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三六鄧肯的馬腳
方曉翎回美國，下飛機時，竟然在機場遇到了將要回國的劉遠瑋。來接機的人有林嘉蘭、餘洋、艾薇和歐文。只有餘洋算是順路送機，林嘉蘭不太願意和劉遠瑋搭話。而劉遠瑋之前在國內結交的那些酒肉朋友，多少得知了他的家族在國內出了事，他這段時間不斷的拋售在美國的物業，一個也沒來。在劉遠瑋上機前，幾個人在機場咖啡廊小聚了片刻，只有方曉翎對他表現出一絲傷感。
“爲什麼你要賣光在美國的所有物業？”方曉翎知道劉家在美國有好幾處價值不菲的居所，還有多輛豪華名車。言下之意是問，難道在國外置業的原因不就是爲了國內出事而避難？
“爲了救我爸爸的性命。”劉遠瑋一掃從前輕浮驕縱的表現，低沉的說：“爲了確保他不判死刑，我們要退回相當鉅額的錢。”
方曉翎望了林嘉蘭一眼，林嘉蘭克制着沒說出她想說的話。方曉翎又問：“那你們家……”
“一切都打回原形，不，甚至更糟。”劉遠瑋苦笑着。
“你回國不會有危險嗎？”
“會，而且我真的不想對着那幫親戚和豬朋狗友的嘴臉。可是，我不能讓我媽媽一個人呆在國內。”
方曉翎嘆了口氣，想起父親對劉家的態度，話到口邊又改了：“如果需要幫忙，不妨通知我們。”
“也許，下次還有機會回美國，你們可以爲我介紹一份工作。去許先生那裡做個侍應怎麼樣？哈哈哈。”劉遠瑋牽強的大笑着，這次連林嘉蘭都不忍心嘲笑他了。
送到出閘口，劉遠瑋擁抱着每一個同學，對方曉翎抱了更長的時間。然後飛快的吻了她一下，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衆人面前。
大家都有點悶悶不樂，方曉翎說起回國的事情，提到做牌手的選擇已經得到父親的同意，才引起大家的興致來。聽到方冠祥和女兒的談話內容，熟悉其爲人的林嘉蘭和餘洋都沒感到意外，艾薇則羨慕得雙眼發直。
“我的爸爸要是也有這樣的見識就好了。”年少老成的艾薇指着歐文說：“曉翎姐姐你太幸福了，男朋友和爸爸都是強大的男人。而我的爸爸就不說了，我和歐文的心理年齡似乎剛好被調轉。”這時大家終於可以開懷笑出聲來。
“你爸爸怎麼了？”方曉翎想起來，在拉斯維加斯很少見到貝克。
“上次我去見麗莎，她叫我好好看管着爸爸。本來我不以爲然的，可我上個月去過LV，發覺他真的很不像話。精神頹廢，狀態在不斷下降，開始輸錢了。”艾薇陰沉着臉。
林嘉蘭問：“假期還有很長時間，曉翎你怎麼不在國內多陪陪父母？”
“我想這樣，可是Wsop馬上就要開幕了，我今年將會第一次參加。”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去拉斯維加斯玩吧？反正假期足夠長，順便爲曉翎和鄧肯打氣。”林嘉蘭的這個建議引起了大家的一致歡呼。“不過，我們會不會礙着你和鄧肯了？”林嘉蘭笑嘻嘻的問。
“不要緊，我們租的住所足夠大，住十個人都不成問題。”方曉翎坦然笑道。
在學校裡待了兩天，見過同學朋友，做好準備，大家就出發前往賭城。林嘉蘭和歐文駕駛方曉翎的車，再帶上艾薇。方曉翎和餘洋打算騎摩托車去，而餘洋說還有一個朋友一起去。到了出發的時候，大家看到來的竟然是邦妮，才知道原來餘洋的女朋友是她！那個在“信任之旅”中因爲成績比前男朋友好，而成爲比賽中第一位女騎手的那個女孩。
邦妮是個爽朗直率的女孩，出於對餘洋的關心，方曉翎抽空問她：“你和以前的男朋友？”
“分手了。”邦妮看着方曉翎疑惑的眼神，似乎在問：你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的，她搖搖頭：“我現在賽車都得小心翼翼的，不敢超過餘洋，當然真較量起來，也不知道誰勝誰負。但男人始終很愛面子，我的車速超過了他，他表面上沒事，可到最後彼此都覺得沒意思，就這樣不知不覺疏遠了。”
“是這樣……”方曉翎沉吟不語了。
鄧肯和方曉翎租住的地方確實很大，還有好幾個房間。餘洋和邦妮一間，林嘉蘭一間，歐文一間，艾薇則搬去和貝克一起住。這是個歡樂的假期，小賭怡情、摩托競速、好友暢聚。痛痛快快的玩了好幾天，鄧肯收到埃裡克發送過來的邀請，請大家一起去他家參加宴會，還聲明有多少朋友都可以一起來。
“自從我淘汰他三次以後，他每年開賽之前都會請我過去打牌。他說只要現金桌我贏了他，就會輪到比賽裡我被他淘汰。”鄧肯笑說：“不過他家是個好地方，大家一起去玩吧，今天可以盡興一點，明天就要開始比賽了。”按照慣例，Wsop的第一項賽事是500美元買入的內部員工賽，然後纔是各項撲克賽事。鄧肯報名了好多項目，幾乎每天都有比賽，而方曉翎只報了幾項低額買入的德州撲克比賽，包括最後一項10000美元買入主賽事。
