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日本的市場太小了。”周碩嘆道。
“這算什麼理由？”徐局長楞道。
“這很重要！”周碩的表情非常認真，語氣慎重的說道：“中國軟件業如果想在國際上發展，就不能吊在日本這一棵樹上。軟件外包業的大頭，永遠是歐美，只會是歐美。和歐美的軟件需求量比起來，日本的外包業務既沒有量的優勢、有沒有技術優勢，產業前期可以用來培養隊伍，卻不利於長期發展。”
“而堂堂帝都，如果被大量的對日外包業務充斥，那還何談提高我國的軟件競爭力？”
周碩暗地裡捏了一把汗，太過依賴對日軟件外包，是中國後世軟件業非常大的問題。日本市場之頑固，絕非歐美市場所能比。通用電氣牛不牛？作爲大型跨國公司，他在全世界都有分公司，但是唯獨日本的公司名叫做日本GE，而不是GE（日本）。
深度封閉的日本市場，雖然依賴於對中國的軟件外包，卻仍然有將盡可能多的業務留在本土的渴望。最終流出來的就是大量低端的數據錄入、軟件測試、底層開發這些高人力成本、低利潤的業務。除了培養了大量的從業人員，並不能直觀的提高中國企業的競爭力和技術水平。
後世的帝都，擁有全中國20%的軟件人才，幾乎一半的軟件公司參與外包業務。其中，對日軟件外包業務中，帝都一地就佔有了60%的份額。可也正是這些業務，降低了軟件公司繼續開拓歐美市場的決心，拉低了帝都軟件業的技術水平。大量的從業人員在高昂的生活成本和低廉的薪水中徘徊，造成了後世帝都軟件業20%這樣高的人員流動率。不僅極大的增加了管理成本，也造成了從業人員技術水平提升的困難。
既然能夠重來一次，那麼作爲中國軟件業的龍頭老大，周碩當然更希望帝都能夠去歐美這樣的市場裡搏殺，而不是在日本這樣的市場裡等死。
“在我看來，帝都的軟件業應該保持高水平、高利潤的模式。集中全國各地軟件園的優秀人才，發展我們自己的優秀軟件以及開拓歐美的軟件外包市場。把對日軟件外包這種低端軟件業務放在帝都，只會讓我們的軟件業固步自封。”
“說得好！”坐在首座的老者低沉的說道：“我們的軟件人才，就要有這樣的氣概。在日本市場上練手，最終還是要到國際上去競爭！”
徐局長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出言反駁。像這樣空對空的議論，他和周碩都有太多的牌可以打。但是既然大領導在上面發言了，他也就無意在這些虛的方面進行反駁了。
“可是我國的網絡建設還不完善，把軟件園建設在帝都以外的地方，硬件上條件恐怕並不具備吧？”徐局長重新找了個方向，發難道：“中國聯通公司去年纔剛剛成立，郵電部連固定電話業務都還顧不過來，互聯網的發展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帝都的網絡條件好一些，一兩年內其他地區的網絡都不會有明顯改善。”
徐局長是專門負責發展規劃的，他要說一兩年內網絡情況不會有好轉，那就真的不會有好轉了。事實也正是如此，早期的郵電部對發展網絡並不熱心，不然中國第一個ISP也輪不到一個私營企業瀛海威來做了。
“很簡單，我們不用郵電部的網絡就是了。”周碩輕鬆的說道。
徐局長失笑道：“通信服務，你不找郵電部還能找誰？”
“還有鐵道部。”周碩認真的說道。
徐局長愣了愣，目瞪口呆道：“難道你說的是！”
“鐵路通信網。”周碩點頭應是，說道：“鐵路通信網現在已經開始了程控改造，和郵電部比起來，鐵道部發展通信業務的積極性更高。只要通鐵路的地方就有鐵路通信網的存在，利用鐵路通信形成的網絡不僅可以解決數據傳輸的問題，而且還可以利用全國的軟件人才力量，通過網絡進行再次分包。”
周碩這麼說是有根據的，最遲到1995年11月份，鐵通的前身中鐵通信中心就會成立，成爲鐵路通信邁向市場的第一步。1997年鐵通掛牌運營，2000年鐵通集團成立。鐵路通信從鐵道部的一個後勤單位，逐漸成長爲通信小巨頭，爲打破電信、聯通的壟斷地位功不可沒。
“這也太——”徐局長本想說異想天開，但是細細一思量，卻覺得這個說法未必不行！不由想到，這個周碩還真是感想敢幹。怪不得能憑一個職高校長的身份，推動軟件園這樣的計劃。
