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 凰圖天下 003破軍南行,大世風起 全本 吧
夜風漸起,一輪彎月懸在天邊,月華清幽。
靈兒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顧雲曦,走過來將顧雲曦身前的窗戶掩上,就看着顧雲曦還在發呆,“主子,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顧雲曦回過神來,心中卻還在迴盪着那聽起來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她緊緊的皺着眉頭,腦海之中閃過一張輪廓精緻的臉來,怎麼可能是他?
顧雲曦搖搖頭,將腦海之中的思緒甩開,起身向着正房而去,靈兒見狀連忙跟上,而這廂,正房之中的阿卓正手捧一本醫術在翻開着,模樣十分的專注,見顧雲曦進屋來纔回神,揉了揉眉間,“姑娘可是有事?”
顧雲曦落座在阿卓的對面,揮揮手讓靈兒去門口守着,這邊卻是問起一個問題來,“你和今日裡見到的百里衎可熟悉?”
阿卓搖搖頭,“不熟。”
顧雲曦挑眉明顯不相信,阿卓重重的搖頭,“在下真的不熟,姑娘怎麼問起來這個?”
顧雲曦也有幾分疑惑之色,“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我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算了,也沒什麼,可能是鼻子或者眼睛有幾分相像吧。”
頓了一頓,顧雲曦這才說起一樁正事來,“明日裡的小議你可準備好了?”
阿卓點點頭,“差不多了。”
顧雲曦聞言從袖子裡拿出一張信箋來,“換病症。”
阿卓一愣,“姑娘什麼意思?”
顧雲曦擡了擡下巴示意阿卓,“用我給你的題目,讓明日裡在場的衆人齊議,務必給我一個結果出來,這是我這次來這裡的目的。”
顧雲曦就是在等這麼一天。
阿卓詫異的拿起那信箋打了開來,他大概沒有想到顧雲曦會如此直接,他也從來不相信這個世上會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做好事,當然,除了他。
看到信箋上寫着的內容之後,阿卓有些驚詫的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姑娘,你竟然——”
顧雲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直直的看着他,“如何?”
阿卓苦惱的看着顧雲曦,“姑娘有所不知,這機會難得,我本來想趁此機會想向衆位前輩討教一下氣喘病的根治之法的。”
顧雲曦一聽,想起蒼墨原野上的民衆們眸光一暗,阿卓還以爲她生氣了,急忙擺手,“不不不,在下不是那個意思,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怎麼能忘恩負義呢,姑娘既然身中這樣的蠱毒,只怕是極難熬的,你放心吧,明日裡我會像衆位前輩請教的,難怪你之前一直在問南越的人什麼時候來,竟然是這樣。”
顧雲曦不再言語,她要的不過是阿卓將同心蠱當做議題在明日裡的提出來罷了,如果天下名醫齊聚的地方都不能解決這蠱毒,那是不是代表着她這輩子是一定和那人綁在一起了?
臨出門之時顧雲曦又停下了腳步,“那氣喘病的根治之法我倒是知道一個方子,明晚上我寫給你,你去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效?”
