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賓客們已到了十之八九,楊浩見衆人沒有使什麼花招難爲他,心中雖覺有些詫異,卻也放下了心事,便起身逐桌向客人們寒喧招呼。折惟正做爲折府大公子,在座官紳們的代表,自然要在一旁幫他介紹身份。
兩人到了靠近廳門的一桌時。客人們紛紛起身致禮,這些客人的地位就比較低了,看着楊浩和折大公子時,臉上諂媚的笑容也就多了些。一個矮胖子攜着女眷剛剛趕到,正與這一桌的朋友打着招呼,還未來得及把女眷送到左側那邊女賓們聚集的的方去,一見折大公子與楊浩滿面笑容地走過來,忙也站住身子見禮。
楊浩一看此人,正是路上兩次相遇的那個鄭成和,他下意識地便向鄭成和身旁女人看去。這女人大概是常被奇妒無比的官人毆打,熟能生巧,頗知如何掩飾傷痕,這時臉上敷了粉、又塗了胭脂,頭髮也重新梳理過,那副狼狽樣兒已然不見。雖說若仔細看去,還能發現她的臉頰還有些腫赤,卻也不是那麼明顯。看這少婦姿容頗爲嫵媚,也真難爲了那鄭成和說打便打,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鄭成和聽折惟正介紹,眼前這位年輕公子便是蘆嶺知府,臉上立時露出恭敬的笑意,待見這位年輕的知府大人一雙眼睛盡在自己侍妾臉上打轉,登時妒意又起,臉色也陰沉下來。
楊浩打量那侍妾幾眼,忽地發現鄭成和不愉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凜:糟了,像他這樣好妒的男人着實少見,他當着這麼多官吏士紳未必就敢當庭發作,可是他隱忍回去,恐怕他這位可憐的侍妾更要受到百般折磨,忙打個哈哈掩飾道:“鄭員外,本官略知一點醫道。今觀鄭員外女眷氣色,似乎稍有不妥,若是有甚麼不舒服,可不要延誤了醫治纔好。”
鄭成和一聽,這位知府大人着意打量自己的女人,原來只是看出有些不妥,心裡這才舒服了些,呵呵笑道:“大人眼光銳利,小人這個侍妾的確偶染小恙,不妨事的,不妨事的。伊人,真個不懂規矩,見了大人還不見禮?”
他那侍妾被楊浩一打量,便覺心驚肉跳,站在官人身後不敢有絲毫舉動,生怕惹得官人不匯合,哪裡還敢上前見禮,聽到他吩咐,這才慌忙福禮,舉止難免有些侷促。鄭成和不悅道:“去去責,不上檯盤的東西,且去女賓那邊就坐。”伊人聽了如釋重負,慌忙又是一禮,急急向女賓那邊走去。
楊浩暗暗搖頭,對這位心胸狹窄、妒意超強的鄭員外,他實無半分好感,正想繞過他去再見見其他人。門口忽地闖進一個人來,那唱禮的門童趕上前去還未及問他名姓身份,被他隨手一撥便跌到一邊去,險些撞翻了一席酒。
折惟正一見此人,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露出一臉笑容,急步上前道:“衙內怎地來了?”
楊浩也向那人看去,只見此人頭頂禿禿,兩鬢垂着小辮兒,文兩耳各帶一隻碩大的金環,心身上一襲飾以皮毛的短袍,閣皮靴彎刀,身體雄壯直如人熊一般,分明便是一個党項羌人。不知連折惟正也要恭維討好的這個衙內,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便也趨身迎了上去。
李繼筠藉着朝廷削藩,先對楊折兩家下手的機會,兩次三番到府州來壓榨好處,與折惟正本已熟識了的,便站定身子,大聲笑道:“官家設蘆嶺州,置蘆嶺府,聽說新在蘆嶺知府楊浩就在這裡,本衙內不請自來,想見見這位鄰居。”
“呵呵,在下便是楊浩,不知這位衙內是?”
