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轉身走了,留下藍欣,獨自凌亂,凌亂而悲傷……
五年了,這份沉重,絲毫沒有減輕,反而愈發地讓人覺得壓抑和傷痛。
唐意南啊,你有沒有在天上看着我?雖然是這麼辛苦地活着,我這麼辛苦地活着,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難過,有爸爸媽媽,有唐唐和月月,我要帶着他們,帶着他們好好地過下去!
藍欣咬咬牙,向公交車站走去,總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會有的!
這天下午,唐志文和劉娟去幼兒園接了唐唐和月月,然後再到菜市場準備買些菜回去好做飯。
“他爸,你說,藍欣什麼時候能找到房子啊,我倒是挺喜歡這個小區的。”
“這裡不是我們該住的,你就別想了。”唐志文搖搖頭,“我們都連累這丫頭了。”
“要我說,如果當時相親的對象裡能有個談得來的,說不定藍欣跟了人家還好過點。”劉娟盤算着。“我們要不再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給她成個家?這樣的話,房子不也解決了嗎?”
“你快算了吧,老婆子,前幾回的教訓還不夠是怎麼着?她一個人好說,可是咱們這老老小小的,哪個男的吃飽了撐的娶個女人還得連帶着養一大家子人?”
“那怎麼辦,要不,我們回中古山老家?其實這幾年我也算看清了,她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相反,是個重情義的,當初,是我誤會她了,現在,我們能幫她就儘量幫她些,幫不了她就至少別給她添麻煩纔好。”
唐志文沒有說話,顯然是在考慮這話的可行性。
兩個人這麼一說一和的,一時間竟忘了身後跟着的唐唐和月月,等到想起來再回頭看時,哪裡還有孩子們的影子?
藍欣接到劉娟電話的時候,剛好要下班,一聽說唐唐和月月都不見了,一下子着急起來,趕緊往回趕。
天慢慢黑了下來,菜市場漸漸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他們找遍了角角落落,也沒有找到唐唐和月月。
“這可怎麼辦?”三個人都傻眼了,藍欣一時之間幾乎要癱軟在地。
“對不起,藍欣,我們就轉了個身的功夫就……”劉娟不知道刻怎麼向藍欣解釋。
“彆着急,一定能找到的,媽,天黑了,你們先回吧,我再去找找看,如果還沒有,就得去報警了。”藍欣硬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去,轉身再找。
“要不,給高林打個電話吧,他總不會不管我們吧?”等藍欣走了,劉娟試探地問唐志文。
唐志文沒有說話,直愣愣地站着。劉娟覺得奇怪,就輕輕搖了一下唐志文,想聽聽他的意見。
結果,這麼一搖,唐志文嘩地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劉娟慌了,“藍欣,藍欣你快來看看。你爸他暈倒了……”
藍欣還沒走遠,聽到劉娟的喊聲,連忙回頭又奔了過來:“媽,媽快打120急救,快!”
“哦!”劉娟趕緊哆嗦着撥了急救電話……
蔚藍小區,藍欣的房子附近,一輛普通到不被人注意的大衆汽車裡,江毅辰正坐在駕駛座,一動不動地盯着前面的單元門口,他在等唐唐和月月放學回來,他想見他們一面,哪怕不說話,就這樣遠遠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想起孩子們可愛的笑臉。江毅辰的眼裡就全是濃濃的笑意,他的兒子,他的女兒,忽然間有了這麼一對可愛的兒女,人生彷彿都變得美好起來,看着什麼都覺得順眼,真好!
江毅辰已經在車裡坐了許久,唐志文和劉娟出去的時候他是看見了的。按說,小區幼兒園也不是很遠,這個時候,應該回來了啊,幼兒園早都放學了,爲什麼還不見回家?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江毅辰還是沒有等到唐唐和月月,心裡有些不安,他給高林打了電話。
很快高林急匆匆地趕來了,在經過小區附近的菜市場時,剛好看到一輛救護車,在往車上擡人,旁邊護着的,赫然是一臉焦急和擔心的藍欣和劉娟。
高林急忙一個急剎車,撥了江毅辰的電話:“頭兒,你快過來,不好了!”……
醫院裡,藍欣和劉娟焦心地等在急救室門口。
“藍欣,要不,我在這裡守着,你再去找找孩子們,千萬別讓他們出什麼事情,要不然,我和你爸都活不成了。”
“那媽,你一個人行嗎?”
“行的,媽沒問題,你快去吧!”
