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幸太正是北岡良子派入法租界裡的最後一支潛伏小組的組長。
當初北方良子派入法租界的三支潛伏小組,前兩支都已被上海情報科清除,唯獨中島幸太這一支保留了下來。
他們這一支潛伏小組潛伏在法租界裡,一直也沒有找到上海情報科的蹤跡,徒勞無功,北岡良子甚至有心將他們撤回市區,現在看來正好可以用來調查藤原會社的運營情況。
至於對付上海情報科,北岡良子已經不抱希望了,按照土原敬二的想法,以後和中國特工的較量,都會交給新政府的特工部門,以華制華,這纔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幾天之後,上海特高課本部,佐川太郎的辦公室裡,土原敬二坐在主位上,佐川太郎和情報組長江口琉生,還有北岡良子都坐在一旁。
土原敬二笑吟吟地看着佐川太郎,開口說道:“佐川君,這一次我回到華北,完成大本營給我的一項重要使命,時間不會太短,琉生剛剛來到上海,我希望你能有所照顧。”
佐川太郎趕緊滿口答應道:“請課長放心,江口君才華橫溢,能力出衆,他將是我最好的助手。”
土原敬二雖然擔任土原機關的機關長,但同時還身兼特高課在華總課長,他在華北還有很重要的工作要處理,工作繁忙,實在是無暇分身。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很想讓藤原智仁來代替他主持上海的工作,這樣自己既可以騰出手來處理華北的事務,又可以借藤原家的影響力來統合各大情報部門,可惜事與願違!
江口琉生也是躬身施禮,謙虛的回答道:“佐川課長是我的前輩,江口初來乍到,一切都要請課長多多關照。”
客氣已畢,佐川太郎低聲問道:“課長,現在上海的事務繁忙,正是組建國民政府的關鍵時刻,大本營安排您這個時候回華北,是不是有欠考慮。”
土原敬二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國民政府即將建立,可是手中無兵無權,從無到有,百事待興,現在和談已經基本確定,可以這些人都是些政客,真要他們帶領中國軍隊爲我們衝鋒陷陣,是根本不可能的。
目前大本營已經選中了現在北平居住的,中國老牌軍閥吳培德,決定在新的國民政府中,以王主政,以吳主軍,以此爲構架,整合我們的佔領區裡的中國軍隊,爲帝國服務。
可是吳培德這個人軟硬不吃,很難對付,大本營讓我儘快趕往北平,趕在第六屆國民大會之前說服此人,所以我的時間很緊,馬上就會啓程,這一次來,也是給你們通個消息。”
佐川太郎和江口琉生這才明白,這一次土原敬二去華北是負有如此重要的使命。
佐川太郎皺着眉頭問道:“現在土原機關全權主持新政府的建立,這麼多的事務,課長您去華北,那麼這段時間土原機關的工作誰來主持?”
