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識破端倪
瑞恩和塔克站在原地,兩個人的步伐都有些遲疑,一方面是他們不認爲有任何必要和蘭斯進行對話;一方面也是因爲布拉德的前車之鑑歷歷在目,他們不希望“特洛伊”的首映式出現任何意外。
可是,傑森上前的步伐卻十分快,幾乎在兩個人反應過來之前,傑森就已經走到了蘭斯面前。瑞恩此時才反應過來,今天這裡是他的主場,如果他不迎上去,這就是露怯了,而他是絕對不會害怕蘭斯的!
於是,瑞恩也快速迎了上去,臉上帶着從容自信的笑容,展現出了一位主人的熱情好客,把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伴隨着步伐的行進,瑞恩越來越沉穩,也越來越堅定,脊樑挺直了起來,打開胸膛,準備好迎接蘭斯。
今天是“特洛伊”全球同步首映的重要日子,瑞恩不介意好好讓蘭斯見識一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大製作!
就在此時,傑森轉過身來,大步大步地走了回來,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來到了瑞恩的面前,然後直接擡起右手推開了擋在自己道路上的瑞恩,低沉的聲音裡隱藏着隨時都要爆發的極限,“這事交給我來解決!”那簡潔利落的話語蘊藏着洶涌的怒火,壓抑到了極致,隱隱透露出一種危險的顫抖,這讓瑞恩一臉莫名其妙,居然就愣了愣,緊隨而至的塔克也被傑森那犀利的眼神牢牢釘在了原地。
傑森平時始終是笑臉迎人,性格溫和,是西洋鏡影業裡典型的老好人。如果遇到棘手問題,工作人員幾乎都會去找傑森訴苦,然後由傑森來告訴瑞恩或者塔克,事情往往會變得簡單許多。
在瑞恩的記憶裡,他幾乎不記得傑森發過火——包括當初他說服傑森,聯手驅逐蘭斯的時候,以至於現在突然感受到傑森渾身上下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他也不太確定。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隨即,蘭斯就邁着不緊不慢地步伐走了過來,腳步在靠近瑞恩時放緩了下來,蘭斯嘴角勾勒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低聲說到,“噢,看看着誰,姍姍來遲。”尖銳的嘲諷猶如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胃部。
可是瑞恩卻沒有憤怒。而是同樣露出了一個笑容,回話說到,“歡迎光臨。”簡潔明瞭的一句話,卻立刻扭轉了所有局勢——他纔是主人,蘭斯是客人,遲到一說只適用於客人。立場的轉變,讓蘭斯的話語變成了“不知分寸”。
蘭斯微微挑了挑眉,對於瑞恩的還擊並不意外,也並不慌張,而是保持着禮儀點了點頭。“謝謝邀請我。”
本來不過是一句場面客套話而已,但卻讓站在瑞恩胸口不由一堵——顯然,蘭斯今天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可是瑞恩和布拉德一樣,沒有辦法翻臉將蘭斯趕走。電光火石之間,兩個人的交鋒就已經走了兩個來回,但還是蘭斯微微佔據了上風。
蘭斯直接就經過了瑞恩,而後又沒有停頓地經過了塔克,跟隨着傑森的步伐離開了中/國劇院的大廳。
塔克發現自己居然就這樣被無視了,蘭斯甚至沒有向他點頭打招呼。先是傑森,而後是蘭斯,這讓他握緊了拳頭就想要衝上去,但步伐卻顯得有些猶豫。瑞恩及時制止了他。給了他一個臺階,他也就順勢停了下來,恨恨不平地嘟囔着旁人聽不到的抱怨。
此時喬治也走了上來,在瑞恩身邊約莫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眼神依舊注視着蘭斯離開的背影,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靜。壓低聲音說到,“沒問題嗎?”意思是說,由傑森來處理這件事,沒問題嗎?
喬治對傑森並不瞭解。
瑞恩卻知道,傑森早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他們和蘭斯就是不死不休,所以他倒是沒有擔心。恰恰相反,傑森和蘭斯關係匪淺,兩個人一直都是死黨,現在傑森願意站出來對付蘭斯,顯然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瑞恩不明所以,爲什麼是今天?爲什麼今天傑森突然就爆發了?