藍欣看看急救室,默默祈禱了一句,一咬牙,轉身出了醫院,剛到門口,就看到對面而來的高林和江毅辰。
“出什麼事了?”高林問。
“不用你們管!”藍欣一見這兩個人,氣就不打一處來,都是他們,攪了她原本已經平靜幸福的生活!
“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唐唐和月月呢?伯父他怎麼了?”江毅辰問。
“孩子們不見了,丟了,爸爸因爲擔心,一時心急,暈倒了,就是這樣,你還想知道什麼?這些夠不夠?你們現在滿意了吧?”藍欣幾乎崩潰地喊出了聲,轉身就要出去。
“孩子怎麼不見的?”江毅辰一把拉住了藍欣,不讓她走。
“江毅辰,我拜託你。看看現在的形勢好不好,我沒空和你在這裡瞎掰,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們!”藍欣甩開了江毅辰,一頭撞進了夜色裡。
“跟着她!”江毅辰對高林說。
高林連忙跟在後面也出了醫院。
青陽市,黑道上的兄弟跟張成幾乎都有打交道,如果孩子是被誰綁了,能最快找到的,非張成莫屬!
江毅辰拿出,撥通了張成的電話:“成,馬上起來,幫我找兩個孩子!”
“我說江毅辰,找人這種事不是應該找警察嘛!”張成正摟着一個美女溫柔鄉里纏綿,就被江毅辰的電話給打斷了,心裡很是不爽。
“那對雙胞胎,我兒子和女兒!”
“啊?還真是你的種……”
“廢話,趕快起來!”
“好,馬上起,你等着,我這就吩咐下去,哪個王八羔子,吃了豹子膽了,敢連我張成的侄子侄女也綁?”
張成一下子從牀上蹦了起來,那美女還纏在張成的腰上,哼嘰着撒嬌不想讓他走,被張成一腳給踹了開來:“滾!”
……
藍欣和高林再次回到菜市場,菜市場已經關了門。
“我的孩子……”藍欣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知該怎麼辦。
“藍欣,彆着急,我們不如先去報警,然後再在網上朋友圈上發發尋人啓事找找看,你放心,一定會找到的。”
高林將藍欣從地上拉起來,準備帶她先報警。
這時,藍欣的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藍欣連忙摁了接聽鍵。
“你的孩子現在我們手上,想見他們,就聽我的……”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綁走我的孩子?”藍欣急了。
“聽着,現在是十點三十五分,一個小時之內到城南郊區鳳仙路23號,你一個人過來。如果敢報警或者帶幫手,你這兩個孩子就死定了!”
電話裡,傳來唐唐和月月的哭喊聲。
“唐唐,月月……”藍欣想和他們說說話,電話卻被掛斷了。
“鳳仙路23號,上車!”高林已經上了車,打開車門。
藍欣上去,高林一邊開車,一邊將這裡情況報告給江毅辰。
鳳仙路23號,藍欣剛下車,電話又再度響了起來:“看來你還算聰明,沒有報警。不過,你身邊那個男人不能再跟着你了,記住,一個人走過來,不許開車!沿着鳳仙路一直向前走,到時自然有人接你來見你的孩子。”
“好,我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藍欣答應着,看看高林,“高林,你別再跟着我了,他們讓我一個人去,不然孩子就……我得聽他們的。”
高林拉住藍欣:“不行,你一個人根本就是狼入虎口,有去無回!”
“高林,沒有辦法,不然怎麼辦?有你在身邊,他們根本不會讓我見孩子。就讓我去吧,哪怕是死,我也要和孩子們死在一起!”藍欣沒有哭鬧,有了孩子們的消息,她反而顯得平靜而理智。
“好吧,不過藍欣,你要小心!我會盡快讓頭兒找到你的。”高林最終還是放開了藍欣的手。
“我知道!”藍欣一邊說着,一邊向前走去,暗自握緊了手裡高林剛剛遞給她的東西,那是一個微型跟蹤器。
身後的高林,擡頭看了看四周,如果他沒有猜錯,這裡應該到處都安裝了監控,他的一切行蹤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現在唯一指望的,是江毅辰能夠按着跟蹤器的指示,儘快找到那幫匪徒。
……
藍欣剛到路口,就有一輛車過來,車門打開。
藍欣上了車,有人給她蒙上了眼睛,和包也被人拿走了。
車子七拐八繞,路漸漸不平坦,顛得人直想嘔吐。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車子才終於停下來,藍欣被人帶下車,拉開了眼睛上的黑罩。
這裡是一處廢舊的爛尾樓,藍欣跟着前面帶路的人,上了二樓。
“媽媽,媽媽……”唐唐和月月被綁在一處,一見到藍欣就喊了起來。
“寶貝兒們……”藍欣就想奔過去。
“聰明的話最好還是乖乖站着別動。”一個滿臉鬍子的男人,拿着一把匕首在月月的臉前比劃着。
藍欣立刻停住了腳步,“我不過去,你別傷害他們,你們到底爲什麼要綁我的孩子?”
