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出了院。
陸懷徵在車裡坐了一夜, 等他緩過神的時候,揉揉眼睛,窗外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像是破開一道清口, 微弱的熹光漏進來, 朦朦朧朧地照着醫院大樓。
他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便回了醫院, 等他提着早點進去的時候, 護士說於好早上出院了。
他懵怔,問護士:“一個人?”
護士點點頭,狐疑地看着他, 似乎認出他來了,指着他正要說話呢, 陸懷徵禮貌說了聲謝謝, 轉過身把手邊的早餐袋子全數丟進垃圾桶裡, 然後急匆匆下了樓。
他想起自己之前送她回過家,這幾年不太出門, 對北京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可還依稀記得她家的路,等他開車過去,卻發現自己根本進不去小區。
無奈之下,給韓教授打了電話。
“我是懷徵, 很抱歉, 這麼早還打擾您, 於好出院了, 我有點擔心她。”
“我打她手機關機。”
“好, 我等您電話。”
三分鐘後,韓教授很快回過來, 告訴他於好在研究院。陸懷徵道了謝,掛了電話,便馬不停蹄往研究院趕,車子剛停下,發現於好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
早上溫度有些涼,她似乎很冷,縮着肩,輕輕地搓着小臂。
陸懷徵熄火下車,脫了外套朝她過去。
於好遠遠看見那個英俊挺拔地男人朝着自己走來,他邊走邊把外套脫下來,風颳着他的發,挲着他線條清晰的臉,一如在部隊場站樓那天,他也是這樣,訓完話,朝她過來,只是當時脫的是軍裝。
那會兒,於好彷彿把他的責任都穿在自己身上,顯得格外沉重。
“怎麼出來了?”
陸懷徵把手上外套給她披上,還帶着餘溫,是乾淨清爽的男性氣息。
於好仰頭,甕聲說:“韓教授說你找我?有事嗎?”
她問得小心,怕是陸懷徵以爲她想多。
他心底泛酸,低頭看着她,終是搖搖頭,“沒事,早上去看你,聽說你出院了,打你電話關機,不是說不出院嗎?”
於好付之一笑,那笑看着他更酸。
她說:“總還得工作呀。”說完,看着他,淡淡說:“我已經好了,你以後不用來看我啦。”
她笑着搓搓小臂,輕描淡寫的說完。
陸懷徵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那眼神深邃如潭,像是石化了一般。
於好不解地看着他問:“你怎麼了?”
眼神仍是一動不動,像是荊火叢中的一束火,以摧枯拉朽之勢燒到她眼底。陸懷徵提着她兩邊的衣領,輕輕將她裹緊,低聲說:
“以後,我保護你好不好?”
聲音低沉卻堅定,在她平靜的心底,忽而掀起漣漪泛泛。
“就算半年後我得了那病,我們不能夠結婚,就算你嫁給了別人,我也保護你,只保護你。”
她靜靜地看着他,面前這個男人比往常更溫柔,她彷彿看見了,曾經肆意飛揚的少年郎,可如今眉眼間的溫柔卻獨獨讓她沉淪。
於好深知,他的責任和情懷,不能讓他只保護她一個人,可這樣的話,哪個女人聽了,會不心動?
她頭腦發昏,怔怔地問:“那你呢?”
他又緊了緊她身上的衣服,漫不經心地說:“我,就這樣吧,一個人也能過。”
於好精神恍惚地看着他,腦子混沌,她想,如果是一場夢,就讓她再睡一會兒吧。
之後幾天,陸懷徵真就跟保鏢似的,寸步不離地跟着她,她上班他就在車裡呆着,然後下了班送她回家,自己再回家,有時候於好上樓了,發現他車還在她家樓下停着,有時候停一個小時,有時候停兩個小時,有時候一停就是一晚上,直到半夜纔開走。
於好擔心他身體,不讓他上下班再跟着,他風雨無阻,每天上下班準時都去接送。
好說不聽,於好改威逼利誘,“你這樣我都沒有自己自由的時間了。”
陸懷徵靠着車門,抱着胳膊低頭看着她,“你要做什麼,我送你去。”
於好:“我要去約會,你也送麼?”
陸懷徵沉默半晌,問了句:“男的?”
“相親對象。”
他沉默,最後終是點點頭,“我送你去吧,等我回了部隊就沒時間了。”
於好說:“好!”
陸懷徵一言不發地把她送到兩人之前吃過的情侶餐廳門口,於好下車前問他,“你就沒話對我說麼?”
陸懷徵熄了火,看着窗外,半天沒吭聲。
“沒有。”
最後擠出這兩字。
於好點點頭,乾脆地推門下了車,然後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叫了一份跟上回一樣的情侶套餐,還有牛舌,陸懷徵就靜靜地坐在車裡看着她,一個人在裡面坐了近兩個小時,然後一個人把桌上的東西慢條斯理地吃完,時不時從窗玻璃裡拋出輕描淡寫地一眼。
陸懷徵則是坐在車裡,搖搖頭,舔着嘴角低頭笑了。
這樣的“相親”。
幾乎每隔幾天都要上演一次,每次還都必點牛舌。
陸懷徵就任由她鬧,日子平穩又快,他卻覺得,眼前的幸福也是他過去這十二年裡,最幸福的時候,至少能每天看着她,就好。
人間四月,眉目成畫,歡情不過這幾許方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