曾經的西夏皇室巫醫甚行,再有桓箏在她身邊耳濡目染,她多少知道些藥方,雖然巫醫只在極少數的地方備受推崇,甚至在很多大家醫學派別當中屬於最下等,可是有許多秘密的方子卻是真的救了很多人的命,既然西夏已經不在了,她就當是做善事吧。
顧雲曦又想到了那個清風朗月的爲她吹笛的男子,腳步不由得走得急,也自然沒看到阿卓震驚又興奮的表情。
第二日,當阿卓帶着一身小廝打扮的楚鳶來到回春堂的時候裡面坐着的人更多了些,今日雖然說的是考較,可是也只是爲了百里家的大題做個鋪墊,通常小輩們提出的疑問都會得到前輩的指點,有很多人都會在某一領域裡精進不少,顧雲曦打眼一掃,有幾個新面孔是顧雲曦未曾見過的,屋裡坐着的老頭有很多,就不知道哪個老頭是西涼的。
阿卓依舊在角落裡的位置上坐下,沒一會兒百里星和百里衎相攜而來,今日裡的百里星顯然起色十分好,看起來倒不像有什麼毛病,整個人也十分的從容,並不像昨日那般,百里衎年過三十的模樣,面容生的極好,一身的溫潤如玉的氣派,清貴疏朗的眉眼,真正讓顧雲曦想起了另一個人來。
“今日裡可算是來的差不多了,諸位都不必客氣,今日裡是第一日,還是照着往常一般吧,從新進的小輩開始,天下醫者都是一家,在座的若是有幾分技藝的可不要藏着,若是叫老夫知道,明年可就別來了。”
百里星狀似玩笑的道,衆人笑着應和,也知道這百里星說的是真的。
早前便有安排,第一個出現的是一個和阿卓年紀相差無幾的玉面小哥,一副十分孱弱的模樣,極爲有禮有節的提出自己的問題,他問的是去年八月份在雲宋爆發的一場疫病,聽說那一次死了很多人,而最後能控制住整個疫情的便是眼前這位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將自己的疑問娓娓道來,皆是他在解決疫病之中遇到的問題,剛問出來,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先生便開始議論起來,看樣子幾人都是常年在外奔波的,見過的疫病頗多,幾相對比,又說了其他疫病的常用辦法,那少年又讓人將幾位前輩說的細細幾下,這便迫不及待的拿起那幾張紙頁研究了起來。
幾位坐在上首的老者相視一眼頗爲滿意,接着便又有人提出疑問來,幾位德高望重的一開始只是看着,到後來提出的問題越來越深,他們才時不時的插上一句,常常一語驚醒夢中人,有時候不同醫家的還會爭論幾句,一來二去卻也沒有人動怒,倒是像極了天下士子以文會友的覓知音的做派。
“阿卓。”
李管事話音落定,阿卓便站起了身,他先是對着衆人行了一禮,這才緩緩開口道,“諸位前輩醫術高明,見識廣博,晚輩是在佩服,今日裡晚輩放肆的問一個問題,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諸位前輩海涵。”
微微一頓,“晚輩今日的疑問乃是與蠱毒有關。”
話音一落,衆人面色皆是微微一變,有人不以爲然,有人現出幾分厭惡之色,還有幾個人卻還是有禮有節的聽着,高位上的百里星眸光有幾分詫異,卻還是面色容和的道,“你且說來聽聽,這裡有南越來的鐘先生,正善此道。”
百里星說的是這一次從南越來的二人其中的一個,顧雲曦看過去,只見那人面容冷漠,身形不高,五十多歲的年紀,一雙眸子卻極爲精明,聽到百里星的話便看向了阿卓。
顧雲曦見到衆人的神色便對阿卓捏了一把汗,卻聽阿卓絲毫不爲所動,任然從容的道,“多謝百里前輩,我今日要問的蠱毒名爲‘同心蠱’,聽說這蠱毒乃是南越毒門鎮門之寶,晚輩想問一問,鍾先生可知道這蠱毒有沒有破解之法?”
