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辰縣的路上,並非一帆風順。
此時亂局已現,道旁常有拖家帶口的逃難者,劫道的強人,落草的山賊·····
好在丁家車隊聲勢浩蕩,個個披甲帶刀,這才震懾得住,免去了許多麻煩。
馬蹄聲得得得地想着,車軲轆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行駛着,顛簸地厲害。
好在車廂裡鋪着厚厚的棉絮,用一層木板壓着,這纔不顯得太過咯人。
車隊行進的速度不算快,爲了照顧馬力,常常是行一段停一段。
兩個騎士騎着快馬在前方探路,不時會回來彙報情況。
他們都是人世間難見的好手,又有金光不壞的身軀,縱然是遇見埋伏,也能輕易脫身。
這一日,行到一處村落外。
遠遠地,就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村外,隔着界石,與村人對峙。
村子裡的人,拿着鋤頭、朴刀、菜刀等等作爲武器,警惕地看着他們。
一有越過界限的,就衝上前去,狠狠地打,打得頭破血流,哀嚎連連。
“阿弟,那就是流民嗎?”
丁玉辰撩開了簾子,已經看見了前面。
她從未見過這般慘狀。
這些流民,衣不蔽體,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都是面黃肌瘦,顯然已經是一無所有。
他們面色麻木,帶着死灰之氣,有些走着走着就一頭栽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
“可不可以·····”
“姐姐·········”
丁當抓住馬繮,看着姐姐那帶有某種期盼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成的,姐姐。”
一個小孩子,抓着父母的衣服在哭嚎着,不知怎麼的,丁當也有些動容。
想起了自己的雙親。
然而········
“不成,不成的!”
“之前路上不是沒有試過,但凡流露半點收留的意思,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到時再想脫身就難了。”
“況且,車隊原本就沒有預備太多的清水和乾糧,只能沿途採買,原本咱們自己也沒有餘糧去接濟別人。”
丁玉辰眨了眨眼睛,也不說話,就是用一種無辜的眼神看着他。
丁當被瞧了好一會兒,終於是耐不住了,無奈地苦笑着,道:
“這樣,我用靈眼去瞧瞧,這羣流民裡有沒有先天秉氣不錯的,或者有些別的本事的,挑選兩個帶上吧。”
丁玉辰回了個大大的笑臉。
這話其實是託詞。
事實上,這些流民不太可能有人才。
沿途的大戶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早把那些木匠、鐵匠、甚至裁縫之類有一技之長者挑走了。
再說,有這些特長的,去哪裡不能討生活,至於跟着這些只會種地的鄉親們一起流浪嗎?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吧·······
至於先天秉氣不錯的·········天下間哪有那許多好事,等着你來碰上?
那些散修、宗門之中弟子何處得來?
真有那修道的苗子,長生的種子,早就被人尋訪了去,纔不會留在這裡。
丁玉辰知道弟弟其實是照顧她的心情,這才勉強爲之。
丁當招呼了五六個黑甲騎士,陪同着一起靠上前去。
這種亂世之中,落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而不能不防備。
之前便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所以現在出行時丁當尤其注意安全。
靠近了之後,丁當坐在馬上,簡單地運用真氣刺激穴位。
頓時,眼前的事物變得大不相同。
彷彿以往所見,都不是真實的色彩。
靈眼之中,萬物的色彩並非僅僅只有七種,而是包含了很多難以形容的色彩。
這是《混元劍經》之中未曾提到的小法術。
丁當入境神遊天外時從幾位教書先生口中學到了些許運用法力的小竅門。
其實這種靈眼,就連沒有法力的人也可使用,無非是找到替代品,比如柳葉、牛眼淚等等擦洗雙眼穴位,就能看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這種氣運。
這只是最粗淺的望氣術,只能看見最表層的浮運,大略觀些色澤,看不穿根底,不過想這些流民這般落魄,還能有多少氣運,所以用在此時也夠用了。
果然,丁當一眼望其,這些流民都是白色的筷子粗細本命氣,夾雜着一兩縷灰白之氣。
這幾百人裡頭,本命最高的,也只是一箇中年男人。
他頭頂飄着一根粗長的白色本名氣柱,直衝上五六尺,挺拔健壯,在一羣流民之中顯得鶴立雞羣。
大致地從他所處的位置可以判斷,他在其中還是有些地位的。
就見着這個中年男人上前跟村民交涉,也不知談了些什麼,不久就見到村子裡有人用籮筐拾掇了些地瓜、高粱,裝了兩個籮筐。
丁當驅使着馬兒,走近了去聽。
“咱們村也沒多少餘糧了,這是村裡黃老爺吩咐送給你們的。”
“你們拿了這些,就趕緊趕路,別在這兒,咱們也窮,多的再也沒有了!”
村民們沒什麼好臉色,但這個中年男人還是道過謝,轉身分配食物。
讓人稱奇的是,這些流民雖然都眼巴巴地望着這些食物,卻沒有衝上來哄搶。
顯然這個中年男人在他們之中有着相當的威望。
“各位,這些糧食,不能生吃,還有力氣的不如就近蒐集些柴火,咱們就在這裡烤熟了吃。”
“要小心野獸,別走遠了。”
流民們之中,還有些能打的漢子,這時候分出一些就去四下裡收集乾柴,還有些就盯着村子那邊的人。
這年頭不乏趁亂抓人去賣的奴隸販子,剩下的人顯然就是在放着這一手。
丁當在這裡看了究竟,也在暗自點頭。
這人,心細、膽大、又有人望,若是有野心,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大事。
至於本命格局太低·········要知道這種東西是可以隨着人的境遇不斷磨礪而成長的,而氣運是可以後天獲得的,要是盡信氣運不如沒有氣運。
望氣術之所以雞肋,就是它看到的只是當下,跟才情、人品等等全無關係。
它顯現的,其實是一個人在天機之中的地位、處境高低,當然這裡單指人世王朝,長生者、異類不入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