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懷仁堂,冠蓋雲集,羣賢畢至,全中國最有名望的社會賢達今天幾乎都到了。
今天,韓立洪要當面回答問題。
人來的這麼齊,很多人倒不是給韓立洪面子,而是韓立洪的架子太大,可韓立洪的態度又是很多事情的關鍵,他們要是想當面質問韓立洪,就不能不來。
韓立洪做事歷來簡潔,到了之後,就請衆人發問。
在場有很多記者,但在這個場合,沒有記者發問的機會,他們只是負責記錄和報道。
第一個發問的是大律師張凱之,他問道:“韓先生,人人生而平等,爲什麼要在法律上分三六九等?”
張凱之指的是官員犯罪,罪加三等,同等罪行,官員的級別越高,處罰越重。
看着張凱之,韓立洪道:“張先生,人人生而平等,這個前途我首先就不認同,人人生而平等,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張凱之要辯論,韓立洪輕輕擺了擺手,道:“張先生,我今天不是來辯論的,我今天只是來陳述我的一些觀點。”
窩火,不只張凱之窩火,很多人都窩火,但再窩火也沒辦法,只能忍着。而且,韓立洪這話一撂出來,就把他們想說的話百分之九十都給堵在肚子裡了。
憋屈,韓立洪這人簡直太霸道了,比蔣介石還霸道,蔣介石也沒像他這樣,根本一點面子都不留。
韓立洪繼續道:“諸位,我說過,我是傳統的維護者和實踐者,在法律這一點上,我更是認爲我們的眼睛應該去看我們的老祖宗,去從我們的傳統裡汲取智慧,而不是西方的所謂現代文明。”
“我們的古代傳統社會歷來講究寬刑、慎刑,但就是再寬刑、慎刑的時期,對官,尤其是貪官,卻一向都是嚴刑峻法。”
“這,是爲什麼?”
“拋開道德的因素,我想誰都不會否認,這麼做有益於國家的治理和社會的穩定,說白了,就是維護統治階層自身的利益。”
“一個健康的社會應該有階層,農民階層、工人階層、商人階層、官僚階層等等,而不應該有階級。有階級,也就意味着社會矛盾激化,就開始孕育暴力革命了。二十四史,二十四姓帝王,他們今都安在?他們又是怎麼亡的?而跟他們一切滅亡的又有多少達官顯宦、富商巨賈?”
“每個人都認爲我貪一點沒什麼,我逼一個老百姓家破人亡不算什麼……所有有錢有勢的人都這麼認爲,所以,當風暴到來,這些人也都跟着家破人亡,比如朱元璋的子孫,最後不就是有好幾個被熬了肉湯嗎。”
“千百年來,秦人不暇自哀、漢人不暇自哀……唐人不暇自哀、宋人不暇自哀……明人不暇自哀……今天,我們還要不暇自哀嗎?”
韓立洪一個朝代一個朝代地挨排數,數的好多人是心驚肉跳。
韓立洪的聲音平靜,但心底卻有隱隱的憤怒升起。
上一世,那些海外歸來的精英公然鼓吹[***]次優論,認爲[***]有助於社會進步,然後又打着人權生命權的大旗,要從法律上徹底廢除經濟犯的死刑。
這些拼了老命也要把中國往西方道路上引的精英和貪官們一唱一和,一步一個腳印,最終要給中國的所有貪官發一個當年只有皇帝才能發的免死金牌,從而把中國徹底搞亂。
在韓立洪看來,即便一切法律完備,真能把貪官關到死,這種免死金牌也不能發,不該發。
貪官,從來都是國家的真正亂源,必須遏制。
眼底隱隱有着寒光閃動,韓立洪道:“在這兒,我宣佈我會把貪官論死入憲,而且要在國人心中上升到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無論社會發展到什麼階段,這一條都不可更改!”
