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凝視那身影許久,驀地轉身朝外走去。
“你去也是白費功夫。”
陸初清淡淡道:“西樓春和東郭兩弟兄同時出手,縱言韞派高手相隨,她素嬈手腕通天,也斷無活下來的可能。”
西樓春和東郭併成鬼剎羅。
兩人聯手實力大增,幾乎能與江湖高手榜排名前十的人一戰,陸珩心口一陣窒息,若是他們,那她……
他繼續朝外走。
“即便如此,你還要去?”
“去。”
陸珩背影哀沉料峭,衣袂被風鼓動,透出股無聲的寒意來,“她死,我替她收屍。”
人影迅速走出主院。
一路疾行幾乎感受不到心臟被割裂的感覺,他察覺那些微妙的情愫滋生是在什麼時候呢,是華城前驚聞她死訊的失魂落魄,還是要更早……
是被拒絕的蘭苑令,是送他的一罈酒。
是笑眼吟吟望向他卻始終無聲迴避和劃清界限的清醒冷漠,他順勢將她送到言韞懷裡,想要斬斷這份不該有的心思。
卻在兩人成婚當晚,醉倒在酒桌上。
金絮明裡暗裡的敲打警告,他再三隱忍剋制卻脫口而出的那句‘誰說成婚便是我輸了’。
話過之後,心裂魂傷。
他渴望她,像當時渴望無度能活下來一樣,渴望她在他身邊,與她對月飲酒,春日踏青夏賞荷,看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驕傲又張揚的活着。
渴望她叫他蘭幽,而不是假惺惺的一句陸兄。
渴望她望向言鶴卿時那樣純粹專注的眼神,渴望她的維護和溫柔,就像在冰天雪地渴望那一口熱酒。
只要它是暖和的,哪在意灼燒肺腑,還是腸穿肚爛。
“公子,我們就這樣走了,那原定的計劃……”
“延後。”
陸珩吩咐完事,和津無度喬裝改扮,悄然朝幽州趕去,他和言韞前後腳出城,雖然選擇的路線不同,但速度相差無幾。
幽州境內。
小南‘咔擦’一聲擰斷一個官兵的脖子,將他屍體拋開,小臉和衣裳上全是血污。
竹宴等人解決完剩下的人,朝他靠攏過來,“第七批了,光明正大的追殺,光靠秦威一個人斷然沒有這樣的膽色,或許牽扯進神仙散一事的官員都有份參與其中。”
死人說不了話,活人才有說話的機會。
他們掏出郡城後一邊暗中聯絡幽州的暗堂和探子,一邊周旋在那山附近想要打探素嬈的消息。
經過一番查證後發現人還活着。
不論是小南他們還是甄聿全都鬆了口氣,落於敵手雖然危險,但總好過香消玉殞。
“要處理這些人不難,難得是怎麼把夫人救回來。”
十八道:“那個神秘人說,抓住夫人的那個老者武功深不可測,便是公子和他聯手,再加上我們,也未必能得手。”
衆人一陣沉默。
竹宴難受的厲害,要是青燈大師還在盛京,或者公子的五位師父能回來一兩位,眼下危局立解。
“一切等公子來了再說。”
素嬈被抓的第五日,華壽堂帶着她轉移了位置,“周圍總有些煩人的東西轉悠,試藥的時候,可不能被打擾。”
他以輕功趕路,提前封鎖了素嬈的五識和內功,讓她辨不清方位也聽不到聲音,等一切恢復時,人已經到了另一個佈置華麗的房間內。
看周圍環境,該是地下。
“前輩又何必對我嚴防死守,我都這樣了,就算想給外界傳遞消息也不能啊。”
幾日下來,素嬈的傷勢竟奇蹟般恢復近半兒。
左臂雖然疼痛,但基本可以動作,此處地方很大,明亮寬敞,還有羅帳錦被,環境比石洞要好上不少,仍舊只有他們兩個人。
素嬈聽到有石頭摩擦地面傳來的細微動靜,應是有機關出入,一日三餐和所需的東西都能由此送進來。
華壽堂剛換了一襲褚色的寬袖長袍,聞言笑了下,“那可說不準。”
“前輩不信我,還不信自己嗎?”
“你省點心思吧。”
華壽堂挽起袖子開始鼓搗草藥,隨意道:“我最多給你兩日調息打坐,兩日後,不論你身體如何,我都會着手試藥。”
“前輩這不是爲難我嘛。”
素嬈氣息一滯,強笑道:“您也知道我傷勢頗重,兩日的時間,當真不夠恢復。”
“那是你的事。”
華壽堂面無表情,“再服兩日藥,你的身體勉強能達到試藥標準,我提前告訴你一聲,如果你偷奸耍滑故意拖延時間,到時候承受不住毒發,死相絕對比當日的一拳爆頭更恐怖難看。”
他清楚說什麼更有用。
素嬈暗歎口氣,看來確實不能拖延了,華壽堂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爲試藥幫她療傷恢復武功,還沒有沒收蛟蛇刃和手鐲。
但縱然立即恢復到巔峰,她亦不敢輕易出手。
更何況此時功力尚且恢復五六分,她開始靜心打坐調息,沖虛經已至瓶頸,能衝破桎梏進入第八層的話,也能多些實力自保。
一日一夜,素嬈盤膝打坐,不曾動過。
送來的飯菜放到冷了又被端出去,期間華壽堂朝她看了會,來到此處後,他已經大概打聽清楚外界發生的事情和她的身份。
淵政王府的世子妃,朝廷的刑部尚書。
還是青燈和尚的徒弟。
他倒是收了個好徒兒,年紀輕輕便能有這般武功造詣……
想到日前收到的那封信,華壽堂的眼神又莫名複雜起來,還不知道這堆亂局到時候要怎麼收場。
他搖頭又沉沉一嘆。
算了,先不管那些麻煩事了,抓緊時間試藥纔對。
兩日後,華壽堂果然端着些湯藥讓她喝,喝完後不久開始毒發,青紫的經絡瞬間臌脹起來,爬滿了她一臉。
素嬈蜷成一團咬牙抵禦着那股難捱的劇痛。
渾身痙攣不止。
“此次毒發需要兩個時辰,你最好頂住。”
華壽堂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出去,素嬈耳尖微動,凝神聽着石門再度合上,強忍着痛苦艱難的想要起身,結果一用力,整個人翻砸在地上。
她嘴角的涌着黑血,伏在地上緩了好一會。
待稍有些力氣,一點一點朝着華壽堂配藥的桌邊挪去,那個東西還在桌上,華壽堂平日捏在手中須臾不離,有次他拿着翻看又走過來送藥時她掃了眼。
不會有錯的。
只有這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