埃裡克是法國人，但作爲富豪，在賭城依然有着氣派豪華的莊園別墅。宴會的活動很多，吃喝玩樂應有盡有。但牌手的聚會，牌局當然還是主角。餘洋、林嘉蘭、邦妮去室內游泳池戲水，那裡還聚集着很多賓客。這種級別的牌局，餘洋擔心自己忍不住失控。貝克今天也來了，看到他比上次還顯得萎靡不振，一副嚴重酒色過度的樣子，難怪艾薇擔心。在這個物慾橫流的城市中，這樣的人原本不少，可方曉翎很難將他和以前的貝克聯繫起來。即使是從前那病懨懨的軀殼下，貝克的眼神都從來未試過如此渾濁失神。以至於連埃裡克都驚訝不已，三年前，圈子裡的巨鯊王都認得貝克。
“聽說貝克現在在牌桌上杯不離手，一場牌局打完，無論輸贏往往已經飲完好幾瓶價值不菲的美酒。身邊總不乏美女，每天晚上不是通宵達旦的打牌就是和女人混在一起，毫無節制。他女兒在的這幾天似乎已經收斂了許多，所以他今天這樣子算是精神的了。”鄧肯和方曉翎在一起時，低聲告訴她：“要是再沒有人天天管着他，恐怕他快要連底牌都看不清楚了。”
“我是否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和一個常駐賭場的牌手在一起的決定了。我不在的時候，你會不會這樣？”方曉翎似笑非笑的望着鄧肯。
鄧肯淡然一笑：“要做一個成功的牌手，就必須要剋制自己的行爲。不但是在牌桌上運用籌碼的時候，還包括生活裡對物慾的控制。你可以看看成功的牌手，有多少個是私生活放任不檢的。你想知道一個牌手是否放縱，看看他的成績就可以了。”
“呵呵，要是你這次拿不到金手鍊，我要你好看。”
“我有很強的預感，今年我會拿到第一條金手鍊。”
埃裡克換了一套正裝出來，才陪大家去牌室。鄧肯開玩笑的說：“怎麼了，埃裡克，我們不是去打牌，而是去見證你的婚禮嗎？”
埃裡克一本正經的說：“我要全力以赴，要是還輸給了你，主賽事毫無疑問你得小心些。今天不但是我們之間的對決，還是我們學生之間的對決。我正式收了一名學生，她爲了和方小姐一爭高下，這段時間學習得非常努力。”
“原來你以往收的學生都是非正式的，不過很可惜，曉翎已經不是我的學生了。並不是因爲她現在是我女朋友，而是她已經成長爲一條幼鯊王。我可不夠資格做一條幼鯊王的老師。”
“是嗎，那我確信我爲方小姐培養了一名很厲害的對手，各位，請跟我來。”方曉翎、鄧肯、貝克、艾薇、歐文跟着埃裡克來到整個莊園最樸素莊重的房間，一個標準的賭場格局的牌室，最後一名選手已經將這裡佈置停當。這位正式的學生原來是愛麗絲，上次表現得最好的女弟子。她今天打扮得挺端莊大方，看起來簡直有點認不出來。愛麗絲和方曉翎打招呼時表現得挺友好，和上次的形象判若兩人。可方曉翎並不認爲她這麼快就有能力和自己在技術上叫板。
由於艾薇未成年，她又非要玩不可，盲注設定在5/10/2元。鄧肯、埃裡克、貝克買入5000元，方曉翎買入3000元，其他人買入1500元。盲注雖然小，但在場衆人都是熱愛撲克運動的選手，所以並不妨礙大家認真專注的應對。
幾圈牌打下來，方曉翎發覺愛麗絲真的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改掉了輕浮放浪的態度，打得有板有眼。不但起手牌範圍、持續下注這些基礎打法，連3bet詐唬，底池控制，Float都掌握得很不錯，而且還是處於好幾條巨鯊王之中。短短時間裡面，竟然成長爲一名不遜色於艾薇的緊兇型牌手。
但經驗沉澱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七個人打了四、五個小時，隨着牌桌上的籌碼越來越多，愛麗絲他們三個漸漸跟不上節奏了。籌碼越來越深，3bet、4bet進入翻牌，在不利的位置float這樣的行動變得頻繁。到了這時候，牌桌上主要就是鄧肯、埃裡克、貝克和方曉翎在對抗。貝克的狀態確實很差，但他畢竟也是條巨鯊王，他轉成了保守的打法，看到這時他就會想起道爾布朗森。
方曉翎本來還不足以和他們三個人平起平坐，但她正處於長時間下風期之後的上升通道內，這時候已經贏到7000多元。鄧肯和埃裡克發生了幾把激烈碰撞的牌，鄧肯清空了埃裡克一次，籌碼有10000多元，埃裡克重新買入到8000元，而貝克輸贏不大。
今天的最後一手牌，頗具有戲劇性。鄧肯在中間位置起手下注，方曉翎3bet，埃裡克在大盲注4bet。鄧肯和方曉翎都跟注，跟注4bet對於這麼深的籌碼屬於正常的打法。彩池裡面有800元左右，翻牌是【方塊A梅花K黑桃K】。形勢上最有利於翻牌前最後的加註者埃裡克，完全擊中了他的範圍。然而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較量，彼此都知道誰都有可能手持怪獸。爲了平衡打法，鄧肯和方曉翎都有可能拿着3%的超強範圍跟注4bet。埃裡克過牌，鄧肯也過牌。
