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女’婢心中一驚,叫喚道。然而李公佑卻並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目光看着前方,直直的。眼神迅速變得黯淡,他的嘴‘脣’慢慢顯出一股紫‘色’。
“大人!——”
‘女’婢終於驚叫起來。她再孤陋寡聞也知道,嘴‘脣’變紫,乃是中毒的症兆。在上京城的侯府中,許多王侯下人都會備上銀針,所有的菜試過之後,纔會呈上去。
有些府第,甚至必須先讓下人試菜,然後才能端上去。
只是,儒家向來對這一套,極爲鄙棄,而且朝中文臣,府中融洽,根本不會有什麼暗中謀害之中,所以,從來不備銀針,也沒有試菜的人。
但是沒有想到,這次就出了事故。
望着李公佑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女’婢手腳冰涼,如墜冰窯,終於忍不住驚叫起來。
就在‘女’婢驚恐的目光中,一縷黑血順着李公佑的嘴角溢了出來。他的嘴‘脣’顫抖着,似乎忍受着極大的痛苦,但神‘色’卻極依然保持地平靜。
“不要慌張……,立即派人,通告各位大臣……府第,還有三公處……,快……”
李公佑說完這句話,頭顱就軟垂了下去。他的臉孔,完全變成了青黑‘色’,緩緩倒在了書桌上。
“大人!——”
府中頓時一片大‘亂’,驚呼、悲泣之聲,響徹府第。
事出突然,府中一片驚‘亂’。唯一能保持鎮定的,卻是李公佑已經七十多歲的母親,老夫人楊氏。
老夫人身出名‘門’,也是書香‘門’第之後。在這種時刻,雖然眼睛通紅,依然保持地極大的鎮定。在簡單的詢問之後,迅速派人趕往上京城中,各家文臣府第。
然而還是遲了,李府的人還沒有趕到,便見到各家文臣府第內,一片哭泣之聲。
資政閣,輔政閣多位大臣以及衆多元士,幾乎是一夕之間,齊齊被毒殺。一座座文臣府第之中,升起了喪葬的白幡。
“什麼!!”
主掌禁軍的曹豹聞言,霍然而起,驚得五內如焚。短短時間內,大批的禁軍出動。四處搜捕爲文臣府處提供菜食的‘肉’鋪、菜鋪。然而等禁軍趕到的時侯,見到的,卻是一具具屍體。
有懸樑的,又吞金的,又或服毒鴆殺……,這些人在死前,大部分都留下了一些遺書。言明事情的原委,以及被‘逼’的無奈。
一夕之間,朝中重臣,十去其七。只餘下三成的文臣,因爲消息及時,又或者心中警覺,免於被毒殺的命運。
上京城中,一夕滿城哀傷,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中古盟!該死!”
軍機處中,元武侯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臉‘色’鐵青。中古盟居然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安‘插’了探子。滲透進了朝中文臣的日常飲食之中。這無異於,是打他們的臉。
勇武侯、烈武侯等人臉‘色’也是一片鐵青。
雖然文武自古相輕,但就算天武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侯,也不禁怒形於‘色’。
“我早說過,朝廷不該和宗派籤什麼協議。這些‘亂’臣賊子,統統都該殺死!”
天武侯恨聲道。
就在此時,一名‘侍’衛快步跑入了軍機處。
“參見武侯!”
“什麼事?”
天武侯有些不悅道。
“武穆有令,令各位武侯,一同前往各位文臣府第,一同弔唁!”
“什麼!!”
衆人一驚,就連王惜朝也不禁眼皮跳了下,跟着站了起來。他佔據楊弘的身軀,頂着英武侯的這個身份,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到現在爲止,還沒怎麼見過大周朝的軍神。
有幾次,路過武穆府。王惜朝都沒敢進去。
這位近古時代的武穆,一直長久武穆府中,很少出現。王惜朝一直感覺這位武穆,非常神秘,非常更準備的說,是可怕。
僅僅是路過武穆府,王惜朝都能感覺到那種運籌帷幄,謀劃算定的智慧氣息。那是一種所有秘密,被全部看透的感覺。就彷彿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王惜朝很不歡這種感覺。
大周朝的武穆,已經有很久沒有走出武穆府了。一般的命令,都是通過別的手段,傳達的。
戒備森嚴的武穆府。
這座府第,除了皇宮之外,現在可以說是大周朝權勢最重的地方。而且武穆府,還代表了一個神話。大周朝軍力無敵的神話。
這是平民心中武穆府的形象。但對於‘精’通武道的武者來說,這府武穆府卻彷彿一直被另一層‘陰’影籠罩。任何神識,都不可能窺探出其中的奧妙。彷彿巍然的武穆府大‘門’之後,就是另一個世界。
“轟!”
