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髮女子緩緩走下石階,她每走一步,石階上風雪就被吹散一分。
這一幕很美,很神異。
在美麗的景象下隱藏的,是極爲強大的風法實力。
在空無一人的雪山之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着這個女人的身份。
只是……怎麼會這樣呢?
許滄海望着眼前這一幕,只覺得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她……她是……”
“還能是誰,”姬墨淡淡道,“她就是山鬼。”
“事到如今,你還猜不出她的身份麼?”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畢竟書白當年、當年要嫁……”
許滄海簡直要說不出話來,對於山鬼就是當年消失在西嶺雪山上的後遼長公主的事,雖然早就有傳言,但是林書白當年用一紙明媒正娶的婚書,徹底消滅了傳言。
許滄海怎麼也沒想到,林書白當年正兒八經要嫁的,居然真是個女人。
“有什麼好驚訝的,她什麼事做不出來。”
姬墨淡淡開口,嘴保持得很硬。
當然他也很震驚,但他所震驚的並不是這個女人的身份,而是她主動從山上走下來的舉動。
慕容音撐着油紙傘拾級而下,陳子寒和一名白衣少年跟在她身後,保持着十步遠的距離。
姬墨遠遠看見那名少年,躬身行禮。
慕容音撐着傘走到兩人面前,收起傘,上下打量了一眼。
“難得見你穿紅衣服。”
姬墨雖然身爲朱雀神子,但慣常穿純黑鑲紅邊的祭服,很少穿全紅的衣服。
不過上次他忽然出現在雲首峰,擊退雲中君的時候,也是穿的一身大紅的祭服。
高階大典結束時的峰頂之戰,姬墨見過慕容音一面,對於她的模樣並不震驚。
但他是第一次遇見在山頂之外的慕容音。
姬墨面無表情地開口,“也難得看你下山。”
慕容音瞥了他一眼,“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爲了你。”
姬墨冷硬地杵在雪地裡,“你也應該知道,我來這也不是爲了你。”
他不是爲了她千里而來,她也不是爲了他,從雪山走下。
嘶……
風雪明明已停,許滄海在一邊卻覺得後背發涼。
這兩人一砰面,真就是劍拔弩張。
“沒有見過的人物呢,”慕容音目光朝他掃了一眼,微微欠身,“許國師,初次見面。”
等等,不是說沒見過他嗎?
他身上也已經沒有玄武神子的氣息了,怎麼會……
許滄海微微愣神,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慕容音第一句話只是說他們沒有以真身的面目見過面。
但事實上早在很久以前,慕容音恐怕早就通過風法見過他的容貌了。
風法者……真是恐怖如斯。
這就是林書白上輩子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嗎?
許滄海打量着眼前這個美麗得不似真人一般的女子,心情複雜。
“在下已經不是北魏國師,也不是神子了,不過一介草民而已。”
“一介草民可不能參加位階大典,”慕容音認真道。
說完她看向姬墨,“你要聚齊尚存的所有八人神?”
姬墨點頭,淡淡道,“去麼?”
“我既然已經下山,就決定去參加位階大典。”
慕容音說完這句話,她身後的兩位少年都驟然擡頭,陳子寒的反應最大,震驚不已,“師父?”
白虎神也擡頭望着自己的神女,雖然一言不發,但眼中彷彿燃燒着銀色的火焰。
許滄海也感到震驚,只因慕容音此舉,意味着她要在世人面前公開自己的身份。
“我已經藏了夠久了,子寒。”
慕容音回頭摸摸徒弟的腦袋,“高階大典的魁首是女人,前秦的王是女人,爲什麼後遼國師和白虎神子不能是女人呢?”
姬墨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你還是用風法隱藏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他雖然想要山鬼來參加位階大典,但他可沒想着要她用自己真實的面目和身份參加。
以山鬼的能力,戴上面具或者易容一下扮成男人並沒那麼難。
慕容音掃了他一眼,心知肚明這人在想什麼。
姬墨此舉並非是擔心她的安危,而是覺得她的身份會玷污林書白的名聲。
“爲什麼要隱藏?”慕容音淡淡問道,“因爲我和書白的婚約?”
許滄海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姬墨的意思。
慕容音如果以現在這副模樣出現在位階大典上,那麼全大陸的人就都知道了林書白當年要嫁給一個女人。
“我已經決心不再隱藏,”慕容音伸手摸了摸髮髻上的白玉簪子,嘴角綻放出笑意。
“林書白當年要嫁給我的時候,就知道我的身份,我從未向她隱瞞過任何。”
“即便她已經不在了,我相信她也不會爲我的身份而感到恥辱。”
姬墨不說話,靜靜握緊腰邊的劍柄,“她還有孩子。”
“我不覺得清遠和安歌會因爲母親在成婚對象上的選擇而生氣,”慕容音笑了笑,臉上全是驕傲,“抱月都已經認了我這個師孃了。”
咔嚓一聲,姬墨腳底下的雪花飛濺開來,許滄海險些被吹倒。
“姬墨!”
這人到底還記不記得他已經散盡功力了?
高階修行者鬥法的餘威他可撐不住。
姬墨收了威壓,拄着越王劍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面前的女子。
慕容音只是平靜地注視着他,甚至沒有撐開傘擋雪。
“姬墨,你如果不能接受她曾經選擇我的事實,那麼很難合作。”
姬墨面無表情,“如果你不能接受她是我孩子母親的事實,那麼的確是很難合作。”
“不要拿孩子做擋箭牌。”
慕容音面色不改,“不要告訴我,你費這麼大周章辦這場位階大典,是爲了姬安歌和姬清遠。”
“姬墨,你到底是爲了誰?”
姬墨,你到底是爲了誰?
姬墨的瞳仁幾乎要變成血色,“你下山是爲了誰?”
“我是爲了我的愛人,”慕容音坦然道,“我要找出害我最愛之人的兇手,同時我要守護抱月的未來。”
“這樣就很好。”
姬墨背過身去。
“記住你說的話。”
姬墨並沒有給出答案,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此舉是爲了誰。
許滄海望着眼前針鋒相對的兩人,在心裡嘆息一聲。
這倆人能聚到一起,都是因爲林書白,也只能是因爲林書白。
對了,他也是。
許滄海自嘲地笑了笑。
他們都是爲了那個已經離開人世的女子。
明天,在場的所有人應該都會很驚訝吧?
三位情敵都聚首了(應該說三大~畢竟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