方曉翎手裡是一對8，她知道一個彩池的下注既有可能打走兩個對手，也有可能引起劇烈反撲。這兩個人過牌的範圍都是兩極分化的，可能是堅果，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她的一對8仍然有攤牌價值，她也過牌。
轉牌來了【梅花8】。經過相當時間的考慮，埃裡克和鄧肯還是分別過牌。雖然擊中了葫蘆，可方曉翎竟然發覺她的形勢並沒有改變！要麼她仍然領先，要麼仍然落後。這種牌面下兩條巨鯊王都在過牌，真不可思議！他們要是沒牌，早就應該下注詐唬了。要是中成手牌，轉牌也會下注試探一下。一個4bet後的三人彩池，翻牌後竟然連續過牌了兩輪。方曉翎嗅到了懸在頭上的利劍的氣味，她過牌！
河牌差點讓方曉翎叫出聲來，第四張8！後面兩張牌讓方曉翎成了四條！更好的消息是，前面的兩個人行動了，埃裡克下注600元，而鄧肯再加註到1500元。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但方曉翎卻比前兩輪思考了更長的時間。她是在認真考慮着：自已的四條8會不會仍然是落後的！
方曉翎對他們兩個人的看法依然沒變：怪獸或者空氣。主要的依據就是前兩輪的行動太過詭異，和今天一直以來的節奏毫不吻合。要是他們兩個都是空氣，那麼她再加註就不會得到跟注。最理想是一個怪獸，一個空氣，一隻值得忍耐兩輪的怪獸遇到四條就是一場災難。但如果兩個人手裡都是怪獸呢？
從翻牌開始就是怪獸的話，那隻能是AA、KK和AK，這樣分析下來，埃裡克和鄧肯其中一個人拿着KK的可能性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少。
計算EV的話，四條8依然可以三次加註，直到全下。畢竟四條輸給更大的四條這種概率，即使是700倍盲注的有效籌碼，也無法規避。不過，要是能再看清楚一下，作出一個偉大的棄牌，那該有多拉風。
方曉翎特別關注鄧肯，她對鄧肯遠比對埃裡克熟悉。她熟悉鄧肯的日常表情變化，熟悉他的一舉一動，高興失落時候不同的小動作。可惜，這些不經意的表現，在牌桌上被鄧肯掩飾得很好。方曉翎要發現鄧肯的馬腳，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直到方曉翎注意到，鄧肯又在不停的轉動着他大拇指上的碧綠指環了。這是他面臨重大決定的常見動作。
鄧肯手持AK！方曉翎知道了，這樣，她的四條已經安枕無憂，方曉翎三次加註到2800元。
“我全下。”埃裡克毫不猶豫的馬上回應。
鄧肯左右望望兩名對手，輕輕搖搖頭，將手上的底牌扔還給發牌員。他棄牌很快，但方曉翎並沒有改變想法，鄧肯就是AK。只是很佩服他的果斷，之前她的整個流程的想法，鄧肯當然也能想得到。河牌在埃裡克第四次行動到全下的時候，AK極有可能只能是分錢的手牌了。
“我跟注。”方曉翎當然快速回答。隨着埃裡克充滿信心的翻出一對A，她隨之亮出一對8來。然後牌桌上所有人都跳了起來，一個最大的彩池爲今晚的牌局拉下帷幕。這手牌，埃裡克和鄧肯在翻牌和轉牌都選擇了慢打，結果他們的遭遇由此完全改變。原本註定鄧肯被埃裡克全下輸光的手牌，變成了埃裡克被方曉翎清空。而鄧肯在河牌的機警則讓他逃過一劫。
輸了這手冤家牌，埃裡克卻沒顯得不高興。他“如願”認真的打牌，卻輸給了鄧肯，擺脫了那個奇怪魔咒的一半。尤其是最後一手牌，鄧肯翻出了他扔掉的底牌，那確實就是AK。埃裡克明白到鄧肯原本註定又要輸給他，而最後卻發生了逆轉時，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鄧肯，我有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在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裡要打開來。方小姐，你也一起來嗎？”埃裡克問方曉翎。
“我對酒不是很感興趣，你們去吧。”方曉翎知道埃裡克這是有事情對鄧肯說。
“那也好，你可以和愛麗絲談談，她有些話要對你說。”埃裡克興致勃勃的笑說：“今晚大家都別急着走，我又邀請到一位宮廷御用廚師來爲大家準備拿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