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爽朗而鏗鏘，棄滿力度的聲音，還有那雙清徹而充滿堅毅的杏眼，居然是三娘子這妞不知道啥時候蹲到了我的跟前，小嘴撅着，一副不高興的模樣，就好像是我剛剛欠了她一大筆錢款似的。
“發呆，指的是因着急、害怕或心思有所專注，而對外界的事物完全不注意。而傻樂，指的是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在那裡開心不停。這兩個不同的形容詞放在一起，是很容易讓人摸不清你的意思，到底是說對方發呆呢，還是傻樂。”本公子懶懶地白了一眼李瑤光，繼續蹲在火爐子邊上發呆，沒辦法，這段時間以來，天天早上都起得早，然後每天晚上還要嘔心泣血地修改和加工練兵之法，還要準備給那些家兵學習的教材。
除了這些，還要給這些家將設計揹包，這些活計，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幹得了的，只能俺自己一個人做，所以晚上睡的遲，早上起的早，不累纔怪。
“停！”李瑤光被我羅裡羅嗦一大堆話給哽得頭昏腦漲，半天才趕緊擡手比劃暫停。“算了，本姑娘懶得跟你計較，對了，無垢妹妹說你這段時間才府裡邊大練家兵。真的假的？”
我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道：“對啊，我如今業已成年，誰也不知道哪天咱們的天子就起了興致，把爲兄這樣的斯文人也給扔進軍隊裡邊，不提前訓練那些家兵，到時候，本公子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來。”
李世民很是磨皮擦癢地道：“難道兄臺不希望建功立業不成？再過三個月，小弟也就滿十六了，真希望天子如你所言，再徵高句麗，那樣的話，說不定小弟年未及冠，便能拜將封侯。”
“哼，算了，我懶得說你，你就自己好好的做夢吧，要多美，就做多美。”我懶得看李世民那副口水都快流出來的猥瑣模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站起了身來。
“兄臺你這也太埋汰人了吧，什麼叫美夢，難道你覺得小弟沒那本事不成？”李世民的目光猶如那沉閨五十年的怨婦，一臉的忿憤。
“本事你是有的，但是啊……”本公子再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妹的，原本是想來到酒店裡邊火邊打個盹，順便等着晚上美美的吃上一頓烤鴨，結果纔到這裡，李家兄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也上這來湊熱鬧。
“但是什麼？”李瑤光歪起了頭，一副很好奇的模樣，嘴裡邊還在那嚼着核桃，腦袋後邊留着一根長長的馬尾辮，一又黑眸又圓又磊。這一刻，怎麼看都像是一隻可愛的小松鼠。
“但是，你們就能夠確定再徵高句麗，我大隋能夠比這一次更厲害嗎？或者說，你們以爲再徵高句麗，會比此次更爲勝利不成？”好不容易纔把上翹的嘴角給凝固，乾咳了兩聲又道。
“莫非兄臺你的意思是，哪怕是天子再徵高句麗，也不見得能夠一戰而定？”李世民的理解力不差，至少聽懂了一半。
“不錯，如今，山東糜爛，徵兵不易，調集糧草也同樣困難，想要再徵百萬雄師遠征，那隻會把整個大隋朝都鬧得怨聲載道。你們也不想想，此次北征高句麗，十亭去了三亭，而真正能回到我大隋境內的，不過五十餘萬，就連十六衛的精銳，也折損過半。昨天天子入洛陽，你們不會看不到吧？”我輕嘆了一口氣道，楊廣的脾氣，屬於是那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主，也就是一個典型的偏執狂。
別說是三徵高句麗，只要有能力，說不定這丫的肯定年年都要玩上一次年高句麗一年遊或者半年遊。
“這倒也是，小弟聽兄臺這麼一說，也實在覺得真要入了伍，隨天子北征高句麗，實在是禍福難料。”李世民想了想之後，也不禁長嘆了一聲苦笑道。“小弟還特地出城觀望了一番，我大隋十六衛的精銳，居然也損失如此慘重，可謂立國以來，頭一次。”
“如今的天子……”李瑤光也微微搖了搖頭，彷彿是在輕嘆，嘆息強盛的大隋，將由北征高句麗開始，由盛轉衰……
就在昨天，天子終於趕在元旦之前，回到了京師，而隨同其回到京師的天子親軍十六衛，少了差不多將近一半，這樣的結果，讓那些前去接駕的大臣看在眼裡，記在心中，誰都很清楚，這一仗，哪怕是明面上不敗，其實也已經敗了。
百萬之師，御駕親征一個彈丸小國，喪師數十萬，卻連對方的都城都沒看到，就在清川江邊打了個轉，無奈的迴轉。
大隋十六衛也不如過往一般驕傲自信，反倒是一股子頹廢的氣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舅父接駕之後，給那從遼東回還的好友接風，而本公子敬陪末座，自然是聽到了不少的喪氣之言。
更清楚的是，第二徵和第三徵高句麗，都沒打出全力，就因爲國家的局勢變化，而不得不班師回朝。
“罷罷罷，別說這些令人喪氣的事了，如今天子回朝，至少大隋也能夠先清靜一會了。”李世民苦笑着搖了搖腦袋笑道。
“是啊，希望吧……”我擡眼看向窗外，呼嘯的寒風，從那洛陽城的那青黑屋的民宅屋頂上刮過，帶得那些紛紛揚揚落下的雪片在空中翻飛不已，刺骨的寒涼，彷彿也已經印上了心頭。
回頭看了一眼正坐着火邊，教着老五怎麼握鵝毛筆的妹子，如今，妹子已經滿了十三歲，歷史上，就在明年，老舅因爲被楊玄感造反之事牽聯，而貶謫交趾，而妹子就在那時候嫁給了李世民。
如今，本公子已然比歷史上的長孫無忌更快地成長了起來，已經奪回了屬於自己的一切，而且擁有了大筆的錢帛，自然也不用擔憂家人的生活了，更何況，本公子已經說服了竇氏，這位唐國公府的當家人業已同意了我的要求，等妹子滿十八歲之後再及笄成親。
五年，現如今是大業八年，五年之後，也就是大業十三年，恰好是楊廣被宇文化及所殺的年份，希望到時候妹子和李世民能夠按時成親，唔……如果因爲戰亂已起，能夠再晚點，那也不錯。不過，看李世民那副盯着俺妹子的花癡模樣，怕是很難。
“世兄……”一聲輕喚，在我的耳邊響起，略一側頭，卻看到了李瑤光的俏臉，豐潤的紅脣，哪怕是在這樣寒風刺骨的冬天，仍舊透着潤漬的光暈。
“三娘子怎麼了？”看到她小心細氣的喚我，似乎不欲引起李世民他們的注意，我也小聲地回答。
“如今，可是要到年底了，你答應過我的事，還沒兌現一半呢。”李瑤光似乎有些害怕我的目光，略略側開了臉，聲音又小了幾分。
“答應你的事？哦哦……”明白了，快年底了，答應給李瑤光作的三首詩，到這會子，只給這妞作了一首，眼下她是來討債的，不過令我奇怪的是，依她的脾氣，討債應該理直氣壯得可以，爲何這會子她討債卻扭扭捏捏的，實在是不合她乾脆利落的性屬。“幹嘛，老盯着人看，莫不是想要賴帳不成？”就在我好奇地打量她的怪異舉動的當口，這妞憤憤地又回瞪了我一眼，不甘示弱地低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