折惟正一旁倏計心中一緊:“我折家欲與蘆嶺州結盟,此事應該秘密些纔好,要知蘆州、麟州、府州若結爲一體,對夏州最爲不利。他這是從哪兒得了消息趕來?此人飛揚跋扈,連父親也不怎麼放在眼裡,此番出現,可不要鬧個不可收拾纔好。”
心裡想着,他便急急向楊浩介紹道:“啊,楊大人,來來來,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便是夏州李光睿大人之子李繼筠,如今是定難軍衙內都指揮使、檢校工部尚書。”
工部尚書雖是個虛銜,卻是他的官職,這樣的官職,楊浩縱是五品知府,也要比他低的多。一聽他是夏州李繼筠,楊浩暗暗吃驚,又知他官職遠高於自己,忙趨前相見,施禮道:“下官楊浩,不知李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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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筠一雙棱光四射的豹眼上下打量着楊浩,嘿嘿一笑道:“楊知府不必客氣,李繼筠不請自來。叼擾了。”
“不敢、不敢,李大人請上座。”
李繼筠嘿地一笑,也不客氣,甩開大步便向主位行去。到了百鳥朝鳳圖下,李繼筠大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座,手按刀柄,顧盼左右,就像一個要點將出兵的大元帥,哪有一點來坐客吃酒的模樣。
女賓那邊摺子渝見了這李繼筠。一雙秀眉不由微微一蹙。在府州。折家想讓誰做瞎子、聾子,那這個人就甚麼也別想看到、甚麼也別想聽到,李繼筠能聞訊趕來,恐怕是大哥有意向他透露了消息。大哥明明有意與蘆嶺州結盟的,卻把夏州李繼筠弄來意欲何爲?
李繼筠幾次來府谷,胃口一次比一次大。摺子渝雖未與他正面打過交道,卻隱在幕後出謀劃策,與他較量過幾回了。摺子渝雖然智計百出,但是在**的實力面前,一切計謀都是浮雲流水。折家的實力遠不及李家,如今又有求於李家,縱有摺子渝運籌帷幄,還是被李繼筠佔了大量的好處去。
如今党項七氏“乞降”,戰事已然結束,折御勳率兵回了府谷,折家便不肯答應夏州的牛羊皮毛出入府州地境時不繳稅賦的要求,李繼筠不願空手而歸,這些天滯留在府州不走。常去糾纏折御勳。折御勳既不能避而不見,又不肯再做讓步,幾乎每天都被李繼筠找上門去胡攪蠻纏。沒想到今日楊浩設宴,大哥竟把這塊狗皮膏藥甩進了小樊樓來。
摺子渝心裡忖度着大哥的意圖。生怕楊浩在李繼筠面前吃了大虧,忙向女賓們告了聲罪,急急向這邊行來。
任卿書與馬宗強走在後面,剛到門口便被折惟昌攔住,折惟昌向他們囑咐了一番,兩位將軍一聽就傻了眼。
美人計?屁的美人計,這小子異想天開,竟想得出這樣的結論。折家有必要向蘆嶺知府行美人計麼?如果是大宋官家那還差不多,就算是夏州李家,份量也不是那麼足啊。這分明就是……,一向眼高於頂的折二小姐怎麼偏偏就喜歡了他?
兩位將軍無暇多說,慌忙搶進廳來,一進廳就見李繼筠遠遠坐在盡頭屏風下的主位上,虎踞龍盤,以客壓主,彷彿他纔是這場晚宴的主人。任卿書和馬宗強叫苦不迭,急急互相打個眼色,匆匆與楊浩見了禮。便一同向李繼筠行去。
今日把李繼筠這個刺兒頭弄來赴宴。確實是折御勳的主意。折御勳執掌府谷軍政大權,身爲一方軍閥,絕不是一個只知道用蠻力的人,合縱連橫、互相利用、牽制制衡這些權謀之事他一樣瞭然於心。
蘆嶺州的設置本在他意料之中,以他料想,趙官家也未必就甘心把這幾萬百姓平白充實了府州的實力。可是楊浩另僻蹊徑,把蘆嶺州定型爲單純的商業城市,而且那麼快與黨項七氏建立了密切聯繫,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先機已失的情況下,他務必要儘快抓回主動。最主要的目的,是把|非|凡更|新|蘆嶺州的發展限制住,絕不能讓蘆嶺州的軍事實力快速膨脹起來,對府州形成威脅。第二個目的,就是要從中分一杯羹,蘆嶺州雖然利用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身份,做到了府州做不到的事,但是目前畢竟仍在府州掌控之下,這塊巨大的經濟利益,府州怎麼可能置之不顧?
他授意任卿書把李繼筠請來赴宴,是要在楊浩這個外來戶面前造成一種假像,讓他曉得府州與夏州的關係其實很密切,迫使楊浩降低合作條件。
在夏州方面,又可以讓李繼筠曉得朝廷新設立的這個蘆嶺州與府州是站在一起的,迫使夏州有所忌憚,放鬆對府州的奪迫。
此外,今日讓李繼筠親眼看到蘆嶺知府宴請府谷官吏士紳,切斷蘆嶺州同夏州合作的可能,迫使楊浩只能向自己靠攏,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也是他的一個目的。
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小妹會對楊浩生了情意。如果楊浩真的做了自己妹夫,那府州、麟州、蘆嶺州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又建立了姻親關各,自然不需他再做這種戒備。所以任卿書一聽折惟昌說起摺子渝在場,便知要糟,今天只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如今弄成個王見王的局面,想要挽回已不可能,這可如何是好?