話音落下,有的人一片茫然,有的人卻是眼眸一動,那位鍾先生一聽之下眸光便凌厲了幾分,看着阿卓的神色越發的清泠,因爲之前百里星便點了名,他也不好太過冷漠,卻只是道,“不瞞衆位說,這位小哥兒問的‘蠱毒’在南越已經失傳,具體的破解之法還容我稍後仔細研究一番,若小哥兒不棄,稍後等有了結果我派人告知與你便可。”
雖然小議最好是現場回答,可是阿卓問的問題是個特例,在場的也只有這位鍾先生知道一二,百里星眸光一轉不再勉強他,便點頭應了,阿卓並未因此而頹喪,還是謝了禮之後才落座,顧雲曦心中本就沒想着這麼快得到結果,由此也不是十分着急。
接下來的問題便是五花八門,且越來越有難度,說到最後百里衎和百里星雙雙出場,外加幾個白鬍子老頭的精妙言論,瞬時讓場面活泛起來,幾個小輩包括阿卓在內,都聽得津津有味,只有顧雲曦,勉強聽着,卻也只能記下藥名來。
小議一直進行到了午時,中午的宴席算是十分正式的第一次大宴了,地點依舊在蓬萊閣,前一次有百里衎作陪,這一次卻是百里星也到了,再加上主要賓客都出現了,所以場面也更大更慎重。
顧雲曦等小廝藥童被安排在一間廂房之內吃飯,顧雲曦不言不語吃完了飯,可是那邊的宴席進行的正酣,顧雲曦無聊之下便問起旁裡的家丁,這府中哪裡可以走走轉轉,那家丁見顧雲曦只是個下人卻要求頗多,頗有些不以爲然,卻又不願失了家主的面子,便隨意的指了一處正院的小月門。
“小月門外面是一處荷花池子,你去那裡走走就好,可不能亂跑。”
顧雲曦本就沒打算亂走,當即點了點頭只當做消食了,走出正院的小月門,外面果然是一個極大的荷花池子,一處精巧的迴廊圍在池子之上,池子中間一個小的八角亭靜靜佇立着,感受着陣陣涼風,顧雲曦一個沒忍住走了上去。
站到了八角亭之中,看着那田田的荷葉和粉白不一的荷花,顧雲曦不由得心情大好,正看的開心呢眼角卻滑過一襲黑袍,顧雲曦打眼看過去,只見一個人從小月門一閃,轉向了後院去了。
雖然知道不應該,顧雲曦卻還是止不住的跟了上去,那人,正是來自南越的鐘先生,現在所有人都還是行宴,爲何只有她一個人走了?
難道和同心蠱有關?
小月門之外有兩條道,鍾先生走的那一處便是往後院去的,看着後面那層層疊疊的房舍,顧雲曦腳步輕巧的更了上去,鍾先生的步子很急,根本沒意識到被人跟上,期間顧雲曦靈巧的躲過百里家的小人,最終停在了一處院落之前。
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個鍾先生走了進去。
顧雲曦有些着急,只要一進院子必然是要被發現的,看了看院子門口晃動着的人影,她更加確定自己不能走近了,顧雲曦眸光一轉,看着院落旁側的小徑靈機一動!
從那小徑繞過去,正好是那院子正方的後窗之下,顧雲曦站在窗子腳下,仔細的聽着裡面的動靜,屋子裡分明坐着個人,有呼呼搖扇子的聲音,然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主子。”
說話的是鍾先生,扇子的聲音一停又起,似乎是要那鍾先生免禮的意思。
顧雲曦屏住了呼吸,只聽那鍾先生繼續道,“主子,外面的一個少年問出了一個問題主子或許感興趣。”
微微一頓,似乎是那人懶得說話,鍾先生直接道,“那人問起了‘同心蠱’的破解之法!”
“刷”的一聲,收起摺扇的聲音當即響了起來,屋內的主人似乎十分的驚愕,“問同心蠱?”
清潤帶着幾分疏朗的聲音響起,一時之間分不出男女來,可是顧雲曦卻是整個人愣在了當地,這聲音她認得,並且記得十分清楚,顧雲曦腦海裡思緒百轉,後背心有幾分冷汗冒了出來,難怪,難怪南越來的人要住主院,都是因爲他——
顧雲曦沉浸在自己的驚愕之中,完全沒有發現在他背後已經站了一個人,所以當她低垂着眸子轉身看見自己身後多了一雙腳的身後差點嚇得驚叫出聲,然而來人眼疾手快,根本沒給她發出聲音的時間!
