命就捐了。」
許純良道:「你臉色不太好啊,印堂發青,不如我幫你看看。」
張一本嚇得趕緊搖頭:「我這不是印堂發青,我是酒後磕着腦袋了。」
當天下午王金武安排遊艇送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返程,許純良和張一本一起乘車回去,張海濤早就來到農場等着了,張一本搭他們的順風車回去。
許純良途中給梅如雪發了條消息,發給梅如雪兩張電影票,鎮上剛開了一家電影院,許純良訂了兩張票,請梅如雪去看,考慮到梅如雪的身份,並不適合跟自己公開出雙入對,所以將票發給她,意思是影院見。
梅如雪沒有給他回消息,梅如雪不回消息,並不代表她不想去,許純良啊許純良,你總算想起約我了?看了一眼日程,發現今天是電視臺採訪組離開的日子,梅如雪想到了什麼。
許純良又給她發了條消息,一起看電影啊!
梅如雪考慮再三,終於回了一個字——好。
張一本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去鎮長辦公室向梅如雪彙報圓滿完成接待任務。
梅如雪簡單問了一下中午送行的情況,張一本一一說明,梅如雪聽到許純良也去了,心中忽然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梅如雪不想再聽下去,輕聲道:「你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張一本並沒有馬上離開。
梅如雪看出他還有話想說:「還有事?」張***:「有件事我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是關於許純良的。」
梅如雪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不應該聽,但是她還是抑制不住對許純良的關心,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張一本低聲道:「我今天中途去洗手間的時候,無意中聽到許純良和趙曉慧在船頭說話。」
梅如雪皺了皺眉頭,張一本絕不是無意,他應當是抱着惡意去偷聽,梅如雪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她,此人在搬弄是非,她暗自吸了口氣,相信自己應當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張***:「趙曉慧說她懷孕了,還說她……」
「出去!」
梅如雪的語氣依然平靜但是透着堅定和冷漠。
張一本愣住了,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梅如雪根本沒有看他一眼。
張—本灰溜溜的離開,將房門小心地帶上。
梅如雪雙手握住的簽字筆因爲承受不住壓力而從中折斷,梅如雪緊咬櫻脣,緩緩站起身來,她手足冰冷,其實在昨天中午和趙曉慧一起共進午餐的時候,她就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梅如雪提醒自己要鎮定下來,她爲什麼要生氣?她和許純良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張一
本那個小人原本就抱着搬弄是非的惡意。
也許是他說謊呢?
梅如雪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混亂,她打開手機看到許純良的頭像,有種即刻將他拉黑的衝動。
可最後梅如雪什麼都沒有做,目光落在牆上龍飛鳳舞的大字上一一酥下落梅如雪亂,她此刻心如雪亂.
這家新開的電影院沒多少觀衆,許純良特地戴上了梅如雪給他買得帽子,穿着梅如雪給他買得襯衫,偷偷摸摸溜進了電影院,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被偷偷包養的小白臉。
電影院只有三個影廳,許純良選得還是比較冷門的電影《入殮師》,評分挺高,他認爲梅如雪這種骨子裡偏文藝的女孩子應該喜歡。
距離開演只剩下五分鐘了,梅如雪仍然沒來許純良估計她是擔心遇到熟人,又耐心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梅如雪的影子,他相信梅如雪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來,可還是給梅如雪發了條消息,就快開演了。
這條消息猶如石沉大海,杳如黃鶴,許純良開始意識到梅如雪或許不會來了,這場電影總共才賣出去兩張票,於是許純良決定先去影廳等着,自己說出去的話當然要算數。
記憶最深的應當是電影中的插曲《ry》,舒緩悠揚的樂曲在空曠的影廳中迴盪。
許純良獨自坐在影廳中,梅如雪終於還是沒來,這樣浪漫治癒的音樂一個人欣賞卻聽出了幾分二泉映月的悲涼。
幾乎在同一時刻,梅如雪打開了電腦,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這部電影,一直沒有時間去看,當大提琴的旋律在房間內響起,她關了燈,彷彿看到了影院中孤獨的他。
同一個時空,同一個旋律,觀看着同一部電影,雖然看不見彼此,心中卻充滿了對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