任卿書和馬宗強心中焦急,陪着楊浩剛剛走到李繼筠面前,李繼筠已然發難了。楊浩纔是今日宴客的主角,可是主位偏偏被李繼筠故意佔據,楊浩又不好爲了一個座往讓他起身,只得在側首就坐。
幾個人剛剛坐定,李繼筠便左右顧盼,兩個大耳環搖得金光燦爛地道:“哈哈,今日楊知府宴客,府谷上下官吏,行商坐賈,來的可是真不少啊。”
楊浩欠身笑道:“下官率領北漢移民往府州來時,承蒙府州官紳熱情款待,十分的禮敬,下官早該回請一番纔是。只是朝廷設置蘆嶺州。下官忝爲蘆嶺州首任知府,諸事繁雜,不得抽身。如今總算稍稍安定下來,下官這才趕來,以全禮節。”
“哦?”李繼筠眉毛一挑,嘿嘿笑道:“蘆嶺州如今已安定下來了麼?據本官所知,就在十日之前,野離氏還曾攻打蘆嶺州,大肆劫掠,是麼?”
李繼筠說的是事實,党項七氏與蘆嶺州秘密交易,想全然瞞過夏州的耳目十分因難,這用兵“劫掠”之計就是細封氏族長五了舒那頭老狐狸想出來的。一待党項七氏有什麼大宗的牛羊或皮毛要交易時,就把牛羊和裝載貨物的車子夾在軍伍之中,攻打蘆嶺州一次。
一旦打仗,雙方探馬四出,夏州的細作就無法靠近了。物資夾在軍伍之中,也更容易隱蔽,至於打仗的結果,自然是來襲的党項人“劫掠”了他們需要的物資大勝而歸,而他們帶來的牛羊馬匹、草藥皮毛,也要盡數落入蘆嶺州之手。
楊浩對這種明裡交戰,暗中交易的方式還進一步完善,把它變成了一場場攻防戰的軍演。每一次交易。都是一次軍演,這樣一來戲做的更加真實,而且通過不斷的切磋,提高蘆嶺州民團的戰鬥實力,發現城池防禦上的種種不足和破綻講行改進。至於李繼筠所說的十日之前**戰鬥。還是楊浩親自指揮的呢。
楊浩微微一笑道:“李大人所言甚是,自我蘆嶺州建州設府以來,的確屢屢受到党項諸氏的攻擊。幸好蘆嶺州地勢險要,城高牆厚,這才確保無虞。”
李繼筠仰天打個哈哈,說道:“確保無虞麼?党項諸部驍勇善戰。他們若非毫無組織,只是流匪一般洗掠蘆嶺州,你們還能確保無虞嗎。哪一天他們諸部聯手,大舉進攻的話,恐怕蘆嶺州就要變成一片廢墟了。”
楊浩反問道:“党項諸部,盡受夏州節制。不管夏州也罷,蘆嶺州也罷,都是大宋臣屬,党項諸部件傲不馴,屢屢興兵伐我蘆嶺州,令尊身爲夏州之主,約束部衆不利,恐也難辭其咎吧?”
李繼筠兩道濃眉一立,冷笑道:“楊大人這是在指責家父麼?”
楊浩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覺得,約束党項諸部,正是令尊的責任。我蘆嶺州屢受攻擊,百姓死傷無數,令尊大人既爲夏州之主。牧守一方,理應節度諸部,免生戰事。”
李繼筠一捋虯鬚,狡嶄地笑道:“難,難啊。
党項諸部,名義上雖臣服於我夏州,但是諸部各有地盤、各有人馬。這些人名是宋民,實是生番,不服王法教化,缺什麼搶什麼,我夏州也是屢受其難,喔……任大人在這裡。你可以問問他,前不久,諸部叛亂,還是我夏州和府州聯手出兵,這才平息了戰亂。西北情形,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的,這裡的百姓,也比不得久服王法教化的中原。一個書呆子,在這種地方,是站不穩腳跟的。”
李繼筠不知楊浩來歷,只當他這個知府也是兩榜進士考出來的官兒。看他模樣也是斯斯文文,是以譏諷他一個文人成不得大事。
楊浩不以爲忤,微笑道:“李大人說的是,其實下官也知令尊有令尊的難處,只是蘆嶺州連受劫掠。損失慘重,心中難免憤懣,方纔言語有些過激,還請大人勿怪。今番往府谷來,下官一方面是答謝府谷士紳前次的熱情款待,另一個目的,就是想向折大將軍乞援,希望蘆嶺州百姓能置於永安軍的翼護之下。”
李繼筠得到的消息是党項七氏正在輪番襲擊蘆嶺州,把蘆嶺州當成了一塊任意宰割的肥肉,夏州本就有縱容諸部爲亂,避免諸部與漢人融合,保持党項諸部的獨立性,對此自然不會節制;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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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此來府州,他就預料是借兵來了,他所不忿者,只是楊浩不去夏州乞援,反來府州借兵,分明是不把李氏放在眼裡。如今聽楊浩說的這般可憐,李繼筠不禁哈哈大笑道:“府谷諸軍皆立堡塞,党項諸部盡是遊騎,攻守之勢就此定矣。永安軍雖驍勇,然據堡寨而自保尚可。哪有餘力賙濟你蘆嶺州?”