一直緊閉朱漆銅正‘門’,突然徹底‘洞’開。一名身材欣長的男子,足踏黃金戰靴,身穿金黃‘色’的華服,從裡面走了出來。
武穆,大周朝除人皇外,權勢最重的人,終於在這個時侯,踏出了武穆府,由暗而明,走向了他的舞臺。
這一刻,整個上京城都在顫抖。所有感覺到這股氣息的人,這一刻,也感覺到了這股變化,目光注視到了武穆府的方向。
武穆的軍令殺伐果決,但本人卻極爲寧靜。極少動怒。但此時此刻,不少卻從那股浩浩‘蕩’‘蕩’,驚天動地的氣息中,感覺到了一股怒意。
對於武者來說,一千多年的時間,並不漫長。但對於一個朝代來說,一千多年的民心所向,氣運所歸,足以凝聚出龐大的積累和底蘊。
每一個時代,當天下動‘亂’的時侯,都需要有些人,而且必然有些走出來,穩定大局。在商末、周初,民心凋蔽的時侯,是儒家,是三公,而現在,當儒家都無能爲力的時侯,這個人……,就是武穆!
武穆的年紀並不大,臉‘色’白皙,大約三、四十左右。他的相貌,並不如何的出衆,真正能吸引人的,是那雙眼睛,智慧而睿智,似乎包含了世間一切的智慧。
“每個動‘蕩’的時侯,都需要一些付出代價,來穩定局面。現在,就由我來吧!……”
武穆的眼睛緩緩的掃過上京城的各個角落,但的眼神是比較柔和的,智慧而柔和。但當眼神掃過大地一圈的時侯,這種柔和,漸漸被某種霸氣都取代。
不論他以前是怎樣的人,但這一刻,走出了武穆府。他就是武穆,就是天下權勢最重的人!霸氣,理所當然。
“我離開之後,封閉武穆府。到天下大定時,再打開這座府第!”
武穆沉聲道,聲音中,蘊含着某種人所不知的毅然和決絕,或者……,還有某種決悟。
幾名心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跪下點頭:“是!”
武穆點點頭,一陣風聲‘蕩’過,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武穆出府,這一日,除了神武侯不在外,幾大武侯全部出動,連皇宮深處的聖武侯都驚動了。親自出宮迎接。
朝廷兵家的最高層,此番幾乎盡集。武穆、武侯集體出動,弔唁儒家文臣,在大周朝歷史上也不多。以往哪怕是三公病歿,也很少有武侯弔唁,更別說是武穆了!
在榮府,武穆、武侯、三公,以及其他倖存下來的儒臣,盡聚一堂。‘牀’榻上,躺着資政閣一品光祿大夫榮廷,身軀冰冷,一動不動。
他的身上,整齊的穿着平時上朝的朝服,一動不動。臉孔上,還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擔憂。似乎在死前,還在憂慮着,這個動‘蕩’的天下。
“……從那件事後,他就好久沒有休息過了,整夜批改公文。六部被毀,他接過了所有的事務,希望能夠盡點心力,令各地政令有序,不致於完全陷入‘混’‘亂’。在這次之前,他已經好幾夜沒有闔過眼了,我看他日漸削瘦,心中擔心,強‘逼’着他吃了點東西,沒想到……”
榮廷的夫人鄭氏,淚眼婆娑,望着‘牀’塌上冰冷的身體,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在場老臣,都是哀傷不已。榮廷乃是資政閣一品大夫,六部被毀。各種公文,政事,幾乎是第一順位的,就壓到了他身上。
儒家大臣修身養生,善養身養氣,往往達到某種境界,就能夠‘洞’察先機,事情未發,便能獲得徵兆,從而知生死禍患。
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說的就是,儒家大儒,能夠察覺這種細微的徵兆,從而趁吉避兇,使自已免於罹禍。
以榮廷的身份和修養,本來不致於被毒殺。元武侯等人,本來心中也存有疑‘惑’。但此時聞言,終於明白過來。
以榮廷這樣夜以繼日的工作,整日埋首公文之中,根本沒有心思靜下心來。長此以往,心神憔悴,而且,天下動‘亂’,大儒們心神已‘亂’,便是有什麼徵兆,也極可能被忽略了。
“鄭夫人,節哀順便。榮大人和朝中諸位大臣那裡,我會給各位一個‘交’待的。”
武穆開口道。
“妾身,就拜託武穆大人了。”
鄭氏泣不成聲,不論她的丈夫地位如何顯赫,但此刻,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
“天武侯,聽令!”
武穆突然道。
“屬下在!”
天武侯立即上前一部,低頭拱首,神態十分恭敬。
“即刻擬令,上京城中,再有形跡可疑之輩,又不能解釋出處。就按你之前的意思,立即處以極刑,不必審問。”
“是!”
天武侯心中一喜,立即應命。
一旁,元武侯等人卻是心中一震。這條命令,是天武侯以前提請的,不過被衆人壓下。武穆也沒同意。但現在,武穆卻一反常態。
衆人都從這份命令中,感覺到了一股冷酷和決絕的味道。泥人也有三份‘性’子,這些方外宗教派一‘逼’再‘逼’,武穆也終於動怒了!
沒有人能想像,大周朝的軍神動怒,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在場所有大臣,都保持了沉默。這份命令,以往的時侯,必然遭到儒家極力反對。但如今,大廈將倒,儒家已經無能爲力了。
‘亂’世,當用重典!
記載這句話的,不是兵家,而是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