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是我一手安排的。先帝想要立你爲太子，根本就不喜歡宏兒。我沒有辦法，如果我不這麼做，皇位早就是你拓跋諶的囊中之物。那我這個皇后，和宏兒又算什麼。想必等你立爲太子，先帝也該考慮廢了我這個皇后，改立貴妃爲皇后。誰讓你自幼天資聰穎，連那些朝臣也覺得，拓跋諶當太子乃是新晉之福。但是這場火災之後就不一樣了，我爲了救你，捨生忘死，連自己的孩子都顧不上。妹妹那性子，絕對會覺得虧欠我。”
“這才保全了宏兒的太子之位。只是沒想到宏兒會因此染上癆病，大概也是老天降罪吧。”
“至於二皇子，也就是你的弟弟，當然是死在那場火災裡了。妹妹有你這麼個兒子，已經夠了。若是再有更優秀的皇子，就算以後宏兒當上皇帝，你們這些人又是親兄弟，如此厲害，宏兒的位置，坐不安穩。所以，二皇子死了。”
太后輕描淡寫的說道。當年她一手策劃火災，爲的就是替拓跋宏保住太子之位，也是爲了保全自己的皇后之位。
不惜，燒死了二皇子，也就是拓跋諶的親弟弟。
拓跋諶的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臉色冰冷。
當年母妃臨死之前，都讓自己孝敬這個女人，都讓自己保護她的孩子，可是結果，這纔是真相。
“至於晉安和拓跋臨，那時候我們一同懷孕，沒想到，妹妹的運氣就是好。有了你這樣的兒子還不夠，老天爺還賜給她一對龍鳳胎。可是我呢？生出來的卻是一個已經閉氣的死胎。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爲什麼好事都讓她一個人全佔盡，老天爺竟然連一次都不肯憐憫我。”
“所以你就把貴妃生的龍鳳胎抱走，反而不知道從哪找了個女嬰，說是貴妃的孩子。”楚媚憤怒瞪着她。
這個老太后，也實在是太王八蛋了！
“是。我自己的孩子，是個死胎。所以當時就把拓跋臨留下了，將來有個什麼萬一，他還是我的人質。另外那個女嬰，直接扔出宮了。至於那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的晉安公主，不過是從民間隨便抱來的一個剛出生的女嬰。真正的公主，還不知道在哪受罪。”
“本以爲，小十一你會跟宏兒更親近一些，沒想到，從小到大，你就喜歡黏着拓跋諶，大概這就是血緣親情。其實我也是把小十一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在撫養，小十一……”
拓跋臨打斷她，憤怒道，“你閉嘴！你燒死了二哥，害的皇兄得了癆病，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親孃是誰，貴妃當年就是因爲二哥之死才悲痛去世，你直接害死了我二哥間接害死了我親孃，你還說拿我當親生兒子。如果不是想利用我牽制大哥，當年，你早就把我也連同我那個素未謀面的妹妹，一起扔出宮了吧。”
“哈哈，十一，真的是長大了。只可惜我的宏兒，他沒這麼好的運氣……”太后提起這個拓跋宏，臉色悲痛。
那一場火災，害的拓跋宏變成如今這樣的火災，竟然是太后一手安排的。
她從頭到尾都只是僞善，一切都只是爲了保住拓跋宏的位置，也是爲了保住她自己的榮華富貴。
她，根本就沒把拓跋諶這些皇子，當皇子看待。
一切，真相大白。
“你丟掉的那個孩子，丟在哪了。晉安真正的父母，又是誰。”拓跋諶冷漠盯着太后。這些問題，比報仇更重要。
太后哈哈大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說不定早就死了呢，那時候又是大冬天，女嬰就扔在路邊，應該是凍死了吧。晉安的父母，也不知道，那又有什麼重要。”
在她看來，貴妃的孩子該死，不配享受萬千寵愛，所以纔會抱走那對龍鳳胎。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是個死胎，如果不是她需要一個皇子來牽制拓跋諶，只怕連拓跋臨那時候也一同被丟棄了。
晉安亦是無辜。好端端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就變成了太后的一枚棋子。
到如今，也再難查當年的往事。
“我的宏兒，我的宏兒啊，爲什麼你會覺得母后不愛你呢，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你！”太后已到了崩潰邊緣，喃喃自語。
拓跋諶冷酷說道，“太后，拓跋宏到死都沒原諒你，他說他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她殘害人命，混淆皇族血脈，到最後卻害的自己的親生兒子得了癆病，害的親生兒子至死都沒原諒她。
這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報應。
“報應，這都是報應。”太后慘淡一笑，“從你叛出新晉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用了那麼多手段，沒想到這天下最終還是落到了你手中。不過我不後悔，就算我沒有一個好下場又怎麼樣，那個跟我爭夫君的賤人，死的比我早，她的兒子，把我當做恩人一樣對待，當皇帝的也是我的兒子。他們都死了，我卻活了這麼多年。我賺夠本了！”
