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借調過來的副鎮長,卻霸佔着湖山鎮條件僅次於書記的辦公室。
剛剛來到湖山鎮,就一手策劃了大恆和華年停工整頓的事件,新近還將生態環境投資集團從巍山島趕了出去。
生態環投在這次和湖山鎮政府的博弈中損失慘重,到現在東州的兩家溫泉度假村還處於停業之中,溫泉水質不合格,軍團菌超標五百倍的事情被國內媒體紛紛報道,引起了公衆廣泛的關注。
據悉這件事還引起了部分領導的變動,生態環投集團的副總經理閆方明率領過去的人馬轉而加盟了鼎立建設,鼎立建設也一下就擁有了溫泉開發的資質,而生態環投的麻煩還遠遠沒有結束,圍繞他們這些年所謂獨家經營中存在的壟斷調查還在進行中。
李元文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打算先會一會許純良,主動敲響了許純良辦公室的房門。
許純良已經在爲下班做準備了,看到李元文進來,不等李元文做自我介紹,許純良笑着伸出手去:“李經理來了。”
李元文快走幾步,熱情地握住許純良的手,雖然這廝就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可現在人家手中有權,而且已經兩度幹出了卡他們脖子的事情,權力不在大小,其適用的範圍也很關鍵。
“許鎮長,今天登門拜訪有些冒昧。”
許純良道:“我們湖山鎮政府的大門始終向你們敞開着,坐吧!”
李元文坐下。
許純良遞給他一瓶顯洪農場出品的軍民泉的礦泉水,李元文說了聲謝謝,還是正月,直接喝礦泉水是不是有點涼?可人家顯然沒有給他倒熱茶的意思,感覺這其中也契合了對他的態度。
許純良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居高臨下地望着李元文:“李經理找我有什麼事情?”
李元文道:“是這樣,我們剛剛接到鎮裡的通知,說我們的項目名稱涉嫌虛假宣傳,建議我們的樓盤改名,所以我來找許鎮長商量一下。”
許純良道:“李經理是不是來錯了地方?我們內部是有分工的,目前我並不負責大恆的事情。”
李元文笑道:“可您負責酒廠溫泉啊,我今天過來還想探討一下,有無共享溫泉資源的可能。”
許純良道:“沒可能的,溫泉在赤道資本承包的範圍內,赤道資本選擇和沐天集團合作,他們不可能在巍山島培養一個大恆這樣的競爭對手,你是不是來錯了地方,這種事應該直接跟赤道資本方面談。”
李元文道:“我們不做溫泉度假村,我們只是想引入溫泉,給以後的老年業主增加一些福利。”
許純良道:“你們大恆做事的風格還真是讓人不服不行,聽說長興醫院要搞健康養老項目,伱們先下手爲強,直接來了個以房養老,現在酒廠發現了溫泉,你們又要搞溫泉,是不是所有賺錢的項目你們都要插一腳?”
李元文笑道:“許鎮長,最早提出溫泉概念的其實是我們啊。”
許純良道:“你們提出溫泉概念的時候巍山島壓根就沒發現溫泉,最近一段時間,圍繞你們大恆的投訴最多,蔣愛蓮自殺的事情也跟你們有關,聽說她家人已經起訴你們了。”
李元文道:“我們也認識到了前期工作中存在的缺點和不足,根據各位領導的指示也做出了深刻反省和整改,希望能夠給我們一些空間,更改項目名稱的問題能否再考慮一下,我們的宣傳點已經不在溫泉上了,以後的宣傳資料,也會奉行實事求是的精神。”
許純良焉能不清楚他們還是要蹭溫泉概念,其實現在頤養溫泉小鎮這個名字並無太大的問題,正如李元文所說,湖山鎮發現溫泉,就是溫泉小鎮,建設在湖山鎮的項目蹭點溫泉概念也不是說不過去。
許純良道:“我現在負責湖山鎮的招商工作,之前的招商和我沒有關係,但是我有跟進監督的責任,你們大恆自從拿地以來,並未實現當初的承諾,主題樂園項目推進緩慢,項目面積一再壓縮,與之成爲對比的頤養溫泉小鎮項目的建設卻如火如荼。”
李元文解釋道:“這兩個項目其實是一個總項目,一直是同步進行,只是主題樂園的建設難度相對來說更大一些。”
許純良道:“建設上我雖然外行,但是我可以請教專家,李經理這麼說就不厚道了。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還不是覺得蓋商品房回收資金比較快,建主題樂園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重點還是賣房子,賣房子回收資金我也不反對,但是你們不該虛假宣傳,不該欺騙那些購房者。蔣愛蓮的事情已經給你們敲響了警鐘,現在你們還要堅持用溫泉兩個字,這分明是要將誤導消費者進行到底,證明你們對自身的錯誤還是沒有深刻反省。”