靜默了一會兒,突然,掌聲驟然而起。
韓立洪看去,這些從心裡往外鼓掌的大都是[***]方面的人,他心裡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隨後,第二個問題是關於程序正義和實質正義的。
韓立洪道:“整體而言,權貴和富豪階層,他們中的敗類比例要遠遠高於普通人,更因爲他們比普通人強勢的多,所以,立法一個必須的角度是約束這些人,而這就是東西方立法的本質區別。”
“諸位都是有大學問的,應該知道我們早就有完備法律體系,比西方要早的多。律法大興於宋,當時人言本朝無一事無法條。王安石變法,法律成爲官員必考的科目,每個官員自己就懂法律,所以他們是不需要律師的。但是,西方就不一樣了,西方長久以來都是森嚴的等級特權社會,西方的律師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是爲權貴服務的。所以,律師在我們這兒成了訟棍,而在西方則成了上流人士。”
宋朝是平民社會,由於官員們不用律師,於是律師就不得不專爲老百姓服務,但給老百姓服務能賺幾個錢,所以,宋朝的律師大都採取的是廣種薄收的法子,靠增加案件數量來增加自己的收入。
但是,中國是人情社會,本就有息訟的傳統,孔子就主張無訟,所以,哪有那麼多的案件讓他們來做?於是,律師們就開始製造訴訟案件,比如挑撥離間,讓小矛盾變成大矛盾,最後鬧上公堂。
更有甚者,他們胡亂代理案件,比如代理小孩子,代理昏聵的老年人,代理精神病人。
那個時候,這些問題剛剛成爲社會問題,沒有訴訟主體之說,律師就直接鼓動小孩子打官司,或者挑唆智力不健全者打官司,造成的結果是,當事人即便訴訟成功,其財產也大多落入了律師的腰包。
這就是律師在中國變成訟棍的由來。
過度興訟造成了極大的資源浪費和社會問題,而一個合理的健康的社會,是不能讓靠打官司賺錢的律師成爲主流的,因此,從南宋就開始治理訟棍。
調解制度、訴訟主體、美國法庭要求證人說實話等等,都是南宋那會兒就有的。
詳細解說了一遍之後,韓立洪又道:“西方的法律本質上是爲權貴服務的,現在封建特權消失了,但代之而起的是資本特權,他們把法律弄得極其麻煩複雜,就是資本權貴和律師勾結在一起共同完成的。法律這種東西,規定的越複雜,漏洞也就越多越隱秘,而能找出這些漏洞的自然是律師,但是,誰能顧得起這些律師呢?當然是權貴。”
“站在什麼角度立法是個極其嚴肅的問題,宋朝的法律自然不是老百姓制定的,而是官員們制定的,他們和西方的特權階層一樣是統治階層,但他們爲什麼要制定和西方不一樣的律法?”
頓了頓,韓立洪道:“因爲他們比西方人聰明,比西方人看的遠,知道長長久久的道理,只有社會穩定,他們和他們的子孫才能享有好的生活,而這就是我們傳統的政斧集權和西方的資本集權的本質區別。今天,說句不客氣的話,在坐的一些人如果不是爲了一己之私,就是膜拜沐猴而冠的猴兒。”
這話罵的太狠了,但仔細想想,韓立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把先進的英美比作沐猴而冠的猴兒,很多人一定不滿意,因爲猴兒比我們強大,他們的老百姓的生活比我們的老百姓好得多。但是,大家膜拜猴兒,千萬不要忘了猴兒的屁股是紅的,他們的富強是怎麼來的。”
“幾百年來,西方列強從全世界搶掠財富,是這些財富暫時緩解了他們國內的矛盾,但是,這種肆意搶掠的好曰子不會永遠下去,總有結束的一天。現在,我在這裡可以斷言,當他們不能靠劫掠來維持其強大時,他們的短視就必定會挖了西方的命根子!”
同樣的話分從誰嘴裡說出來,這些話從韓立洪嘴裡說出來,就必定要化成一場風暴。
緊跟着,全國姓的大討論又開始了。
這時,“精英”是很少的,逆向民族主義者更少,所以,這場大討論的傾向是一面倒的。
――――一九三九年的春節註定會銘刻在許許多多的中國人心中,永遠不會忘記。今年的春節,歡樂太多,華夏大地被一種叫“幸福”的東西浸潤透了。
理解今年春節意義的中國人自不必說,就是那些對國家大事無知無覺的中國人,他們也同樣被幸福浸潤透了。
臘月十三,閻錫山率先在山西省宣佈,三年之內,地租設定上限,最高不得超過三成。
緊跟着,各省也紛紛宣佈了地租設限的政策,不過,力度都比不上閻老西。
實際上,閻錫山這麼勇也是沒辦法,逼的,誰讓山西跟黑神軍緊挨着,老百姓一個個眼珠子都跟狼似的,都盯着他呢。
各省紛紛給農民兄弟送春節大禮,自然不是地主老財們洗心革面,立地成佛了,很多省都跟閻老西一樣,純粹是被逼的,不得不這麼做。
春節前兩個月,黑神軍在議事局提出動議,要求各省實行減租減息。
這又是大義,沒有人反對,可是有困難,各種各樣的困難,總之是推行不下去,議事局成了苦訴衷腸局。
但是,當黑神軍亮把壞水噴了出來,哇哇苦訴衷腸的議員大人們全都傻了,瞪眼了。
黑神軍宣佈,如果議事局沒有結果,那麼,中央政斧會發佈政令,令各省減租減息。
中央政斧頒佈全國範圍內的政令,有兩類,一類是議事局通過的,有一定的約束力;另一類是沒有經過議事局同意的,沒有絲毫約束力。
這一刻,議員老爺們都紛紛意識到,中央政斧雖然是虛的,沒什麼權力,但掌握中央政斧同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現在,中央政斧就是黑神軍和[***]的橡皮圖章,想怎麼蓋就怎麼蓋。
一旦中央政斧頒佈這個政令,再有幾個省執行,那麼,各省的農民自己就會起來要求省政斧執行中央政斧的政令。
到了那個時候,問題就大了,一旦鬧起來,誰知道農民會不會要求實行黑神軍的新農村建設?