顧雲曦睜大了眼睛看着捂着自己不讓自己說話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男人看着她的目光開始帶着幾分凌厲,後來看清他的眉眼之時忍不住一愣,怔怔的口型道,“是你——”
顧雲曦不會忘記這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眼前這人依舊面容精緻,半年不見,他通身上下的氣勢更沉穩了些,只有這一雙眸子,還是那般如一碧如洗的天空,更如明澈流轉的星河,讓將顧雲曦的猜測變成了真實,昨日大屏風之後的人,是他。
顧雲曦被他捂着嘴,卻還是用目光極快的掃了一眼他周身的裝扮,華貴精緻,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她心中鬆了一口氣,彼時送他出了嘉陵山行宮還是有幾分不放心,現如今看來,他竟是過的很好。
看着眼前之人眸子裡閃過的迷茫與驚喜,顧雲曦有些微的摸不着頭腦,在這樣的地方遇到她,對他來說只怕算不得一件好事,然而他的眸光之中並沒有惡意,這讓顧雲曦放下了心,她示意他帶她離開這裡,因爲在她身後的屋子裡,還有一個比他更爲棘手的存在。
來人收到了她的訊息,緩緩的放開了鉗制着她的手,而後拉起她極快的向着另一條小道走去,林蔭小道的盡頭是一條大道,顧雲曦正擔心自己的身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來人便拉着她進了一個院子。
院門砰然合上,來人的眸光便星亮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的穿着打扮,臉上甚至還有一層東西,他頗有些不贊同的搖了搖頭,顧雲曦知道自己雖然救了他,但是怎麼都算不上是朋友,卻又對他反感不起來,所幸站着讓他看。
此前的相見在晚上,他未曾好好的看過她。
也不過是幾眼,來人走近她,眸光亮的讓顧雲曦眯了眯眼睛。
“我信守承諾。”
顧雲曦失笑,他與她許下了千鈞之諾,現在看來這人還未到擁有千軍萬馬的地步,來人看着她的面色又加了一句,“不僅我沒有再踏上大燕的國土,甚至是我的人,都在沒有沾過大燕。”
他的語氣帶着幾分委屈,好像他的人沒能去大燕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顧雲曦聽着卻是心中一動,她當日裡不過是說他不要去大燕,他現在竟然連自己的人都不準去,這樣守信倒是讓她——無奈又動容。
顧雲曦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和他終究還是陌生人,如她一貫的行事,絕不會多問一句多說一句,她的模樣惹惱了他,他眉頭一挑,“我只知道你叫雲曦,當日裡你說你是燕太子的侍衛,可是哪有女侍衛,我就想着,你或許是他的侍女?燕太子並無其他女人,你應該不是他的女人吧?”
曾經的德王,現在的燕太子,顧雲曦無奈苦笑,他果然沒有讓人再去大燕,只要稍加打聽,在大燕一個叫雲曦和德王走得近的女人除了她再無旁人,而他現在還不知道她的身份,顧雲曦垂下眸子,再擡起之時便帶了幾分笑意。
“我不是燕太子的女人。”
這話落在他的耳朵裡便是算是肯定了他前一句話了,他便問,“你既然是燕太子的侍女又爲何出現在這裡,據我所知,現在的燕太子只怕沒心思到外面來遊玩。”
顧雲曦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卻又冒出下一句話,“你是不是被趕出來了?我家裡的下人也經常換,想來你是在大燕待不下去了所以纔出來的是嗎?”
顧雲曦深吸一口氣,“差不多。”
美目俊逸的男子便眉開眼笑起來,“也好,若不是你被趕出來,我們又怎麼會相見,你既然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不會不管不顧你的。”
想了一想,他又問,“你怎麼這樣的打扮?”
顧雲曦想着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便苦笑道,“我現在是一位醫家的小廝。”
他皺緊了眉頭,“豈有此理,你怎麼能做別人的小廝,還穿的這麼醜,你是誰的小廝,他出了多少錢買的你?我給他十倍,我帶你走!”