拓跋諶厭惡看着她，“是嗎？你得到這麼一個冰冷的位置，卻被拓跋宏憎惡這麼多年，從不與你親近，從不侍奉你左右。你固然高高在上又如何，母子之情，全部都被你親手葬送。得到了太后之位，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如果不是你，拓跋宏一定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他不會變的這麼陰暗偏執，更不會死。”
“你別胡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是爲了他……”
“爲了他？你讓他只能在病榻上苟延殘喘，你讓他一直以爲自己不被父母所愛，你讓他從未覺得高興。難道你所謂的爲了他，就是將一切的痛苦都加諸在他身上嗎？拓跋宏，是被你親手毀了，我的弟弟拓跋宏，被你親手害死了。”
拓跋諶冷冰冰說道。如果不是太后，一切都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一切悲劇的源頭，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他拓跋諶守護了一世的弟弟，是被她害死的。
“我害的，我害的……哈哈哈，我害的……”太后瘋了，面色瘋狂，手舞足蹈，一頭撞在柱子上。
楚媚默看着這一幕，最終只能走到拓跋諶旁邊，輕輕攥着他的手。告訴他，最後還有她在他的身邊。
這麼多年的親情，原來都只是假象。他以爲的親人，其實是仇人。他眷寵的妹妹，其實不是他的妹妹。
他以爲不是他親弟弟的人，卻原來是他的親弟弟。
以前的一切都顛覆，延續了這麼久的悲劇，現在纔有一個終結。
他，終於報仇了，也終於查清了當年的真相。
“爺，一切都會好的。”楚媚輕聲說道。
拓跋諶沉默望着這一幕，外面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他們拿下了長安。
可是這一刻，他只覺得很累。
又覺得一陣輕鬆。一切，終於結束了。
是夜，北宸軍攻下長安，新晉王朝，滅。
裴紹南打馬入長安，韓武前來迎接。
“裴將軍可算來了，兩天前，皇上攻破長安，如今長安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接下來就是收復失地，某還盼着和裴將軍並肩作戰！”韓武笑道。
裴紹南望着長安城，這個他那麼熟悉的地方，他，又回來了。
將手中的包袱遞給韓武，裴紹南說道，“拓跋煦的人頭，送給皇上。”
“不愧是裴將軍。”韓武接過包袱，說道，“請裴將軍入城。”
周圍守着的侍衛士兵們齊聲大喝，“歡迎裴將軍入城！”
當年那個紈絝，如今成了軍中的鐵血男兒。但是，這其中的變故，毀掉的卻是一個裴家。
拓跋煦已死，拓跋宏也死了，他裴家之仇，親手得報。
“韓武，我爹的墳墓在哪？我想先去祭拜。”裴紹南說道。
當初他們撤走的倉促，連老國公最後一眼都沒看見，甚至不知道老國公葬在哪。
“好，某給裴將軍帶路。”韓武說道。
就在裴紹南進城的時候，遠遠一個女子大喊道，“裴紹南，救我啊，裴紹南！”
裴紹南腳步一頓，順着那聲音望去。夾雜在一堆女子之中，披頭散髮，但是那張臉卻依舊那麼溫柔端莊，溫柔典雅。
林初柔。
林初柔也在看裴紹南，看見他在一堆士兵的簇擁之中走進來，看見他光芒萬丈如此耀眼，這個她曾經看不起的公子哥，原來竟然如此優秀。
如果當年她就能明白這一點，也就不會嫁給裴耀庭了。
如果當年她就能懂，裴紹南就是屬於她的了。
也許，一切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
“裴將軍，這個是罪臣之女，本該流放，不過她曾經涉嫌謀害老國公，如今被判爲充作軍妓。”韓武看着裴紹南，又看了看林初柔，頓了頓說道，“當然，如果裴將軍一句話，這個女人，立即就可以放了，轉送給將軍。”
林初柔掙脫了那些官兵的押送，跑到裴紹南的馬前，抓着他的腿說道，“紹南，我是初柔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當軍妓，求求你了！”
她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等閒男人看見這般模樣，都會動惻隱之心。
但是裴紹南只是淡定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韓將軍，這個女人，跟我沒關係。”裴紹南望向韓武，“該怎麼處置，刑部怎麼安排，就怎麼辦。”
韓武笑了笑，“來人，將林初柔拉開，擋了裴將軍的道了。”
“不要！紹南你救救我啊，我願意給你當侍妾，只求你救救我，紹南！”林初柔哭喊着被人拖走。
一個官兵罵罵咧咧道，“你還想給裴將軍當侍妾，裴將軍可是我們北宸最有名的將軍，哪輪的到你！”
“就是，你就給我乖乖的當軍妓去吧。誰家不想把自己的女兒送給裴將軍，就你這樣的破爛貨，就一個當軍妓的命。”
裴紹南驅馬從林初柔面前離開，現在他的眼中，林初柔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