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話就算你同意了!
柏葉坊剛剛起步,用到這塊玉牌的地方多了,就算要收回去,也要等她在調香界站穩了腳纔好;見黎君沒言語,生怕他再突然開口反悔,穆婉秋迅速將玉牌掛回頸間,然後正襟危坐在那裡,心裡打定了主意再不掏出來。
心裡萬分緊張,穆婉秋沒發現,看着她一連串的動作,黎君嘴角微動,竟隱隱牽出一絲笑意。
“阿秋怎麼認識黑公子?”這個問題在黎君心頭縈繞很久了。
“我們從小就認識······”穆婉秋想也不想說道。
她就是黑木,自然是從小認識。
“……黑公子不是安康人嗎?”
“這······”也想起她曾和黎君說過黑木是安康人,穆婉秋臉一陣發熱,她發現和黎君在一起,她必須集中十二分的精力來應對,稍不留神,黎君就會突然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她防不勝防。
不是有意要騙他,以前謊話說多了,現在想圓回來,實在傷腦筋。
“那個,我也是安康人,從小在安康長大······”穩了穩心神,穆婉秋說道,“父親去世後,因爲族裡人不容,才隨母親去了廣靈縣……”
“安康······”黎君喃喃道,“安康最著名的就是冰燈了,可惜上元節一過就撤了。”
“纔不會······”穆婉秋搖搖頭,“那些冰燈一直會留到春龍節呢,雖不如上元節那天熱鬧,可去賞燈的人也絡繹不絕,小時候我···…”
小時候,她最熱衷的就是賞花燈,夜深人靜時,偷偷讓丫鬟在冰燈後生起一堆火,然後看着那冰燈一點點地融化,話說了一半想起滿門的慘死,一股劇痛劃過心底,穆婉秋迅速低下頭。
她真是安康人。
提上元節的冰燈本就是試探,見穆婉秋想都不想就糾正過來黎君一時竟百味陳雜,他遲疑道,“你們……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誰?
驟聽這話,穆婉秋有些懵懂,她疑惑地擡起頭,黎君正看着她,一瞬間她忽然明白過來,他問的是她和那個子虛烏有的黑木。
他怎麼會這麼想?
心裡好笑,她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嗯······”聲音微不可聞。
左右她這一世是不會嫁人的,塑造一個子虛烏有的未婚夫也正好絕了其他人的想法,只一瞬間,穆婉秋便拿定了主意並且爲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
只是,又撒了一次謊,她不敢看黎君的眼。
看在黎君眼裡卻是別樣嬌羞。
心裡一陣煩躁,他別過臉去。
“那個······”良久,穆婉秋開口道,“黑公子初涉調香界,以後還希望黎公子能多多照顧。”
看了她一眼,黎君沒應承,轉而問道,“阿秋和黃埔公子也是從小認識?”
黃埔家也是安康人,幾年前才舉家遷來大業。
“是在斗香會上認識的·……”穆婉秋搖搖頭。
“他很在意白姑娘……”嘴裡說着,黎君心裡琢磨着要不要告訴她,因立場不同,黎家和黃埔家很可能會成爲生死敵人。
“不過是爲了和柏葉坊合作罷了……”穆婉秋隨口說道,忽然身子一震,她這話的意思豈不是告訴黎君,她能做的了柏葉坊的主?
不是谷琴黎君思維敏銳,他可是眼裡不容沙子的,單看她今天幾次陷入被動,就知道了,心裡想着,穆婉秋悄悄向黎君看去,正對上他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臉上一熱,訕訕地解釋道,“可惜,我也做不了黑公子的主······”覺得不對,又搖搖頭,“那個,你也知道,我們是……是……”
“訂了婚的”幾個字躑躅在舌邊,穆婉秋怎麼也說不出來,她感覺她臉熱的像炭,就要燃起熊熊烈火。
黎君騰地站起來,幾步坐回到書案前,伸手拿起案上的文書看了起來。
尷尬地看着黎君,好半天,穆婉秋小聲嘟囔了句,“莫名其妙·……”手扶椅背,她起身想告辭,又停在了那兒。
墨雪一直沒來找她,就說明阮熙還沒走,這個時候她出去,豈不被堵個正着?
心裡想着,她又安心坐了回來,伸手拿起抽屜裡的香料,一瓶一瓶地聞辯起來;大冷的天,回家的路又被阮熙堵着,她實在無處可去,左右他又沒攆她,她就把這當成避難所好了。
對着黎君的黑臉總比對着讓她恨之入骨又每每會讓她生出一種別樣思緒的阮鈺強。
餘光瞧見她安穩地坐在那裡,不驕不躁地擺弄着香料,黎君心漸漸地沉到了案頭的文件裡。
溫暖的大廳裡靜謐的出奇,兩人遙遙地坐着,各做各的事情,恍然一副溫馨的水墨畫。
一陣敲門聲,兩人同時擡起頭,黎君喊了聲,“進來······”
秦健推門進來,他吃驚地看了眼還沒走的穆婉秋,嘴裡回道,“···…晚飯送來了,公子現在就用?”