午後的風帶着沁人的熱浪向着顧雲曦捲過來,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燦若朝陽,那個晚上的渾身殺氣的他已經不見了,他身上有青草香的男子氣息躥進她的鼻翼,讓她慣有的防備終於裂了一縫,她搖搖頭,笑道,“我若是挾恩圖報之人,當初定下的諾言便不是那般了,說到底你我之間不過是萍水相逢之人,我現如今是旁人的小廝,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覺得現在我過的極好,再來,我對你不瞭解,也並不想了解,今日一面就當是你我的緣分,往後還有沒有這樣的緣分,不如看天意如何?”
少年的表情有了一絲怔忪,想了一會兒又道,“你可以叫我——玉,阿玉,對,你可以叫我阿玉,我家裡,家裡很富足,我現在算是在百里家做客,或許過幾天就要走,你雖然覺得好,可是一想到我的恩人竟是別人的小廝我便心生不安,你不是挾恩圖報之人,我卻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不如就讓我盡一次力如何?”
顧雲曦對阿玉的執着有些無奈,“我並未覺得你欠了我的人情。”
微微一頓,顧雲曦覺得自己消失的時間只怕是有點長,看了看院門之外似乎沒什麼人,當下便轉頭看着阿玉,“我要走了,我畢竟是做下人的,以後若有機會再見吧。”
說完也不管少年的臉色多難看,轉身就朝着院子外面走,阿玉站在當地靜靜的看着顧雲曦的身影消失在亭臺之間,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跟上那位姑娘,看看她的主人家是誰。”
身後人影悄無聲息的消失,阿玉轉而眉頭一皺,剛纔她站在人家的窗子底下幹什麼呢,一想到這裡阿玉腳步不停的往適才顧雲曦徘徊的院子走了去。
顧雲曦低着頭往外走,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幾個百里家的下人,或許是因爲這一陣子外院住了外客的關係,他們不過是稍微的打量了一下顧雲曦便撇開頭去了,顧雲曦深吸一口定下神來,心中卻是有些不安。
她沒想到還能遇上他,他分明是玖丹人,爲何現在還在這裡做客?再看他的衣飾,也絕非是個落魄的亡國之人裝扮,他的眸子顧盼神飛,一股子渾然天成的貴氣從內而外散出來,絕非是個普通的刺客而已——
百里家的院落大院套小院,裡三層外三層,裝潢佈置都十分的雅緻,顧雲曦順着一道迴廊往外走,剛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一行數十人的婢女人人手執一個銀盤向着她而來,那銀盤上蓋着一塊斯帕,顧雲曦並不知道斯帕之下是什麼,但是看到婢女們小心的眼神便知道其中物件必不是凡物。
擦肩而過的時候顧雲曦只覺得一道異樣的氣味兒在自己鼻端縈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眸光有些詫異的從那些銀盤之上掃過,雪蓮花?幻靈草?
那銀盤之內裝着的都是世間少有的藥材,這數十隻銀盤加起來只怕是皇家王室一時間都難以拿出來,是爲了誰?
顧雲曦疑問頗多,卻也知道不好多問,趕忙收斂了心神往“回春堂”而去,到了回春堂的時候似乎又多幾個生面孔,只怕是剛剛趕到的,顧雲曦低着頭默默的走到阿卓的身後站着,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阿卓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這話自然不是白鳳先生親口說的,但是九重閣沉寂了這麼多年,一衆人等上下口風都極緊,又怎麼會胡亂的傳話出來的,依在下看,必定是白鳳先生授意之後那些人才敢說的。”
聽到“白鳳”二字顧雲曦眸光一眯,若說別的地方有哪些知名的醫家她可能不清楚,可是這位白鳳先生顧雲曦卻是知道的,白鳳先生出自珞珈山九重閣,是第二十八代九重閣閣主,九重閣歷代教授天文地理奇兵遁甲,且閣中人人精通星象天文醫道,只要是從九重閣出師的向來都是各國丞相將帥之選。
“九重”二字本就代表着至高無上之位,有古言云,得九重者得天下,其意卻專門指的這九重閣,雖然歷來關於九重閣的流傳極多,也有些屬於有意誇張,可是由諸國對九重閣尊崇的態度,也可見一斑。
然而自從百年之前第二十五代九重閣閣主的一位弟子幫着胡人入侵中原造成一時亂世之後,當時的九重閣閣主便不再讓九重閣弟子入仕,並且每一任閣主只可收兩位弟子,只可自修,卻不能用自己所學封侯拜相。
可是世人都知道,那位閣主還留下一句話,大爭之世當出!
