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大雪越下越大,如鵝毛般灑落人間,灑落在齊王府上上下下二三百人的頭上,肩上,還有周圍看熱鬧的人們的閒談話語間。
二三百人腳上的鐵鐐銬,“嘩啦啦!”的鐵器與地面發出的摩擦聲,還有哭喊聲和哀嚎聲,刺耳刺心,綿延千餘米的向前走着。
李唐突然想起了紅樓夢裡的情景,當時賈府被抄家時恐怕也是這樣吧,沒想到此時此刻,自己居然還能經歷一回,也算沒白穿越了。
雖是夜晚,但街道周圍看熱鬧的人卻是不少,議論紛紛,齊王府剛纔還在大擺宴席,招贅郡馬爺呢,怎麼眨眼間就全都鋃鐺入獄了。
有稍微知道的解釋幾句。
但也基本都是流言。
李唐在自己的記憶裡倒是搜索出了答案,當今聖上沒有子嗣,年齡又一天比一天大了,其他王爺們便打起了自己或自己兒子繼承大統的想法。
齊王項濤本來不在其中,因爲他只有一個殘疾女兒,誰曾想到,三年前他突然老來得子,得了一個兒子。
這一下,齊王項濤也被捲入這場皇位繼承人的漩渦之中,就算他沒這個想法,也不能免災,這不嘛,經過三年的絞殺。
齊王項濤被其他王爺的集團擊倒了,落得個抄家流放的下場。
皇權之下,皆是皚皚白骨。
手足相殘,一朝朝粉墨登場。
今日來抄家的大內總管劉瑾和丞相李林甫其實只是狗腿子而已,後面具體是誰在操縱着一切,李唐的記憶就搞不清楚了。
沒辦法,他的前身只是個丞相府裡的賣身小奴僕而已,不可能知道太多的機密,這些也只是偶爾聽來的。
而這個大楚王朝更有意思,這個世界和李唐原本的世界是發生了拐點的,秦朝末年統一天下的不是劉邦而是項羽。
劉邦在鴻門宴早早就被項羽殺了,而後項羽一統天下,建立大楚王朝,也如很多歷史學家分析的一樣。
項羽的性子得了天下必然是一代暴君,所以他死後就又爆發了八王之亂,子孫們互相征伐,誰都不服誰,起義軍到處都是,搞得天下又是一片狼藉。草原民族又趁機北下,佔領了秦嶺與黃河以北。
大楚王朝的子孫們只得衣冠南渡來到了南方,在金陵建都,以黃河天險抵抗北方,眨眼間已經三百多年。
現在的大楚王朝無能沒落,需要年年向北方的大金國進貢,可以說是偏安一隅,早已經不是當年橫掃天下的大楚了。
這代皇帝倒是想有一番作爲,奈何,傷了根本,沒了子孫,爲了太子之位,搞得朝堂亂七八糟,一片烏煙瘴氣。
整個大楚王朝此時如同一葉扁舟一般,隨時都有可能傾倒,起義軍,盜匪到處都是,饑民、流民,哀嚎遍野。
李唐把這些都想明白,就也搞清楚了自己穿越後的具體情況,“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東晉時代,但又有些像南宋?嗯,那我該怎麼辦啊,不能跟着他們真被流放啊,那可就太倒黴了。”
至於自己背上的這個雙腿殘疾的媳婦,一把骨頭架子一般,一點動靜都沒有,恐怕是挨不過這一關了吧。
“如果林黛玉沒死,敢上了賈府抄家,恐怕也是這樣吧。”
李唐把這位靜郡主比作了林黛玉,就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多了幾分疼愛之意。
但這位靜郡主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看也白看。
反之。
現任齊王妃抱着奶娃,“嘩啦!”“嘩啦!”的晃動着腳鐐,眼眶發紅的說呢,“沒想到你居然是李林甫家的奴僕,更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有膽略,敢回懟李林甫,也沒想到你這麼有擔當,揹着靜兒。”
她眼淚吧嗒吧嗒的流。
現任齊王妃年齡不大,三十來歲,是齊王項濤後來娶的,也是生下兒子後,冊封的。
此時她唐美人般的高高發鬢凌亂,花容失色,臉色煞白,原本珠光寶氣的衣服、首飾都被擄走,走路搖搖晃晃的到也算是有幾份膽色,換做其他人,肯定早就哭死過去了。
而她懷裡的孩子,按照順序計算下來,其實是前三位的皇位繼承人。
李唐無奈笑道:“都這時候了,我還能怎樣,一條繩上的螞蚱,一起報團取暖唄。”反之又問道:“齊王就算在傻也該知道有人要害他吧,皇位之下,哪有親情。怎麼眨眼間就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場啊,還是在大婚之夜。”
齊王妃無奈嘆氣,眼淚止不住的流:“我家王爺自然是早有防範,但李林甫說他會幫忙,讓他安心準備婚事,其他一概交給他來,誰曾想到李林甫居然沒幫忙,還倒打一耙,哎,反而讓你和我們一起倒了黴。”
“李林甫出了名的口蜜腹劍,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齊王真是笨啊,居然信了他的話。”
李唐無語。
齊王妃低頭哭泣,齊王項濤在蜜罐里長大,老齊王也只有他一個兒子,從小就沒過過爭權奪利的日子,一直是個逍遙王爺,怎麼可能把這些做的嚴謹周密,要不然也不會淪落的閨女大婚之夜被抄家流放的下場。
“哎,莫生帝王家,這話並不是全錯的啊。”
她看着自己懷裡三歲的奶娃,哭泣着忍不住一聲苦嘆。
而這時。
他們倆聊天,動作就稍微有些慢,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黑色鎧甲士兵,仰着鞭子就打了下來,“都他媽的給我快點,不要以爲你們還是什麼王妃,郡主,郡馬爺的,你們現在都他媽的是階下囚。”
這一鞭子不管打在誰的身上,那都是一條血印子。
所幸。
李唐早有準備,一揚手,先來了一個借力卸力,把力道卸了,在一把攥住鞭子,狠狠一拽道:“你打誰呢,就算我們是階下囚,也該宗人府管,還輪不到你。”
“啊!”的一叫。
黑甲士兵被拽的應聲栽倒馬下,跌了個狗吃屎。
“噗呲!”
