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 婉言拒絕
蘭斯一臉認真地傾聽着，聽到話語的最後，表情裡的驚訝就緩緩滲透了出來，並逐漸演變成了不知所措，那眉宇之間的左右爲難陷入了沉思漩渦，嘴角的笑容也多出了一抹歉意和遲疑。
即使一句話都不用說，所有的情緒也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傑瑞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並沒有察覺到蘭斯情緒的細微變化。可是等話語說完之後，視線裡的那張臉孔卻不是預期之中的受寵若驚，相反卻是躊躇和猶豫，似乎正在斟酌自己的話語，這讓傑瑞有些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後傑瑞就聽到蘭斯那誠懇的聲音，“抱歉。”嘴角的笑容緩緩僵硬住了，在好萊塢打滾了這麼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句話使用在這個場合到底意味着什麼，“我不能接下這份導演工作，我覺得戈爾-維賓斯基的工作十分出色，這是我難以超越的。他會比我更加適合這份工作。”
傑瑞的面部表情徹底凝固住了，一時間他居然做不出反應來，有那麼一毫秒的時間，大腦當機……
明明蘭斯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晉導演，明明執導五億項目的機會千載難逢，，明明過去兩個月時間蘭斯都在竭力爭取的，明明剛纔聽到消息時蘭斯也是激動不已的，明明蘭斯應該感恩戴德的……但，但爲什麼說出口的卻是“抱歉”呢？這，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
艾瑞克坐在旁邊，眼底閃過了一絲詫異，顯然他也沒有預料到，蘭斯居然會拒絕！即使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也毫不爲過，回想一下過去幾個月時間裡蘭斯付出的努力，還有迪斯尼內部的爭執，似乎種種跡象都顯示着，蘭斯十分渴望執掌“加勒比海盜”的導筒，但卻希望渺茫。現在，導演位置終於交到了蘭斯手上，他卻居然拒絕了！艾瑞克只覺得自己腦袋剎那間短路了，根本反應不過來。
下意識地，艾瑞克就轉頭求助地看向了傑瑞，想要徵求傑瑞的意見。然後艾瑞克就看到傑瑞那不敢置信的錯愕和震驚，甚至還嗅到了一絲羞辱感。莫名地，艾瑞克就覺得有種喜感，還有種暢快感，但他很快就壓制住了，連忙收回了視線，好奇地朝蘭斯投去了探究的視線。
蘭斯注意到了艾瑞克的眼神，他轉過頭來報以一個微笑，歉意之中帶着一絲友好，而後他輕輕聳了聳肩，“當然，之前那個版本的劇本我已經完成創作了，雖然沒有修改。但如果你們想要使用這版的話，這自然是我的榮幸。”
恥辱，這簡直就是一件奇恥大辱！
聽到蘭斯那惺惺作態的話語，簡直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臉上，這就好像被一個金髮女郎吐口水一般，徹徹底底激怒了傑瑞，那種羞辱感前所未有，傑瑞只想要直接拂袖而去，好好地教訓蘭斯一頓，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分寸！
但，但他知道他不能。傑瑞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了，他在這個行業打滾了三十餘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此時情緒失控纔是輸人又輸陣，真正地落了下乘。更何況，“加勒比海盜”這個項目已經沒有那麼簡單了，邁克爾和羅伯特兩個人現在都盯着這個項目，而他又腳踏兩隻船，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要摔到溝裡了。
所以，他不僅不能離開，而且還要留下來把事情談完，甚至要說服蘭斯接下項目。
突然，傑瑞就覺得坐在旁邊的艾瑞克十分礙事，他爲什麼會跟來？難道是處心積慮地想要看自己的笑話？如果是這樣，那麼艾瑞克到底是羅伯特派來的，還是邁克爾？如果不是，那他回去到底能不能閉嘴？
無數思緒蜂擁而上，傑瑞卻沒有時間思考，因爲當務之急是眼前的蘭斯。原本以爲這是宣告自己強勢地位的絕對良機，但傑瑞現在卻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如果他繼續勸說蘭斯，就等於放低自己的姿態，等着蘭斯不斷打臉；更何況，蘭斯已經說了原因——他覺得戈爾更加合適，當初選擇戈爾就是傑瑞的決定，如果傑瑞反駁，等於他自己打自己的臉。
可是如果他放棄的話，迪斯尼內部又要如何交代？邁克爾和羅伯特會怎麼想，如果他們兩個人都猜疑他在其中作梗的話……傑瑞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是如此謙虛的一個人。”僅僅只是眨眼的功夫，傑瑞的腦海裡就已經滄海桑田了，他強迫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容，將僵硬的肌肉推開，重新讓神情舒展開來，“呵呵，你的能力到底有多麼出衆，我想你已經證明了自己。”