李元文道:“許鎮長,樓盤的改名涉及到很多問題,首先我們之前簽訂了大量的合同,如果我們改名有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還有可能會面臨消費者維權的問題,而且樓盤改名由當地住建局負責,這其中的手續非常繁冗複雜。”他說得雖然客氣,但是也在暗示許純良,我們樓盤叫什麼名字還真不歸你管。
許純良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李元文看出他已經沒興趣再跟自己談下去了,識趣地站起身:“許鎮長那我不耽誤您下班了,還是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一下,最近國內房地產不景氣,我們這些房企的日子都不好過,希望地方政府能夠適當地拉我們一把,幫我們渡過難關。”
許純良道:“我們會在政策允許的前提下給予你們最大的幫助,但是我也希望你們能夠踏踏實實做出成績,不要整天琢磨那些旁門左道,緊靠着虛假宣傳,過度營銷是不可能長久的,你們來巍山島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問題已經出了不少,對你們自身,對湖山鎮都產生了許多負面的影響,我們對投資商和開發商是歡迎的包容的,但是如果你們不能及時改變自身的做法,以後肯定還會有問題不斷出現,消費者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他們的態度就是我們的底線。”
李元文無言以對起身向許純良告辭,離開鎮政府辦公樓,他認爲有必要給張恆陽彙報一下這邊的情況了。
張恆陽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關注生態環境投資集團的事情,賀行健的這個跟頭栽得不可謂不狠,當省旅遊局直接插手這件事之後,張恆陽才意識到許純良的背景比他預想中還要強大,開始後悔選錯了陣營,不過張恆陽並不認爲這件事會牽連到自己。
李元文匯報了最新情況之後,張恆陽判斷出許純良應該是在有意針對他們,其實他和許純良之間並沒有什麼根本性的矛盾,過去許純良在長興,或許彼此間還存在一些商業競爭的關係,現在許純良去了湖山鎮,他們之間本不應該對立。
張恆陽高度懷疑是賀行健那邊出了問題,很可能是賀行健將禍水東引。
張恆陽給秦正陽打了個電話,秦正陽沒接過了一會兒給他回了一條消息,表示自己在縣裡開會,並沒有說明會後給他打回去,張恆陽從秦正陽的信息中覺察到了他態度的變化。
他沒有接着打電話,也沒有聯繫李文靜。
張恆陽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找許純良,必須面對面解開這個釦子。
他和許純良雖然說得上話,但是他們算不上朋友,於是他想到了回春堂,張恆陽打着看病的幌子來到了回春堂。
卻發現回春堂的招牌已經摘了,裡面正在搬家,張恆陽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許長善老爺子決定結束回春堂。
鄭培安在現場指揮工人搬家,許老爺子樂得清閒一個人坐在門口的太陽底下抽着煙。
張恆陽湊到老爺子面前,掏出一盒煙給他上煙。
許長善擡起頭望着這個滿臉笑容的陌生人:“您是?”
張恆陽笑道:“許老先生,我叫張恆陽,是純良的朋友。”
許長善一聽是孫子的朋友,頓時客氣了起來,邀請張恆陽坐下,也接了張恆陽的敬菸。
張恆陽恭恭敬敬幫他將煙點上了,這纔在老爺子對面坐下,自己也點上一支:“老先生這是要搬去什麼地方?是不是找到了新的店面?”
許長善道:“老了,退休了,不幹了。”
張恆陽詫異道:“您老要將回春堂結束?”
許長善點了點頭。
張恆陽頗爲遺憾道:“我今兒過來還特地找您老瞧病呢。”
許長善道:“那您白來了一趟,我已經在祖師爺面前說過了,不再給人看病。”他指了指遠處忙活的鄭培安道:“我徒弟,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找他。”
張恆陽道:“我可是奔着您老過來的。”
許長善打量了一下張恆陽的面色,微笑道:“看你的樣子可不像有病。”
張恆陽道:“我睡眠不好,心事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