此言一出,許多府谷官吏露出不忿之色,但是李繼筠所言屬實,他們又無話可講。夏州李氏與府州折氏時而議和、時而征戰,一直是李氏攻而折氏守,折氏守府谷守得有聲有色,倚仗地利還能打些勝仗,卻從未主動去伐李氏,不是折氏例代家主沒有擴張之心,而是折氏一旦發兵主攻則必敗,論起實力來,府州較夏州確實差了一截。
但是李繼筠身在府谷,居然肆無忌憚地說出這番評論,那麼府州折氏在夏州李氏眼中是個什麼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楊浩見他狂妄如此,心中暗喜,遂從容笑道:“府州百姓耕墾田地。植桑種麻,安居樂業,衣食無憂。自然不屑做那縱騎遊掠的強盜。我蘆嶺州百姓亦是如此,今向府谷求助援手,雖不能徹底絕了戰患。但是有府州兵馬策應,也可使遊騎強盜有所忌憚,保我蘆嶺州不失。”
李繼筠外表雖粗獷,卻並非有勇無謀之輩。但是是否有謀是一回事。他在西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肆無忌憚慣了,明知楊浩示弱是有意激起府谷官吏同愾之心,心裡卻不在乎,天刺刺便道:“党項諸部遊騎如風,來去自如,你想防要防到甚麼時候去,能防得住麼?”
“不知李大人有何高見?”
李繼筠傲然道:“楊天人,你想倚靠一棵大樹,也得看清楚哪棵樹最高最壯,最值得倚靠。放眼整個西北,我李氏若認第二,哪個敢稱第一?你若想保蘆嶺州一方太平,做個安穩官兒,我勸你往夏州去見家父,從此奉我李氏號令,每年繳納貢賦錢帛。有我李氏爲你做主,党項諸部又豈敢欺你過甚!”
這句話一說,就連任卿書、弓宗強都倒抽一口冷氣,西北三藩對大宋雖有不臣之心,但是面上功夫還是要做得十足,不肯授人把柄。可是如今這李繼筠膽子也太大了,竟然說出這番話來,這也太狂妄了吧。
楊浩是什麼人?雖說在西北諸強藩之間他的實力最小,官職又低,但他是朝廷新設的一州牧守,從這一點上來說,他與夏州李光睿是平起平坐同殿稱臣的。如今李繼筠狂妄如斯,要他奉李光睿爲主,向夏州納賦,他把夏州當成甚麼了,東京開封府麼?
楊浩聽了也是暗暗吃驚,他飛快地一掃,將衆人反應都看在眼中,立時便做出了決斷。蘆嶺州這個怪胎的誕生,就是因爲抗着中****天旗,各方勢力既有忌憚,又相互牽制,這才讓他站穩腳跟,今日若在此大節大義處示弱含糊。失去子蘆嶺州存活的根本,蘆嶺州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當下他“啪”地一拍桌子,霍地立起,凜然道:“李大人,你還未飲酒便已醉了麼,怎地竟能說出這番話來?楊某雖職卑言輕,卻是官家欽命的一方牧守D夏州李光睿亦是大宋的臣子,楊某若臣服夏州乞安。豈是爲臣之道!蘆嶺州哪怕在兵威之下化爲飛灰,也斷無不臣之舉。李大人,禍從口出,還望你多加謹慎。”
連折御勳對李繼筠都要禮讓三分,如今反受楊浩教i,李繼筠不禁勃然大怒,他按着刀柄慢慢站起。冷笑道:“有骨氣,可是有骨氣也要有本事才成,否則就是妄自尊大了。楊大人身爲蘆嶺團練使,節制行伍。訓練士卒,遣兵調將,行軍打仗,定然是一身武藝,所以纔有如此傲氣了。李繼筠承蒙楊大人一番教誨,還想領教一下楊團練使的武功。不知楊大人可曾賞臉?”