會議的主持人看到徐局長的表現搖了搖頭，轉頭看向首座的老者道：“首長，時間不早了，您看是不是今天的會先到這裡？”
老者“嗯”了一聲，在會議室裡所有人齊刷刷的眼神注視下，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大家對軟件園計劃沒有反對的意見，那麼這件事就先定下來吧。至於說究竟要建在哪裡，大可以繼續研究下去。利用網絡進行二次分包的想法很好，你們把今天的會議整理一個文件，我會就此事和相關領導進行交流的。”
周碩聞言心中狠狠的揮了揮拳，和相關領導進行交流，交流什麼？恐怕就是鐵路通信網是否可堪利用的問題吧！自己這一盤棋果然賭對了，和建設帝都一地的軟件園比起來，首長應該更注重盤活整個國家的軟件人才市場。
不管如何，軟件園計劃是切切實實的被推動了一大步。指望着坐在家裡，因爲開拓了前期市場項目就落在自己頭上，那純粹是自欺欺人。在商場上，哪一點收穫不是拼命爭取的？只要不斷的前進，哪怕很小的進步都會有成功的一天。
從國家科委的辦公大樓裡走出來，周碩欣喜的和吳浩道了別。光看表面上，吳浩似乎比他還要高興。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對周碩來說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可是隻要軟件園計劃確定，吳浩幾乎就可以享受成功的喜悅了。
周碩走了沒幾步，腰上突然響起來滴滴滴的聲音。這是他回國之後才配的BB機，他嫌棄大哥大實在太過笨重，但是事情又越來越多，只好先辦了個尋呼勉強應付着。反正過不了多久，今年國內就有數字機賣了。
他找了個路邊的公用電話，照着上面的數字撥了個號碼。電話嘟嘟響了兩聲，被人接了起來。
他拿起電話來喊了聲喂，就聽裡面說的：“周校長吧？我是牛星啊，咱們在機場見面時候，你給我的名片。”
周碩驚喜的笑道：“原來是牛先生，你好你好！有空的話咱們出來坐坐？”
倆人本來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當即天雷勾動地火，說了個地方，就打馬而去。
兩人到了約定的地方，周碩先叫了份炒麪。好在牛星如今還不是二十年後，他的時間還沒有那麼值錢。周碩稀里嘩啦的先把飯吃了，笑道：“剛開完會出來，一天沒吃飯，讓牛先生見笑了。”
牛星饒有興致的看着周碩，擺手道：“周校長可是大忙人，我也是在電視上看了夢海微電子的新聞發佈會才確定是你。現在的職高校長都這麼厲害了，真是讓人驚訝。”
周碩哈哈笑道：“牛先生別開玩笑了，我就是去湊個熱鬧，夢海微電子主要還是塗岸北院士負責的。”
牛星晃着他的大腦袋，搖了搖頭，明顯是不相信他的話。不過他也沒想打聽這裡面的關係，轉而問道：“不知道周校長爲什麼會找上我，咱們之前不認識吧？”
周碩撓了撓頭，這還真是不好解釋，難道說你二十年後中國互聯網三分有其一？只好搪塞道：“我在美國有分公司，聽說有個叫牛星的人想要回國搞互聯網。我呢，也正巧非常看好互聯網的發展，就打聽了你的資料。”
牛星點了點頭，顯然沒想在這方面深究，接着問道：“不知道周校長找我想做什麼？”
“牛先生想要做互聯網，我也想做。不知道有沒有興趣，我們一起做一番事業。”
周碩有點緊張，比和孫正義面對面的時候還要緊張。和孫正義相處，無非是場生意。但是對他來說，牛星則是未來產業佈局的基石。
隨着他生意做的越來越大，周碩也漸漸感覺到有些獨木難支。鍵盤廠、六十四所、單晶硅、電纜調制解調器、新科計算機公司、軟件園、六耳軟件、一職高和培訓聯盟，每一攤事情幾乎都需要他全神貫注的去做。
還是那句老話，他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投資分散、管理粗陋也漸漸開始影響着他的事業。就說新科美國分公司，於瓊一走，龐舟就得釘死在那裡。龐舟想要回國，於瓊就只得馬不停蹄的回去給他交班。
數百萬美元的單晶爐組裝，夢海微電子成立他就得扔下跑到帝都來。成與不成，只能看姚稻的努力。
他急切的需要一個能夠幫助他分擔一部分工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