雖然說恭維的話語完全信手拈來，但看着眼前低調而謙虛的蘭斯，傑瑞卻覺得舌頭生瘡一般，讚揚之詞根本說不出來。
蘭斯卻彷佛沒有察覺到傑瑞的異常一般，輕笑着搖了搖頭，“我可不會這樣認爲。‘加勒比海盜’是一部風格獨特的作品，我不認爲自己可以勝任。更何況，戈爾在第一部作品之中表現十分出色，劇組的工作都十分融洽，在和樂融融的氣氛之下，勢必能夠打造出更好的作品，換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蘭斯聳了聳肩，眼睛裡的光芒微閃。“我們都不喜歡‘加勒比海盜’成爲另外一部‘未來水世界’，不是嗎？”
草！
傑瑞只覺得自己好像把沙發的扶手掰斷了，僅僅不過一週之前，他在蘭斯面前意味深長地提起了“未來水世界”，就是想要震懾蘭斯，但現在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說蘭斯什麼都不知道，傑瑞當場自裁！那這也就意味着……蘭斯是故意的，蘭斯是故意羞辱自己的！
明白這一點之後，傑瑞覺得自己就要爆炸了，對方已經甩自己耳光了，但他還要笑吟吟地送上另一側臉頰。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哈哈。”傑瑞乾乾地大笑了兩聲，喉嚨乾澀得難受，聲音猶如砂紙一般，“你說的對，沒有人希望如此。好萊塢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圈子，兜來兜去，最終發現合作的對象始終是那一批，所以我們總是希望劇組的氣氛更加融洽。畢竟，即使不是這部作品，下部作品也會繼續合作，不是嗎？”
傑瑞的話語幾乎是從齒縫之間擠出來的，一半威脅一半說服，希望讓蘭斯明白這個道理：得罪了他，最後誰都討不了好。如果魚死網破的話，吃虧的是蘭斯，這是百分百可以確定的。
可是蘭斯卻好像油米不進，只是笑呵呵地連連點頭，似乎在應和他的話語，但卻又沒有任何表示。傑瑞咬牙切齒，好不容易纔把情緒重新撫平了下來，維持着那幾乎就要崩塌的笑容弧度，“相信我，我們之所以選中了你，就是因爲你合適。你的才華讓我們所有人都驚歎，學院有六千人，你就已經贏得了大半部分人的芳心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傑瑞這是在恭維蘭斯，以奧斯卡提名來恭維。
“更何況，你的劇本是如此出色，完全可以用驚豔來形容。上帝，大膽而細膩，精彩而準確，這對於一部商業電影來說，簡直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好劇本。所以，沒有人比你更加合適，由你來執導這部電影，對於劇本的框架、節奏的控制、高/潮的營造，相信你會給出一份完美的答卷。我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傑瑞發現自己已經幾乎要詞窮了，絞盡腦汁地讚揚蘭斯，就差直接說“非你莫屬了”，緊接着這句話就來了……“我們都堅定地相信着，這部作品的導演非你莫屬！”
艾瑞克如坐鍼氈，他忽然就意識到，今天傑瑞是被徹底羞辱了，而他就是唯一的旁觀者。傑瑞可以朝蘭斯發泄出來，那還好；如果不能，他就將成爲替罪羔羊，這真是……無妄之災。可是，仔細想想，艾瑞克卻又覺得值得，因爲傑瑞已經七、八年沒有接受這樣的待遇了，如果不是傑瑞捲入迪斯尼的權力之爭，必須小心謹慎，他也不需要面對今天的局面，但，這就是生活，想要贏得更多，就必須付出更多，這很公平——或者可以說，自作自受。
想到這裡，艾瑞克的嘴角悄悄地上揚了起來。
“哇哦，傑瑞，你讓我臉紅了。”蘭斯正襟危坐地聽完了傑瑞所有的恭維，然後乾巴巴地感嘆到，可是話語卻一點都不誠心，倒像是嘲諷一般，“我真的十分感謝你的讚賞。但，我目前檔期排不開，另外一份工作絆住了我的腳步。”蘭斯的視線瞥了瞥房間裡的漫畫，意有所指，“所以，雖然我真心十分想要加入‘加勒比海盜’劇組，但十分遺憾，我們只能期待下一次了。但，我必須再次感謝你的誠心邀請，這是我的榮幸。”
傑瑞差點一口老血就噴出來了。所以，蘭斯就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早早地以檔期衝突爲由拒絕，卻一直不說，吊着他的胃口，看着他硬着頭皮說出那些肉麻的話，以這樣的方式狠狠地羞辱了他一回。
傑瑞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由於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着。可是，蘭斯卻沒有給他發泄的機會，依舊保持着燦爛的笑容，誠懇而謙虛地說到，“不過，正如我所說，如果劇本方面有能夠用到我的地方，我十分願意出一份力。”
那笑容，讓傑瑞只想要狠狠地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