傑森的腳步走到了側門的陽臺,沒有任何停留,徑直走了出去,刺眼的夕陽剎那間傾瀉而下,整個世界瞬間變得通亮,彷佛從地獄走進了天堂一般,讓人有瞬間的恍惚。傑森腳步不由後退了小半步,勉強站穩之後,他猛然轉過身,眼睛死死地看着漫不經心地逐漸靠近的蘭斯,聲音從喉嚨裡嘶吼出來,那壓抑的憤怒讓他的聲音從齒縫之間緩緩擠了出來,“你是故意的。”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蘭斯卻絲毫不顯慌亂,徐徐地在門廊陰影處站穩了腳步,嘴角的輕笑輕輕地勾勒了起來,心情明朗得猶如此時天空那一片絢爛的陽光,“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今天的首映式。”傑森卻出人意表地搖了搖頭,那雙透亮的眸子裡晶瑩的水光迅速累積起來,在夕陽之下微微閃動着,投射着錯雜而洶涌的情緒,無法分辨清楚。那堅定的眼神彷佛試圖穿透蘭斯所有的盔甲,然後看透隱藏在那深邃眸子深處的真實情緒,尖銳而深刻。
蘭斯眉頭微微一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不是在裝傻,他的確不明白傑森的意思。
“所有,這所有的一切。”蘭斯的平靜和坦然卻讓傑森的情緒一點一點失去控制,他激動地揮舞着自己的雙手,聲音擺脫了理智的繮繩,一時間猛然就大聲起來,在陽臺上嗡嗡迴響,引來了室內瑞恩、喬治等人的注意。
傑森越過蘭斯的肩膀看到了那三個人的身影,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把聲音壓制下來;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擡起了右手,在蘭斯眼前揮了揮,似乎想要揮走什麼阻礙物一般,隨後又放下、再擡起,如此重複幾次,卻茫然無措,只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澎湃。
忽然之間,蘭斯就明白了,傑森看穿了所有一切。可是,爲什麼呢?他難道露出了什麼馬腳嗎?
“這所有一切都是一個陰謀,對吧?‘特洛伊’的整個項目,全部的全部都是一個陰謀。”傑森的話語是如此堅定,內心深處洶涌而來的癲狂幾乎就要失去了控制,腦海裡的想法直接就宣泄了出來,沒有章法,沒有組織,沒頭沒腦地就衝破了喉嚨的束縛。
可是,說完之後,傑森卻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定定地看着蘭斯。他希望着蘭斯開口反駁……但,蘭斯沒有。
蘭斯只是一臉的坦然,安靜地看着他,彷佛他是一個狼狽的小丑一般,那嘴角的完美笑容弧度在刺眼的陽光之中勾勒出一絲絲嘲諷,這刺痛了傑森。在這一刻,他內心所有的猜測和懷疑終於得到了確定,“特洛伊”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陰謀。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陷阱。
當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傑森只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強烈而洶涌的絕望遮天蔽日,剎那間整個世界飛沙走石、天崩地裂,胸口猶如火山一般炸裂了開來,“所以,你處心積慮的最終目標,就是讓我們不顧一切地進行一場豪賭,然後把西洋鏡影業全部都投入這場賭博之中?這就是你的目標?還是你有更多的陰謀?”
傑森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即使內心深處已經得到了答案,但傑森還是在試圖懷疑着、試圖批判着……即使這個猜想是他自己推測出來的,可此時此刻蘭斯的沉默卻顯得如此殘忍,這讓傑森陷入了瘋狂之中,他甚至希望蘭斯出聲否認他荒謬至極的理論。他也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自己的反應如此激烈,也許更多的,他是在試圖尋找一個理由,一個說服他自己的理由。
可惜,他失望了。蘭斯那雙猶如汪洋大海般的眸子始終風平浪靜,就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可是爲什麼呢?你就那麼想要證明你纔是正確的?證明錯過‘加勒比海盜’是我們最大的遺憾?即使你已經離開了公司,你也不惜一切地要證明你的想法、你的意見、你的計劃纔是正確的?見鬼的上帝,你真是一個令人作嘔的自大狂!”傑森腦海裡所有思想演變成了一場風暴,口沫飛濺,卻語無倫次,“還是說,你篤定地相信‘特洛伊’一定會失敗?”
“你就如此有自信?難道你不知道,在好萊塢,所有一切都有可能。就好像‘加勒比海盜’那樣的作品都可以席捲三億票房,那麼爲什麼不能是‘特洛伊’?你就堅信着,這個項目一定會失敗?”傑森還是無法想象,爲什麼蘭斯花費了所有心思,就是想要讓他們上當受騙,然後加入“特洛伊”的合作,“蘭斯,你不是上帝,即使是上帝都無法準確預言,哪部作品票房一定會成功,哪部作品一定會失敗。在好萊塢,百分百的事情是不存在的。蘭斯,不是永遠都是正確的,你不是上帝!”
看着那被絕望啃心蝕骨的傑森,蘭斯終於有所反應了,他笑了,荒謬地笑了起來,那燦爛的笑容與傑森的癲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後蘭斯輕輕搖了搖頭,“傑森,聽聽你自己的話語,自相矛盾。‘特洛伊’是一個陰謀,我處心積慮、想盡辦法的目標就是:讓西洋鏡影業更加壯大?也許,我的確是上帝。”
沐浴在夕陽之下的傑森,身處地獄;隱藏在陰影之中的蘭斯,卻置身天堂。曾經的至交好友,現在卻站在了仇恨深淵的兩側,兇狠而殘忍地試圖割破對方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