“藍女士,不好意思,我們也是受人之託。不得不爲!”
“受誰人所託?”
“這個嘛,不方便透露。不過,我們也不是想要了這倆孩子的命,你放心,只要你按我們所說的做,我們絕對不會爲難孩子!”大鬍子說着,伸手捏了一把月月的小臉。
“你別碰她,我聽你們的!”藍欣慌了。
“藍女士果然是個聰明人。”大鬍子不懷好意地說,“有人看上了你的臉。不過你放心,不是要你把臉割下來,只需要在你的左右兩邊臉上各劃幾刀就ok。”
藍欣一怔。
大鬍子走了過來,擡手捏住了藍欣的下巴:“特麼的,長得還真是好看。怪不得招人嫉恨呢。”
“你放開我!”藍欣扭開頭,不讓大鬍子碰自己。
“哼哼!”大鬍子有些色迷迷地盯着藍欣,這女人實在有夠味兒!看來,這趟差事還真是不虧啊!
知道大鬍子的不懷好意,藍欣眼珠子轉了轉,後退了一步,決定先發制人:“要我的臉對嗎?刀拿來,我自己動手!”
“你真下得了手?”大鬍子有些驚訝。
“我的孩子在你手上不是嗎?”藍欣伸手要刀。
大鬍子將匕首扔在了地上。藍欣彎腰撿起。
“媽媽,不可以!”唐唐率先喊出了聲,月月也跟着哭了起來。
“寶貝兒們,沒事,媽媽不疼!”藍欣擠出了一個笑臉,安慰着孩子們。
“你們兩個壞蛋,放了我們,放了我媽媽!”唐唐生氣地大喊,卻只引來兩個壞蛋的嘲笑聲。
“我有個請求!”藍欣看向大鬍子,“我可以按你們說的做,不過,請你們別讓我的孩子看到。”
大鬍子想了一會兒,還是讓另外一個匪徒將唐唐和月月的眼睛蒙了起來。
“動手吧,藍女士!你最好讓我們滿意,否則,我們不介意自己動手!”
“好!”藍欣擡手,心一橫,就朝着自己的臉上劃去。
一刀,兩刀……
“夠了嗎?”扔掉匕首,藍欣冷冷地看着大鬍子,鮮紅的血,在臉上留下一道道痕,看上去猙獰而恐怖。
大鬍子閉了閉眼,這女人還真下得去手。
“可以了,不過還沒完,看見這個小瓶了麼?”大鬍子指指旁邊地上放着的一小瓶液體“我也不瞞你,這裡裝着的,是硫酸!”
“你是要我徹底毀容?”藍欣算是明白了。
“不是老子,老子說過了,是受人之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個道理藍女士應該懂得吧?”
“要我毀容也可以,你先告訴我,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做的?”藍欣問。
“對不起,這個不方便透露,不過,看在你這麼爽快的份兒上,我不妨透露一點點,是個女人!當然了,我只能說這麼多,抱歉!”
“你保證,一定會放了我的孩子們!”
“嗯,我保證!”大鬍子笑笑,“可惜了這花容月貌的,就這麼沒了!嘖嘖嘖!”
藍欣拿起小瓶。打開蓋子,就要往自己的臉上倒去。
“藍欣不可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所有的人都一驚,回過頭去看。
是張成!旁邊站着江毅辰。藍欣手裡的小瓶子,被江毅辰一把打翻在地,地上頓時絲絲地冒起了白氣泡泡……
“成爺!”大鬍子和另外那個匪徒慌了。
“你們兩個不要命的,老子的人也敢搶?”張成罵了一句。
“對不起啊,成爺,我們真不知道是您老的人……”那兩個就差給張成下跪了,張成在黑道上的狠厲是出了名的,至少在青陽市,還沒人敢招惹這尊瘟神。
“你們是黑蠍手下的人?”張成問。
“哦,是,不……是。這個……”
大鬍子還沒結巴完,張成已經過去,拳打腳踢,把兩個壞蛋狠揍了一頓。
“給老子綁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張成吩咐手底下的人。
江毅辰已經過去將唐唐和月月身上的繩子給解了開來。
“欣欣,欣欣……”孩子們一得解放,就要跑到藍欣這邊來。
藍欣趕緊背轉身子,她怕嚇着孩子們。
張成彎腰將兩個孩子攬在懷裡:“乖,長得還真像辰這王八蛋,走吧,乾爸送你們回去,你家的欣欣臉有點受傷,讓她去醫院包紮一下哈!”