齊王妃忍不住笑了,連同李唐背上的靜郡主都動了一下,眼神瞟了一眼。
“你小子找死。”
黑甲士兵“滄浪浪!”拔出刀,就要砍。
所幸。
其他血紅鎧甲的士兵趕了過來,呼喊道:“別亂鬧,上方有令,午夜前要都關入宗人府,還要清點人數呢,想要教訓他們,有的是機會。”
“你小子給我等着。”
他這才咬牙離去。
齊王妃這下不淡定了,急的眼淚汪汪的哭嚎道:“這下可怎麼辦啊,閻王好鬥,小鬼難纏啊,得罪了他們,更沒好果子吃啊。”
李唐相當淡定,“如果有人想讓咱們死,還輪不到他們這些小鬼,若他們想搞死咱們,也沒那麼容易。”
“嘩啦!”“嘩啦!”晃動着腳鐐,頂着鵝毛大雪,李唐此時脫身自然是不可能,周圍都是士兵,自己手銬腳鐐都帶着呢,咬牙鬱悶的只得跟着大部隊無奈前行。
齊王府距離宗人府的監獄很遠,幾乎饒了半個金陵城,才晃動着腳鐐到達了宗人府。
齊王項濤是首犯,怕他畏罪自殺,被關在了單間,單獨審問去了。
其他人基本上是人挨人,人擠人的關押,一個牢房裡恨不得有二三十人。
所幸。
老太君、齊王妃、靜郡主、李唐這個郡馬爺同樣算是主犯,就只有他們四被關押在了一間。
牢房還算寬闊,但昏暗的視線下,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臉,而且髒亂差,惡臭難聞,甚至還有老鼠亂竄。
牢房裡的哭喊聲自然從沒斷過。
“我只是齊王妃的遠房親戚啊,投奔過來也只是在府邸裡乾點雜活,不是賣身入了齊王府的奴僕啊,我是無辜的啊。”
“我孃舅是齊王府的管家,我也沒簽賣身契,不算齊王府的人,放了我吧。”
“這個挨千刀的齊王,你好端端的王爺不做,居然裡通外國,連累我們一家人都跟着要被流放,你怎麼不去死啊。”
咒罵齊王和齊王妃的聲音開始出現。
如同紅樓夢裡一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些人想的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紛紛過頭投奔,只要沾親帶故的都想沾一分光。殊不知,大樹傾倒,小花、小草亦好不了啊。
齊王妃已經聽習慣了,抱着自己的奶娃,一句一句的哄着,看孩子終於睡去,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
角落的靜郡主則依然死灰一樣不發一言,一動不動。
老齊王妃更像是紅樓夢裡的賈母,一直在深宅大院內過自己的小日子,幾十年下來,連走路都得有人扶了,更沒想過一生中還要經歷這個。
此時她靠在那,略顯臃腫的身體,只剩下一句話了,“我還不如早死幾年呢,何必看到兒孫這個下場,我死後,怎麼和老王爺交代啊。”
“唔!”“唔!”的哭。
李唐這邊依然在想脫身之法,來回看着,沒有找到,感覺只有在發配的路上才能憑藉自己特種部隊教官的能力逃出生天了。
“先捱過這一天吧,等過了這天在說。”
李唐所幸靠在了牆角,也開始閉目養神,繼續整理記憶,也檢查了檢查這具身體。
這具身體按照奴僕李唐的記憶應該是十九歲了,摸上去皮包骨似的乾巴巴的和原本鋼筋鐵骨的鐵血教官比起來可差遠了。
他感覺這個人的模樣到是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劍眉、大眼,高鼻樑,除了太瘦之外,身高也差不多,一米八左右,更像是年輕的自己。
此時李唐試着活動了活動,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倒也能隨遇而安。
但手上突然出現的一枚戒指倒是讓李唐有些驚訝,“在兩個人的所有記憶裡都沒有這個戒指啊,這個戒指是怎麼回事啊。”
他透着昏暗的燈光看了看,一個銀白色的指環出現,充滿了未來感,一看就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這一刻,戒指裡一道光芒閃出,他的腦海裡瞬間產生了一連串的訊息,這個戒指的名字,也隨之呈現,兌換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