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在過去的自己對戰一般。
那麼。
北魏繼子,孟施。
女扮男裝的北魏少女,孟詩。
你到底是誰
嬴抱月在心中靜靜發問。
在指揮中,她注視着那個人羣中騎在馬上發號施令的年輕北魏修行者。
的確有很像的部分,但並不是說別人就不能這麼指揮,一切都可能是巧合或者是她的自我意識過剩。她也本希望如此,她一直去迴避去想這個問題。
然而之前在稷下之宴之後的爭先戰,就已經發生過一件不是她本人記得的事。
那就是當時孟詩使用了據說是少司命獨創的火法第十一劍。
燈火闌珊。
關於修行的事嬴抱月忘得徹底,自然也不記得這一招劍法,但如果周圍人當時說的是對的。
少司命的劍法。
還有如今,她曾在戰場上常用的陣法。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再說是巧合,那就是她在自欺欺人。
可爲什麼孟施或者說孟詩會有她的風格
嬴抱月在顛簸的馬背上拼命回憶,卻怎麼都想不出她上輩子和這個小女孩可能會有的交集。
她上輩子結識過很多人,但孟詩現在展現出的這些東西,卻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或者說能做到的。
不說她自己壓根不記得的有沒有教過人的劍法,現如今在戰場上指揮騎兵的陣法,熟悉她指揮方式的人,恐怕就只有她當年的部下。
北魏人是當年秦帝國騎兵的重要構成成分,她當年的部下當然有很多北魏人。
但嬴抱月確定並肯定,她當年的部下里絕沒有孟詩這樣的人物。
畢竟她不僱傭童工的
將軍雖然不一定能記得每一個部下的臉,但孟詩這種情況實在太好排除了,畢竟嬴抱月在永夜長城當騎兵的時候那是目前這個時間線近十年前的事了。
以孟詩的年紀,那時候的她不過歲。
這樣的年紀嬴抱月不可能將其帶上戰場。
可如果孟詩不是她當年的部下
那這女子又到底是什麼人呢
爲什麼會那麼熟悉她的劍法和陣法
而且在策馬奔馳之中,嬴抱月靜靜看着不遠處的那個消瘦的女子。
僅僅是靠熟悉,是不可能走到這一步。雖然她自己的不記得了,但當時在御禱省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子使出所謂她自創的劍法之時,嬴抱月就發現了。
雖然對這個女子很抱歉但據說是她自創的那個劍法簡直是難得不得了
包括車懸這個騎兵陣法,在指揮難度上在騎兵這陣法中也屬於上乘,絕不是看過幾次就能做到,更遑論像孟施現在這般指揮自如。
劍法,需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練。
陣法,更需要無數次的觀摩和實戰。
這些都不是嘴上說說,或是三分鐘熱度能做到的。
不是一句想要模仿少司命,就能做到的事。
況且在如今的世道模仿她根本沒什麼好下場,既得不到榮光也得不到讚美,吃力不討好,一個不好被發現還有性命之憂。
更何況孟詩還有個女扮男裝這樣敏感的身份。
她到底是誰爲什麼女扮男裝也要參加初階大典爲什麼要學少司命的劍法爲什麼會懂車懸陣
嬴抱月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她當年部下的兒女
不過當年那一羣光棍沒聽說幾個娶上親好像也沒幾個想娶親的梅娘被無數人追求但她似乎也沒看上的
“莫華,後撤換到穆烏兒的後面去”
“伍子衍,去東南方”
嬴抱月的疑問並沒有找到答案,但比賽還在繼續,她和孟詩的對峙還在繼續。
在馬蹄聲聲中,馬球賽進入白熱化,前秦和北魏球場上紛紜變幻,交織着一個嘶啞一個清亮的聲音。
汗水灑落,火焰跳躍。
雖然天色已經全黑,但馬場上的熱氣彷彿帶着一陣陣熱浪吹拂開來,看得周圍的人面紅耳赤。
十六匹馬在馬場上奔馳,每匹馬的位置在那兩個聲音的指揮下飛速移動着,夜色火光下黑黢黢看上去宛如十六個黑影。
“簡直宛如一場棋局一般。”高臺上居高臨下看着這一幕的姜元元忽然開口道。
“棋局”姬嘉樹聞言一怔,下一刻他神情複雜地凝視馬場上的光景,在一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說北魏之前其他國家的對戰是實力的碾壓,和東吳的那一場是力量的碰撞,那麼和前秦的這一場兩者都不是。
而是技巧和戰術的碰撞。
球場如棋。
執棋者,是北魏繼子和那個少女。
這並不是說其他騎手淪爲了那兩人的棋子,不如說正是隊伍中其他的騎手的對那兩人的指揮乾脆利落地執行和團結一心的氣勢,才得以讓這場棋局得以進行。
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其實就已經彰顯出了兩支隊伍的勢均力敵。
然而這一切,卻已經顛覆了衆人之前對前秦北魏力量差距的認知。
“北魏,中四”
“前秦,中三”
因爲兩國這一場各自的嚴防死守,進球數相對之前幾場反而大大減少。
比賽開始前旁觀衆人預想中的巨大的分數差更是沒有出現。
“怎麼可能會這樣”
“居然只差一球”
“這點分數差前秦的話也是能趕上來的吧”
“糟了那個前秦公主又搶到球了”
“那個女人怎麼回事就沒人能防的住她嗎”
在簇簇跳動的火把下,人們跳着腳拍着手死死睜大眼看着球場的動向,人們議論着,人們爭吵着,人們疑惑着,而就在其中,漸漸出現這樣一個聲音。
“怎麼回事”
“前秦不是最弱的國家嗎”
北魏是衆所周知最強的國家,擁有足以讓長城內其他國家聞之色變的最強的騎兵。
在馬球上,在騎兵上,北魏是最強的。
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並堅信不疑。
可爲什麼明明是最強對上了最弱,卻出現瞭如今的畫面
前秦爲什麼不但沒被碾壓,居然還擁有和北魏一戰的能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秦不是最弱的嗎”
這個問題高臺下包廂裡的貴女和世家子們也在問,甚至傳到了高臺之上,姜元元聞聲也重複了一遍。
“前秦是最弱的”然而就在這時,高臺上的那個閉目養神的老者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他眼中劃過一絲厭惡。
“要是真如此就好了。”
姬嘉樹聞言一愣,他怔怔地轉過身,看向身後目光深沉的老人。
“也是,現在的前秦的確是最弱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夢陽先生淡淡開口。
“可是先生您剛剛說”姬嘉樹定定地看着南楚最年長的修行者。
“前秦的確是最弱的,”老人注視着不遠處的馬場靜靜道,“但秦不是。”
“秦”姬嘉樹猛地一愣
“話說,聽說你們這些小子認爲,北魏的騎兵是最強的”上了年紀的老人嘴角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但你們就沒想過,北魏的騎兵曾經屬於誰嗎”
姜元元聞言渾身一震,回過頭來。
姬嘉樹睜大眼睛。
北魏的騎兵,曾經是秦帝國的騎兵。
這最強的騎兵,曾經被一個國家征服過。
“北魏的騎兵並不是最強的,”夢陽先生神情複雜,他一百個不想承認,但這的確就是現實。
“北魏騎兵屬於秦帝國的時候,纔是最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