莫名其妙來了一個自稱乾爸的人,兩個孩子有些懵。可看着是和江叔叔一起來的人,而且還救了他們,應該不算是壞人吧。
……
醫院,藍欣的臉上被劃了四刀,一邊各兩刀,刀痕是真的很深,或見藍欣是下了狠手的。
“沒有幾個月,恐怕是好不了的!”醫生嘆息着搖頭,“至於疤痕,要完全消失是不可能的。除非做整容!”
“沒事的,醫生,你看着處理吧。”藍欣反而比較平靜。
將血跡清理過,敷上了傷藥。看上去雖然還是有些恐怖,卻比剛剛好多了。
藍欣照照鏡子,心有悲涼,卻也不是太在意,反正這張臉惹的麻煩也是夠多了,這下好了,醜是醜點,卻省了許多事!
江毅辰站在不遠的身後,眉頭凝結。這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容貌毀了也是這麼渾不在意的?
處理完傷口,藍欣才又急匆匆趕到劉娟這邊,唐志文已經從急救室轉到了病房,劉娟正在一旁伺候。滿臉憂愁。
一見藍欣進來,嚇了一跳:“藍欣,你的臉?”
“沒事,不小心撞傷了”
“撞到哪裡了能撞成這樣?這看着怎麼像是刀傷?”
“正是撞到別人的刀刃上去了呢。”藍欣勉強擠出一絲笑,臉上的傷口就撕裂般地疼痛,她咬牙忍住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看這傷的。”劉娟頗有些心疼地埋怨。她原還想憑着這張臉給藍欣找個好下家的,這可怎麼辦?
“媽倒是不擔心唐唐和月月了,這會子關心我臉上這點傷了。”藍欣故作輕鬆地開玩笑。
“哦,對了,你電話裡說孩子們找到了,在哪兒呢?得虧找到了,不然我和你爸都別活了。”劉娟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回來了,我讓高林帶着他們休息去了,放心吧。爸他怎麼樣了?”
“你爸他,醫生說腦部有腫瘤,要儘快手術。”提起唐志文,劉娟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藍欣愣住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
“你爸這段時間一直說頭疼,我讓他去醫院看看,他也不去,說休息休息就好,誰知道……”
“媽,你別急,我再問問醫生,如果真要手術。那咱就手術,別擔心!”藍欣安慰劉娟。
“可是手術費要三十萬,我們沒有醫保,哪裡來那麼多錢?”
“三十萬?”藍欣也嚇了一跳,她手上所有的錢全加起來,也還連三分之一都不夠。
“是三十萬,藍欣,要不我們就保守治療吧,媽知道,你也沒有那麼多錢。”
“媽,錢的事我會想辦法。你就負責照顧好爸就行了。”
劉娟不再勉強,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唐唐和月月被帶到了江楓別墅,江毅辰哄着兩個孩子睡着後,才又來找高林,問清了醫院裡的情況。
“我們要不要幫幫她?”高林試探地問。
“幫,不過,不能白幫!”江毅辰伸出手,摩挲着下巴,思忖着什麼。
這時,高林的電話響了,是藍欣打來的。
高林按了免提,藍欣問了孩子們的情況,高林一一答應了。
聽說孩子現在江楓別墅,藍欣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我馬上過去。把孩子們接回來。”
“你就別逞強了,累了一天,能休息就休息會兒。孩子們已經睡了,我也給幼兒園請過假了,這兩天就讓他們在這裡吧,你醫院裡的事情還很多,就別操心孩子們了,我保證帶好他們。”
電話另一邊的藍欣,終於還是沒再勉強,默默地掛了電話。
唐志文這一病,她也實在是沒有更多精力照顧孩子們了。除了讓高林帶着,似乎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不過,她猜也猜得到。江毅辰一定在旁邊聽電話,要把孩子放在江楓別墅也一定是江毅辰的主意。
經過這次,她算是看清楚了,高林這條忠狗,是什麼也不會瞞着江毅辰的。這讓她不禁懷疑,五年前高林從江楓別墅放走自己,是不是也是受江毅辰的指使,難道江毅辰真的是有意要放自己一馬?
然而,藍欣到底還是搖了搖腦袋,拋開了這些不再去想,她不能把精力浪費在這些已經過去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上,當務之急,是能從哪裡搞到三十萬。她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