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剛剛乾了什麼?”
前秦南郡山林密佈,就在離送嫁車隊百丈外羣山之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山巔站着一對兄弟。
趙光取下眼上用來望遠的竹筒,看着遠處車隊沼澤下那名少女所處的方向,又擡頭看着籠罩在那處水澤之上的雷光,愣愣看向自己身邊沉默的兄長。
震驚都無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少年一把將竹筒丟到地上,看着不需要竹筒也能看到那處的兄長,猛地一把抓住了李稷的手臂。
“她……她剛剛製造了一個修行者?”
趙光沒想到自己追着貴陽城內大量修行者的異動,居然追到了前秦和親公主的送嫁隊伍,更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居然看到一場足以震動整個修行界的後天修行者的誕生。
而這場誕生,就出自那名少女手中。
這女子上一次破境他沒有直接看到,一直半信半疑,但這一次直接看到他由不得他不信。
這一次那一幕更加震撼,如果說上一次是這女子自身突破,這一次他居然看見一個普通人在這女子擡手的瞬間,成爲了修行者?
“這不可能……”趙光難以置信地感受着天地元氣的涌動,“修行者怎麼可能被人造出來?”
這會動搖整個修行界的根基!
“不是她造出來的,”面對自己語無倫次的弟弟,李稷面具下的漆黑雙眸依然平靜深不見底,“和那少年本身應該有些關係,那女子應該是找到了什麼觸發條件。”
李稷純黑的瞳仁注視着趙光的眼睛,讓他從震驚中慢慢平靜下來。
“那不是她造出來的,”李稷看着弟弟重複道,他不光能看見剛剛的那一幕,更能聽見那女子的話,而她說的沒錯。
“那的確是蘊藏在那少年體內本來的力量,只不過……”李稷頓了頓。
“只不過?”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趙光心又提起。
李稷看向遠處站在泥漿中卻給人一塵不染之感的少女,古井無波的眼眸泛起波瀾。
“這的確是她引發的奇蹟。”
將不可能之事變爲可能之事,是爲奇蹟。
“上一個十幾歲還能破境的普通人,”男人淡淡道,“三十年來,應該只有那位大司命。”
趙光渾身一震。
他知道兄長想說什麼,而就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月內,就有兩個普通人在如此“高齡”破境!
而如果說這兩個人有什麼共同點,那就是都和那個女子相關。
“她到底是找到了什麼訣竅?萬一她……”趙光看着沉靜的兄長張了張口話卻噎在嗓子眼。
他想說,萬一這女子能夠對大量普通人做出這種事,那後果細思極恐。
雖然兄長說她並不能製造修行者,但只是她一人破境他本不怎麼害怕,但她居然還能讓其他人破境,不由他不從心底泛起寒意。
“這你不用擔心,”李稷看着趙光道,“就算有訣竅,但成爲修行者的條件絕不會如此簡單。”
在那女子剛剛簡單的動作中,定然蘊含着大量底下的博弈和代價。
“如果那麼好造的話,這世道早就亂了。”李稷淡淡道,“天道有常。”
在男人平靜的聲音中,趙光心頭一定。
天道有常。
而這世上的力量劃分,也是不容撼動的。
他看着沉靜的兄長像是明白了什麼,“就算再特別,那女子都只是等階十。”
神醫這一等階只是入門,身體素質雖然大幅提高,但也只是輔助作用,在真正的修行者面前並沒有什麼直接攻擊的手段。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等階十什麼都不是。
想明白這一切,趙光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撿起地上的竹筒,神情複雜地凝視着沼澤中少男少女的身影。
這女子再有手段,區區等階十的她都撼動不了什麼,甚至……
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沒想到,大哥讓我調查的貴陽城內大量修行者的異動,居然會隨着這名女子的離開而離開。”
仔細觀察着周邊環境,趙光吐出一口氣皺起眉頭。
“二哥,你說既然這女子只是等階十掀不起風浪,怎麼會有那麼多修行者追着她?”
李稷面具下的眼睛看他一眼,目光有些無奈,“你不也在追着她。”
趙光渾身一僵,恨不得把竹筒往地上一摔,“我是沒辦法好麼?”
他又不想追着她跑!看着兄長的眼神,趙光嘴裡十分苦澀。
李稷是被他強拉來的,會有這個眼神他也能理解,這樣一想,他最近的行程居然真的像是在追着那位公主跑一般。
可他真的不是!
唉,趙光在心底嘆了口氣,攥緊了手中竹筒,隨着目光的移動少年的神情嚴肅起來。
他的確不是追着那位公主而來。
他之所以在這裡,正是因爲他在來貴陽前接到的任務。
大哥在信箋中提到的,貴陽城內出現大量修行者一事,正是他貴陽一行本來要調查的任務。
然而就在十天前的那個晚上,他和兄長與那名少女在阿房宮內分道揚鑣,他回到城內準備潛心摸查大規模修行者異動一事時,他驚愕地發現,隨着第二天太陽的升起,貴陽城內大量的修行者就消失了。
此事非常異常,城門處沒有發生任何異樣,更沒大量修行者出城的消息,那麼多的外城修行者在清晨消失,宛如蒸發一般。
他在李稷的敏銳感官的幫助下,離城三十里才勉強追上幾股修行者的氣息。
這些修行者,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居然真的全部出城了。
而那天早上,如果說貴陽城內還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和親公主的送嫁車隊,出城了。
趙光神情凝重地舉着竹筒,如果當時他還能以爲是偶然,但這一路他追尋而來,在沼澤盡頭捕捉到車隊的蹤跡之時,他已不可能再當成偶然。
離開貴陽的大批修行者如同泥牛入海,分散成了無數股東跑西竄,極難追蹤。
如果不是趙光事先知道他們曾一起出現在貴陽城裡,根本無法把他們當成一批人。
而今天,原本四處流竄的多股修行者終於聚集了。
在最複雜的地形,最密集的山林,最陰暗的沼澤中,站在高處的趙光看着他追蹤十天的那些人的氣息,終於肯定了猜想,不禁開口嘆道。
“沒想到修行者的意外集結,居然真的是追着這個公主。”
李稷站在他的身邊沉默不語。
送嫁隊伍已經重新出發,馬車行走的方向朝着一處極其低窪的沼澤邊緣。那是馬車唯一能走的路,然而那片蘆葦橫生的沼澤外包圍着曲折的無數小路。
南郡雲夢澤,是沒有大路的地方。
在蘆葦灌木的遮掩下,發生在小路的事無人知曉。
站在山巔上能看到極爲駭人的一幕,如同無數螞蟻分無數道路包圍龐然大物一般,送嫁隊伍在明,無數修行者和殺手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