“……用吧。”黎君放下手裡的筆,看了穆婉秋一眼。
擡頭看看漏壺,已經戌時了,穆婉秋忙站起身來,儘管墨雪還沒來接她,可人家都用飯了,她也不好意再呆下去。
“白姑娘······”轉身招呼人擺飯,秦健看看穆婉秋,又看看黎君,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也一起用。”
“這······”一提吃飯,穆婉秋才發覺肚子早餓的咕嚕嚕地叫,正要點頭,想起黎君還莫名其妙-地惱着,就看向他。
“吩咐廚房,給白姑娘加兩個菜送來……”黎君吩咐道。
“哎······”應了一聲,秦健歡實地走了出去。
看了穆婉秋一眼,黎君也沒叫她,大步走出去。
這裡到底誰是主人,叫她一聲能死?
怒瞪着黎君的背影,穆婉秋伸拳頭朝他的背影比量了一下,擡腳跟了上去,嘴裡嘀咕道,“···…小氣鬼·又吃不窮你。”
用過飯出來,已經亥時多了。
“…···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迎上穆婉秋,墨雪嘟囔道。
清冷幺的月光下,主僕三人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地響。
“就是·奴才回來沒見您,還以爲又出什麼事兒了,擔心的什麼似的,四處地找······”墨雨附和道,“您竟爲了躲阮大人跑這來用飯!”語氣很不滿。
在他看來,既然已經發誓不嫁入黎家,他家小姐就該離黎君遠些。
想起自己厚着臉皮蹭飯·穆婉秋臉紅彤彤的,好在月色朦朧,墨雨墨雪都沒注意,她咳了一聲,問,“……阮熙什麼時候走的?”
“戌時一刻左右,是被都尉府侍衛叫走的······”墨雪說道,“見他走了·奴婢立刻就來接您,裡面竟傳話說您正在用飯······”語氣頗爲不滿。
她和墨雨一個心思,如果說阮鈺是狼·那麼黎君就是狽,她家小姐和誰來往都討不了好去。
“我們得想個法子……”墨雨皺眉道。
他家小姐不喜歡阮鈺,能有什麼辦法?墨雪嘆了口氣,“阮大人也不是我們能得罪的人······”突然看向穆婉秋,“奴婢覺得阮大人也不錯,小姐不如······”
“要不,我明兒求求黎公子,再把木槿院要回來?”沒等墨雪說話,穆婉秋就打斷了她。
如果阮鈺再派人來賭門,她索性就住在黎記不出去。
“小姐……”墨雨墨雪同時叫道。
好馬不吃回頭草·都搬出來了,怎麼能回去?
“白姑娘······”三人正說着,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啊····…”三人猛唬一跳,墨雪墨雨一閃身,雙雙擋在穆婉秋身前·定睛瞧去,不覺大吃一驚。
竟是阮鈺,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手捧一副精緻的圍棋,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襯着白雪,顯得格外的蕭瑟。
他怎麼會在這兒?
穆婉秋一哆嗦,眼底瞬間閃過一絲恨意。
看到是他,墨雨墨雪悄悄地退到一邊。
“本官······我纔想出一個破解那萬劫譜的局,白姑娘可否陪我印證一下?”低軟的語氣少了那日公堂上的霸氣,對上穆婉秋眼底一閃而逝的恨意,阮鈺心顫了下。
“太晚了······”穆婉秋擡頭看看高高懸掛在夜空中的月亮,“民女……”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夜深人靜的不易共處一室,話到嘴邊,穆婉秋又改口道,“民女明日還要上工。”
“這……”阮鈺一陣失望。
他微低着頭,好一會,才擡起頭來,“白姑娘回來這麼晚,是爲了躲避我嗎?”語氣裡滿滿的傷感。
“…···當然是了,知道還來!”心裡頂了句,穆婉秋嘴裡說道,“阮大人誤會了,民女的確很忙……”
“這兒不是公堂,白姑娘叫我阮兄就好…···”聽她叫他阮大人覺得特別刺耳,阮鈺糾正道。
“阮大人無事,民女告辭……”不是公堂對簿,他也沒權利留她在這兒說話。
朝阮鈺輕輕一福,穆婉秋轉身就走。
多呆一刻,她都怕自己剋制不了那滿腔的恨意,“······我現在勢不如他,千萬要忍。”心裡不斷地提醒自己,穆婉秋加快了腳步。
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阮鈺又快步追了上去。
“…···白姑娘!”他閃身擋在穆婉秋身前,“你就那麼恨我?”見穆婉秋沒言語,又道,“那日的事兒,我也是例行公事······還望白姑娘見諒…···”以爲是那日的事兒讓穆婉秋耿耿於懷,阮鈺支吾道。
從沒跟女人道過謙,他臉色微微漲紅,不敢看穆婉秋的眼。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