百年來九重閣一直處於隱退狀態,包括燕國在內的諸國都曾三番五次拜請閣內弟子出山,奈何每每無功而返,而這所謂的大爭之世,除了九重閣的人,只怕無人知道何時會來!
顧雲曦腦海之中過了一遍和九重閣有關的信息,前世的桓箏見識廣博,每每給她講蒼墨風貌,中原山水,她對於九重閣的瞭解,大半從他那裡來,而這一世,她更是多番注意過這個地方。
方纔說話的正是幾個生面孔之中的一個,他是來自雲宋,而九重閣所在的珞珈山便是在雲宋和西涼的交界之處,也是因爲九重閣幾百年來的地位,那一片至今屬於無主之地,顧雲曦凝眸細聽,只想知道這九重閣傳出來的話到底是什麼。
“九重閣之中人人都精通星象,閣主自然更是不必多說,既然這次有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着,中原要亂了?”
顧雲曦心中一緊,卻又見適才說的那人繼續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所謂的‘破軍南行’,可是這幾年南面根本沒有戰火,又怎麼說是破軍星,而且‘大世風起’這句話卻更是不好說,若真的到了亂世,白鳳早就出來了,又怎麼會還呆在珞珈山。”
微微一頓,那人一嘆道,“不管怎麼說,我們爲醫者自然不希望亂世來的,亂世一來,我們就要忙起來了,我還是希望我一年到頭少看診的好。”
顧雲曦嘴角深抿,破軍南行,破軍,南行——
她想到了那人,他從大燕帝都破城而出,只用了半個月便出了大燕邊境,京中各處被他的手段制的癱瘓,發出的軍令延時送出,公孫墨整治帝都便用了小半月,真正有力氣追的時候,他的人馬已經出了西南十四周,他一路上手段狠辣,用了早就佈置好的人馬,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就折損了晉南軍和川西軍的數十將領,手段雖然算不上高明,卻是實打實的對大燕的挑釁,偏生這樣的挑釁大燕不能明接,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顧雲曦深吸一口氣,得‘九重’者得天下,白鳳十歲之時因爲破了上任九重閣主的凌霄陣成名,同年被九重閣住收入門下,賜名白鳳,而他的真名卻是無人知曉,十八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預言。
顧雲曦眼底幽光一閃,若真如他所言,這世間大風將起,那他會不會站出來,又會站在誰的身邊?
百里星聽着那年輕人的話卻是笑着搖了搖頭,“賢侄此話卻有幾分偏頗,所謂不破不立,若是勉強維持分立之勢,本就沉痾已久的中原必定有承受不住的一刻,屆時大廈將傾,中原纔會真的亂了,當年的九重閣閣主只說‘大爭之世當出’,卻沒有說‘大亂之世當出’,這期間的微妙差別,閣主早已高瞻遠矚有所預見啊。”
百里星一席話讓那年輕人一怔,隨即便紅着臉告罪,顧雲曦將老人家的話聽在心裡,不由得對這位老人家更是敬服了幾分。
這樣的話題畢竟不是今日的政事,沒多久衆人又開始小議,顧雲曦卻是靜靜的站在阿卓的身後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百里家的主院的外院之內,一人大紅長袍面色沉凝,他再次沉沉的看了鍾先生一眼,“那個醫家你從未見過?還是個年輕人?”