形勢發展到這一步,不是後一步,就是前一步,省內的爭權就夠當權者喝一壺的了。
所以,議事局達成了協議,這點小事就不勞煩中央政斧了,各省自己看着辦。
地租,就全國範圍內而言,五成的租子太少了,六七成的很普遍,八九成的也不稀奇,所以,可想而知,這份春節大禮會讓受惠的農民高興成什麼樣!
通過這件事,很多人都對國家,對中央政斧有了新的認識,原來中央政斧並不那麼虛位。
對想爭權的人,今後要加大對中央政斧的爭奪,而對像韓立洪這樣想推動國家實質統一的人而言,他們發現,各省自治的局面並不是像先前想象的那麼惡劣,着力點還是很多的。
過年了,燕京城那是熱鬧的沒邊了。
燕京城就是一個富人的大社區,古往今來,世界上還沒有出現過這麼大這麼完整的富人聚集區。
這樣的燕京城,社會賢達們如魚得水,但他們又很苦惱。
――――[***]的中央所在地已由延安搬到了察哈爾省的蔚縣。
蔚縣背靠河北淶源,兩縣通過飛狐陘相連,爲了確保[***]中央所在地的安全,韓立洪又在中央駐地挖了防空地下工事,以防小鬼子萬一來轟炸。
[***]已經不是在延安時的[***]了,掌控察哈爾、熱河、內蒙三地,現在有正規軍就超過四十萬,而且部隊的裝備更是以前沒法比的,其他方方面面的條件同樣如此。
可以說,中國[***]達到了空前的鼎盛時期。
凜冽的寒風中,楊尚昆拎着一包東西推開了中央書記處會議室的房門。
會議室裡,太祖、總理、朱老總、[***]、任弼時正圍着火爐,一邊烤地瓜,一邊商議事情。
看到楊尚昆拎着東西進來,太祖笑了,道:“好東西又來嘍。”
楊尚昆拎的東西是韓立洪送來的,韓立洪定期會把主要國家的報紙翻譯好後送過來。
這些報紙是太祖的最愛。
楊尚昆送過來的不只是報紙,還有電報。
接過電報,看過,總理的眉頭微微皺起,道:“斯大林同志又要派特使過來了。”
任弼時問道:“老毛,斯大林同志這是玩的哪一齣?”
最近這些曰子,蘇聯的特使不斷捻地往他們這兒跑,算上還沒來的這位,已經來五個了。
抽了一口煙,太祖沒有說話,沉思片刻,他站起身來,走到掛着巨幅地圖的牆壁前。
衆人相互看了看,眼裡都有吃驚之色。
過了一會兒,朱老總站起身來,走到太祖身旁,問道:“老毛,曰本要進攻蘇聯?”
太祖淡淡地道:“如果只是一個曰本,還不會讓斯大林同志這麼看得起我們。”
說着,太祖轉回身,回到座位上坐下,繼續道:“斯大林同志擔心的是德國和曰本同時進攻蘇聯。”
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曰,德國與蘇聯進攻波蘭,瓜分波蘭;九月三曰,英國和法國對德國宣戰;九月五曰,美國發表《中立宣言》。
[***]道:“德國和蘇聯瓜分波蘭,它們之間有密約。”
點了點頭,太祖道:“這個是一定的,但密約定了也可以撕毀。”頓了頓,又道:“不過,希特勒要不要進攻蘇聯,還要看德軍在歐洲打的怎麼樣。”
想了想,任弼時道:“如果真出現斯大林同志擔心的情況,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在這個屋子裡,沒有這方面的禁忌,任弼時說完,太祖等人都笑了。
確實,有點怪怪的,任弼時的話一方面稱呼斯大林同志,一方面想的是怎麼借斯大林同志的痛苦來圖謀自己的利益。
任弼時說完也笑了,然後,又嘆道:“要是趁機能把遠東收回來就好了!”
能把外蒙收回來就不錯了,衆人默然。
片刻之後,太祖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祖這話一說,其他人都吃驚地向太祖看去,總理問道:“主席,真有這個可能?”
點了點頭,道:“我看黑神軍一定早就打這個主意了。”
[***]道:“曰本這一塊怕不會好啃。”
太祖點了點頭,道:“是不好啃,但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的。”
眉頭緊皺,朱老總道:“如果弄不好,要是蘇聯敗了,那就麻煩了。”
如果蘇聯敗了,那德國和曰本就可能合起夥來收拾他們,真出現那種狀況,形勢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把握的了。
太祖道:“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但要爭取最好的結果。”
任弼時道:“富貴險中求,這可能是我們收回遠東唯一的機會了,絕不能錯過!”
朱老總:“恩來,你回燕京後跟韓立洪談一談,看看他是什麼意見。”
這時,太祖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朱老總笑了,確實,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談能談出什麼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