土原敬二壓低了聲音說道:“大本營已經派陸軍部的影佐裕樹少將來作爲我的助手,我不在上海的時候,由他全權主持土原機關的工作。”
佐川太郎和江口琉生都是心頭一驚,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影佐裕樹是華中派遣軍的高級軍官,而土原敬二一直以來都是華北方面軍的代表之一,這兩個方面的軍隊向來是各行其事,互不買賬,大本營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日本的軍隊非常的奇葩,他們的陸軍和海軍關係惡劣到了極致,彼此對立和仇視,甚至還發生過火併的情況。
而陸軍也不是鐵板一塊,在華日本軍隊大致分爲三個部分,分別是東北地區的關東軍、華北方面軍、華中派遣軍。
這三隻軍隊,彼此獨立互相不構成隸屬關係,而且彼此間矛盾重重積怨甚深,甚至相互掣肘,都視各自據守的地區爲自己的專屬地盤,不容其他人窺伺。
關東軍盤踞在中國東北地區,甚至還包括蒙古和河北省的一部分地區,九一八事變和僞滿洲國的建立,就是他們的作爲。
華北方面軍的前身爲日本中國駐屯軍,八國聯軍侵華後,清政府簽訂了中國近代史上最屈辱的《辛丑條約》,根據這一不平等條約裡的條款,日本獲得在京津地區的駐兵權,淞滬之戰爆發之後,又從本土調至華北戰場的一部分部隊,總編成華北方面軍。
之前發生的徐州戰役和臺兒莊戰役,這是中國軍隊和日軍華北方面軍的一場大戰。
華中派遣軍,就是淞滬之戰爆發之後,從日本本土調集來的主力軍團,他們是與中國軍隊作戰的主力,先後進行了淞滬之戰,還有南京保衛戰以及後來的武漢會戰等重大戰役,目前也正在積極籌備長沙會戰。
日軍華中派遣軍,是佔領和侵犯中國面積最廣的日軍部隊,在中國犯下的罪行也最多,製造南京大屠殺的日軍就是華中派遣軍。
因作戰對象主要是戰鬥力強的國軍中央系,所以華中派遣軍始終將總兵力保持在了五十萬以上,且大半都是主力作戰部隊,實力在三個方面軍中是最強的。
這三股勢力在大本營裡也是勾心鬥角,華中派遣軍一直視上海爲自己的地盤,這一次因爲組建國民新政府,大本營下令統合各部門的資源組建土原機關,因爲土原敬二是老資歷的中國通,在華的工作成績突出,搶奪到了主要負責人的位置,可是土原敬二是華北方面軍的人,這讓華中派遣軍的高層都是十分的不滿,一直就想取而代之,這一次大本營突然派影佐裕樹來接替土原敬二的工作,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土原敬二也是頗爲頭痛,他心裡也是清楚大本營裡的風向好像有些變化,但是大本營的命令不容違背,自己只能執行。
“我不在上海的時候,你們要小心謹慎,影佐裕樹這個人心機深沉,手段高明,你們輕易不要與之衝突,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土原敬二鄭重吩咐道。
這一次的變動總是讓他有不祥之感,一個老牌特工的預感告訴他,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影佐裕樹很有可能會針對他,所以他纔要給自己的部下提個醒,一切小心行事。
三個人都點頭答應,事情商討已畢,土原敬二起身帶着北岡良子離開了特高課,坐在轎車後座上,土原敬二對北岡良子輕聲說道:“你留在土原機關,更要小心謹慎,多留意影佐裕樹的舉動。”
“是,請老師放心,我會盯着影佐裕樹的一舉一動,老師也要快點回上海主持大局。”
土原敬二嘆了口氣,日本軍中的內耗也是非常大,部門之間,派系之間的鬥爭層出不窮,就是他這樣的高級將領也不能例外。
“我聽說你在着手收集藤原智仁的一些信息,怎麼,事情進展的不順利嗎?”土原敬二問道。
北岡良子無奈地回答道:“根本就是毫無進展,藤原智仁這個人絕不是我們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他從始至終都對我抱有極大的戒心,對我根本無動於衷,最後乾脆直接說,讓我們不要打他的主意,態度非常的無禮!”
土原敬二眉頭皺起,他的影響力在東北和華北,在華中上海缺乏有力的支持者,原打算拉藤原智仁上車,可是現在看來沒有希望了。
“良子,這項工作還是不能夠放棄,你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只是我提醒你,凡事要掌握分寸,不要激怒藤原智仁,他在上海經營了很大的勢力,如果能爲我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如果不行,也不要和他結怨,不然我們會很麻煩!”
北岡良子聽到土原敬二的話,猶豫了片刻,便點頭答應,只是她心中也是另有打算,不足於外人道也。
特高課本部,送走了土原敬二的佐川太郎也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不停地思索着。
老實說,他並不是土原敬二嫡系,所以也不擔心土原敬二是否可能離開上海,土原敬二離開上海,自己無人壓制,不是更加輕鬆快意?
上一次十億法幣被燒燬,土原敬二竟然試圖讓自己當替罪羊,要不是自己早就有所準備,差點就翻了船,他對此是心知肚明。
“這個老狐狸!”
佐川太郎忍不住暗自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