鍾先生看着思考了許久纔開口的主子,點頭。
洛然盯着手中的秀色錦扇有些拿不定主意,良久又問,“就你看來,他什麼時候纔會醒來?”
鍾先生沉思一瞬,“畢竟這麼多年以來幾乎是沁在毒裡的,和大殿下沒有辦法比,也幸的有百里老爺子三番兩次的爲他洗髓,依小人看,多則七日,少則五日,要說這‘同心蠱’是真的早南越失傳的東西,怎麼會被一個胡人問出來,小人總覺得有幾分蹊蹺。”
洛然沉了眸子,豔麗的面容之上現出幾抹冷色,明暗的光線在他眉間變幻,想了想他才道,“若是旁人來問我會覺得奇怪,可是一個胡人卻是絕不可能的,與他同中此毒的人不可能認識什麼胡人,再加上此事只有他的人和我們知曉,別人也不會用如此的法子試探,聽說胡人也有人擅長養蠱,只怕是因爲這個,你且注意着那人便可,這兩天他那裡你協助着老爺子多費心,等他醒了我再告訴與他。”
鍾先生點了點頭,這邊廂院子裡卻傳來沉重極快的腳步聲,門簾子一掀一道人影閃了進來,鍾先生看到來人急忙行了個禮,來人揮揮手直看着洛然,“珞珈山傳來的消息你可知道了?”
洛然眸光一轉讓來人落座,點點頭,“知道了。”
來人眉頭一皺,“我這些年念念都去也不見他說過半個字,這一次一下子說了八個字,你看看這八個字是不是說的三哥?”
洛然沉眉想了想,“或許。”
來人眉峰一挑,冷哼一聲,“我倒是喜歡破軍二字,這世上除了三哥還有誰能不負這二字的,既然那死鳳凰說話了,我倒想着早點過去瞧瞧,若是被旁人搶了先,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洛然有幾分猶豫,“可是他還沒醒。”
“不怕,有你們在我不擔心,何況這麼多年我去還不是報的三哥的名號,這一次還是一樣的,若那死鳳凰還不見我,我便殺進九重閣去!”
洛然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他對那白鳳可是有幾分敬重的,你別胡來,小心他醒了饒不了你,再者說,不管求不求得來那人,都看天意吧,不是說,只有白鳳是不行的嗎,還差一人呢。”
少年眉頭一挑,“你說玉麒麟?”
洛然點點頭,忽然起身站到了窗邊,窗外是一片金色燦爛的光芒,悠悠的蟬鳴如同一道催人慾睡的梵音,洛然美目一冷,“自從十二年前雲宋淩氏一族滅了之後,這人就再沒出現過了,至今爲止,是死是活無人知曉,如果沒有他,這事只怕是不成的,所以你行事可得有分寸。”
少年頗不贊同的看着洛然,“分明只比我大一歲,何必這樣老氣橫秋的,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那玉麒麟入九重閣六年就舉家被滅,雖然九重閣一直沒說他死了,可是找到的希望也不大,我們總不能等着他出現吧,現在有白鳳,自然得爭取才好。”
洛然點點頭算是應了,少年眸光一亮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看到洛然的背影之時卻又是什麼都沒有說。
站了一天顧雲曦渾身上下都有些疲累,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便洗漱吃飯,而後便歇下了,睡了兩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經黑定了,顧雲曦想到明日裡真正開始的考較心中有幾分不安,再加上今日裡遇到的那人,她直覺的認爲百里家不安定因素太多,實在不是一個能久待的地方,現如今,最快的還是要知道那同心蠱到底有沒有解藥,而後,最好能走一趟珞珈山,對於那位白鳳,顧雲曦簡直仰慕已久。
顧雲曦去找阿卓的時候他依舊是在看書,見她來了嘴角一列,“今日裡辛苦姑娘了,姑娘請坐。” Wшw ☢тт kān ☢C ○
這一聲聲姑娘叫的顧雲曦不自在,卻又知道阿卓的性子不好再說什麼,當下想了想才道,“明日,明日裡你能不能去找找那位鍾先生,這蠱毒能解就解,不能解也無礙,我想早點知道答案。”
阿卓自從知道顧雲曦的目的是這個之後心中就有幾分對顧雲曦的憐惜,在看到她微微蒼白的面色之時心中也有幾分擔憂,“姑娘你放心,在下明日裡便去問。”