團練使高於刺史而低於防禦使。比衙內都指揮使高了一階,兩個人論文職,李繼筠授的是工部尚書銜。比楊浩這個知府高出一大截,論武職。卻又比楊浩低了一級。李繼筠一直以爲楊浩是個進士出身的官員,自己大字都不識幾個,不敢與他比較文采,所以揚長棄短,一口咬定他的團練使身份,想在武藝上壓他一頭。好生折辱他一番。
摺子渝早就到了,還與任卿書以目示意,交換了一下看法。這時一見李繼筠要與楊浩較量武藝,不禁心中發急,楊浩的來歷她一清二楚。楊浩懂武藝?要是他做過民壯。大概也曾在農閒時季舞過一陣槍棒。卻哪能和李繼筠這樣的人相比。
是以一聽李繼筠要與楊浩較量武藝,摺子渝立即閃身出來,裝着剛剛趕到,毫不知情的模樣,微笑道:“大人,客人大多已經到了,你看……是不是該開席了?”
李繼筠扭頭看去,卻見是一個玄衣少年,定睛再看,便認出是個女子。摺子渝只是男裝打扮易於出行,五官面目本就沒做掩飾,只消仔細去看便認得出來。李繼筠這一看,嗬,真是好俊俏的一個姑娘:肌膚白得就像新雪乍降,俏臉桃腮眉目如畫,一腔怒氣登時化爲烏有,轉怒爲喜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楊浩見摺子渝向自己連打眼色,曉得她是爲自己來解圍的,李繼筠那虎狼之勢,他看着也有些忐忑,今日本是爲了與府谷官紳交往,楊浩哪有心思與他動武,而且也無勝算,便道:“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赴宴的官紳多有攜帶女眷的,下官便請她來招待。子渝,快來見過夏州李繼筠李大人。”
“哦?這麼說,是你的紅顏知己了?”李繼筠捏着下巴上下看看,只覺這姑娘一身玄衣,不管是臉蛋、頸項還是雙手,只要露在衣外的肌膚盡皆白如沃雪,潤如美玉。女扮男裝者,就算容貌原本平庸的也會透出幾分俊俏來,何況這摺子渝原本極美,那韻味自然更是撩人。
“小女子見過李大人。夏州李大人的威名,小女子在府州也是久聞大名的,今日楊知府宴請府谷官紳。李大人肯賞臉光臨,小樊樓真是蓬壁生輝。小女子敬大人一杯酒,聊表敬意。”
摺子渝有心替楊浩解圍,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有個女人出面說合。消消他的火氣,一場波折也就過去了。因此上巧笑嫣然,自一旁桌上提起酒壺,斟了兩杯,捧一杯與李繼筠道:“李大人,請。”
“嗯……,唔……”李繼筠睨她一眼,接過了酒盞,那酒盞不大。李繼每一仰脖子,便把一杯酒全潑進了口中。
“李大人好爽快!”摺子渝嫣然一笑,亦舉杯就脣。白瓷細碗襯着她那潤紅的香脣,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李繼筠心中不覺一動,這女子嘴巴稍嫌大了些,和她精緻如畫的眉眼有些不太相襯,有點破壞了五官整體的和諧美。但是專注手她的紅脣時,卻又讓人覺得特別的誘人。
白瓷細碗與那嬌豔的紅脣相映。清澈的酒液輕輕度入口中,更令人產生一種動感的美麗。這樣的香脣。若吮一管玉簫,該是怎樣旖旎的意境?尤其是……她是楊浩這不知好歹的小子的情侶……,一念及此,一股強烈的佔有慾忽地涌滿了李繼筠的心頭,他的目中慢慢泛起了熾熱的光來。
摺子渝飲完了酒,向他亮了亮杯,嫣然一笑道:“李大人,請落座。這酒宴就要開了,一會兒,大人還要多飲幾杯纔是。”
李繼筠喝道:“且慢。”
楊浩眉頭微微一擰,問道:“李大人還有何吩咐?”
李繼筠斜眼看向摺子渝,捋須道:“美人一杯酒,便想讓本官放棄比武麼?楊大人,酒宴不急着開。咱們還是先較量一下武藝吧。我有汗血寶馬一匹,日行千里,價逾萬金,如今就拿來做了彩頭,你若較量武技贏了我,這匹汗血寶馬便送了給你。若是你輸了……嘿嘿……”
他一指摺子渝,大笑道:“那麼……這美人兒便要歸我所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