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這酷暑難耐的盛夏,竟然還有人穿着破棉襖,扎着紅腰帶,每個人都是蓬頭垢面,破衣爛衫,有的女人手中還抱着可憐兮兮的孩子。
劉英楠以爲這些都是掏錢要飯的,來大公司門口,他們爲了公司形象,一般都會準備零錢打發這些人,所以這個地方這樣的人最多。
可劉英楠一靠近,徹底顛覆了他心中的想法,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就拿離他最近的一個男人來說吧,穿着破棉襖,爛棉褲,一雙棉鞋露着腳趾,頭髮擀氈,臉色灰濛濛的,看起來好多天沒吃東西了,隨時隨地都會魂歸地府。
可在這個男人身邊,有一個西服革履,手上戴着金錶,拿着鎏金鋼筆,戴着金絲眼鏡,總之一身珠光寶氣的男人,正畢恭畢敬的彎腰,和這個破棉襖爛棉褲的男人說着:“王總,您看,我們公司是真的有誠意與貴公司合作,您手上那麼大的工程,肯定得用水泥啊,而我們公司的水泥絕對有質量保證,而且價格公道,你要是信不過,你先簽個三百萬的單試試看,三百萬對您來說小意思了。”
劉英楠聽到這些一陣抓頭,眼前這個破棉襖男人,眼看就像要餓死的,怎麼在西裝男嘴裡成了王總,跟大爺似的。張嘴閉嘴三百萬都是小意思,那他這是打扮是什麼意思?憶苦思甜?行爲藝術?
這時,那破衣爛衫的王總擡起頭,看了看身邊苦苦哀求的西裝男,特別是他明晃晃的金錶和金絲眼鏡,王總搖搖頭,道:“年輕人,現在的生意不是這麼談的,最起碼你也要像我一樣,畫個妝再來呀!”
“哦,對了,王總您這是……我昨天還看到您在阿瑪尼專賣店試西裝的……?”西裝男滿頭霧水。
“這都是爲了生活啊,年輕人多學着點吧,你看看他們。”王總指了指身邊其他破衣爛衫的男男女女。
西裝男轉頭看去,起初臉上還有些輕蔑,但看清了之後,他臉色驟變,感覺好想看到了死神一般驚悚,他顫巍巍的想要伸手去指,卻硬生生忍住了,劉英楠離他不遠,聽到他口中喃喃的低吟:“那個撿菸頭的男人是明玉建築公司的老總,這個抱孩子的女人是金輝裝飾公司的公關經理,那個啃着黑麪包的不是我們的趙董事長嗎?”
西裝男要瘋了,剛纔他連正眼看都沒看的一羣叫花子,竟然是他平日裡膜拜的偶像,他做夢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和他們比肩,站在一起。
可現在他的夢想實現了,確實與他們站在一起了,而且他西裝革履,這些偶像級的人物卻是破衣爛衫,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王總,你們這是?”西裝男捂着脆弱的心臟問道。
王總笑道:“年輕人,我們其實都和你一樣是來拉業務啊,你看你們董事長多賣力氣,爲了逼真,連黑麪包都啃上了,這雲海集團的老總凌雲小姐是個慈善家,宅心仁厚,熱心助人,最看不得可憐人。”
西裝男明白了,他們這是裝可憐拉業務,但西裝男還是不解道:“諸位都是老總,董事長,何必自己受罪了,直接派業務員來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這事兒必須親自來。”王總說道:“上次有個公司的業務員來雲海拉業務,只可惜他們公司太小,人家雲海根本看不上,甚至連大門都沒讓進,那業務員也不死心,就在這門口等着,正巧趕上當時天降暴雨,那業務員淋得跟落湯雞似地,恰巧又被凌雲小姐看到了,凌雲小姐問清情況後,直接與他簽了約,而且,凌雲小姐不是爲他們公司,而是看他可憐,與他本人簽約的,現在那個業務員身價已經過千萬了!”
王總說完,劉英楠和西裝男都愣住了,不過西裝男反應也很快,他直接扔了手中的合同,猛的一下躺在地上,滿地打滾,很快,西裝扯了,皮鞋壞了,眼鏡碎了,看起來就像剛被打劫過一樣,也加入到了這些‘可憐人’的陣營中。
劉英楠愣了許久,苦笑連連,現在這人出來討生活太難了,除了裝孫子之外還要裝可憐。
當初那個業務員是真的不容易,纔會被凌雲可憐的,而眼前這些不是老總就是經理,他們爲了錢捨棄了尊嚴,以這種欺騙別人同情心和感情的行爲獲取利益,就算賺了錢,這錢花得有意思嗎?不怕遭報應嗎!?
當然這還得怪凌雲,典型的爛好人一個,全天下可憐人那麼多,你一個人又能幫助多少人?
不過,更讓人感到悲哀的還是眼前這些人,這些連基本道德都沒有的人,竟然利用別人的善良和同情心,這種行爲與那些貪污救災款,挪用善款的人有什麼區別,他們這是在爲自己從十八層地獄預留位置啊!
再有,這雲海公司還真是樹大招風,凌雲只是可憐一個淋雨的業務員,只是隨意的簽了個字,竟然成就了一個千萬富翁,劉英楠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t恤和沙灘褲,快要磨露底的涼鞋,這打扮不用化妝了,他只要本色出演沒準都能混到合同。
同時劉英楠還注意到,在這棟大廈的例外都有很多保安,維持這裡的秩序讓僱主不被騷擾是他們的職責,可現在,劉英楠親眼看到幾個化妝的老總,踏出一沓百元大鈔塞給了保安,順利的混入了到了‘可憐人’隊伍中……
哼,讓人無語啊,這年月,有人爲了錢連做人的尊嚴和底線都不要了,還有人想法設法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受賄,就連保安都受賄,難怪剛纔看車人一個勁的問他存車要不要發票,估計他要是不要發票的話,給三塊存車人也願意,不過這錢他得裝進自己的腰包。
劉英楠總算明白陰曹地府爲什麼幾千年來都沒事兒,卻要在這個時代擴建招工了,不然十八層地獄的工作量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