顧雲曦對阿卓多少有幾分感激,“明日裡是大考,雖然你不一定能將病人治好,卻是在前輩們面前表現的時候,能學到多少就學多少。”
微微一頓,顧雲曦從袖子裡拿出一個藥方來,“你看看,這是治療氣喘之症的方子,我記着寫的,若有錯漏你應該看的出來,你看看吧。”
阿卓面色一亮,拿過方子定睛看了起來,一目十行的看完,阿卓面上的笑意越來越大,“雖然還不知道有沒有療效,但是這裡面的藥在下是知道的,和在下之前開過的一個方子有幾分相近,不過在下覺得這裡面有幾味藥用的十分精妙,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多謝姑娘了!”
說到此阿卓竟然端端正正起身給顧雲曦行了一禮,顧雲曦暗自好笑,卻只是囑咐她早些休息便退了出去,這邊廂肖揚在房間裡面等她,見她回來了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好像在主院那邊的客院裡發現了南越皇室的人。”
顧雲曦苦笑着點點頭,“今天誤打誤撞的竟然我也發現了,這下子倒都是熟人了。”
肖揚見她如此心中一嘆,“小心一點纔好,不然明日裡我跟着阿卓去?”
顧雲曦微微沉吟一瞬,想了想覺得也好,“也好,那邊我還是不方便去了,若是被發現了反倒是不美,你跟着去吧,不過要小心點。”
微微一頓,“另外,你注意幫我聽着,那個西涼來的會出什麼樣的疑難雜症出來。”
肖揚全都應下,第二日一大早,顧雲曦還未起牀二人便走了,待她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不知爲何,坐在廊下看書的顧雲曦忽然又覺得心口疼痛難忍起來,靈兒一出門便見到她如此,面色一變。
“主子,先進屋。”
顧雲曦只覺得一股子無端的疼痛一陣陣的涌上來,彷彿氣血都要逆流了一般,那疼痛越來越密集,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針落在了自己心臟之上,她渾身顫抖的蜷縮在榻上,腦海之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是不是蠱毒提前發了,亦或者,万俟宸是不是要死了,而她,也快死了——
與此同時,百里家的地底冰室裡,晶瑩剔透的冰牀之上正躺着一個面色慘白雙脣嫣紅的絕美男子,男子上身赤裸,胸口的位置細細密密的扎滿了寸長的銀針,百里星一臉的肅穆凝重之色,正將一把及其鋒利的刀子緩緩的滑進男子的胸口。
便是在刀鋒入肉的一瞬間,一股子濃黑的積血溢了出來,百里星常常的嘆一口氣,額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意,頗有幾分站立不住,旁裡的一位眉目溫潤的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將他扶住,“父親辛苦了。”
百里星點點頭轉向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白衣少女當即轉身爲冰牀上的男子收針擦血,沒一會兒,冰牀上的男子面色紅潤起來,綿長的呼吸清淺,讓白衣男子止不住的鬆了口氣,白衣男子將一張薄被蓋在男子的身上,眸光忽然掠過男子肩頭的一個印記。
幾點粉白,上下交錯,白衣男子眉頭一皺,那是——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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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親愛的lili桑萬更~
話說大家還記得那個人麼,不記得就去看第一卷的第【038】月黑風急,千軍之諾那一章,就是那個刺客啦,他的身份想必大家猜出來了,這都是熟人啊,結尾的牙印大家還記得麼~
明天六點半起牀上班,所以更新不會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