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聲再度響起,洞窟頂端的水珠擊落在那塊石頭青苔最薄弱的部分,依舊是那種獨特的清脆聲。
寂靜的洞窟內,東圖南整個人垂頭喪氣地倚靠在青石上,任憑濺灑的水沫落在自己的頭髮間,然後順着髮絲一直滑下臉頰。
“滴答…滴答…”
重複着的聲響始終縈繞在東圖南的耳畔,那如同是一個小和尚在敲木魚,空靈而禪定。不經意間,便已是浸入一種玄妙的精神狀態。
東圖南像是置身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裡,空間內沒有山峰湖泊,沒有蟲魚鳥獸,更沒有任何人類的蹤跡。自己站在一片遼闊的地帶,那裡寸草不生,也沒有風雪飄零,好像這天地間只有自己一人。
“東圖南!”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東圖南猛然一驚,連續幾個轉身,想要把聲音的源頭找出來,可都沒有成功。
“你是誰!”東圖南大喊道。
“我是你的神魄。”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東圖南一聽有些詫異,自己的神魄爲何會和自己對話,不應該是自己的一部分嗎?
“你既然是我的神魄,我怎麼不知道?你有爲何會與我對話?”東圖南想了想,還是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神魄並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是沉默了許久。
這讓東圖南有些摸不着頭腦,似乎神魄想隱瞞什麼,可自己卻猜不透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麼跟你說吧,本神魄乃是東圖南前世的神魄,並不屬於這一世的東圖南。”神魄回答道。
“這一世和上一世,有什麼區別嗎?我還是東圖南啊!”東圖南提高了語調。
“當然有區別,前世的你擁有神魄,但是轉世以後,你現在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那股力量,因此你現在只是一道意識進入了這具身軀,所以本神魄暫時還不屬於這一世的你。”神魄一字一句地迴應。
“洞窟內的生之泉,那是什麼?我身上的神秘印記又是什麼?”東圖南對於泉水被印記吸收的事,感到十分疑惑。
“生之泉,乃是天地間一種極爲罕見的聖物,傳說中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不過不能直接飲用,否則只會適得其反。至於你所說的印記,本神魄並不知曉,所以無法回答你。”神魄不緊不慢地說着。
“既然生之泉如此珍貴,那麼這裡怎麼會有?”東圖南疑惑道。
“不清楚,本神魄隨你一起轉世的時候,它就已經在這裡了。”神魄回答道。
這回輪到東圖南沉默了。他仔細思考着神魄所說的話,結合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事,終於是慢慢消化了其中的緣由。
“既然如此,你知道我爲何能夠轉世重生嗎?”東圖南問道。
“知道一部分,不過卻不能告知你。”神魄一頓,隨即淡然道。
“爲什麼?你是我前世的神魄,這一世又與我有關聯,爲何不能告訴我?”東圖南顯然是不肯死心。
“因爲你的能力還不夠,在你未達到那一步之前,我無法告訴你任何事。”神魄回答道。
“那一步?究竟是什麼時候?”東圖南問道。
“等你到了那一步,自然會明白,”神魄又繼續說道,“到了那一天,你再來此地,那時纔有資格拿回屬於你的神魄,你想知道的事也能夠知曉。”
“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東圖南用盡了力氣大喊道。
可神魄沒有作任何的迴應,只留下東圖南的聲音迴盪在這座空間內,迴響不絕於耳,久久不能平息。
突然接觸到這些事,東圖南的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在大喊過後,才終於是冷靜下來。他細細地回想着剛纔的對話,心中的方向豁然有些明朗了。
“變強!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太弱了,只有到足夠強大那一天,所有的陰謀真相纔會浮出水面!”東圖南低聲自語着。
“現在,我可以送你出去,你要去哪?雪風郡怎麼樣?”神魄的聲音忽然再度響起。
“雪風郡?不是白寒村嗎?我要去白寒村。”東圖南滿臉疑惑地道。
“白寒村即將不復存在了,你現在的目標是變強,去雪風郡吧,那裡有更廣闊的資源。”神魄回答道。
“不復存在?什麼意思?”東圖南神情有些緊張地問道。
“算了,我送你回到地面,你自己決定吧!”神魄嘆息了一聲,隨即又沉悶下去。
只見得一道白光閃過,東圖南眼前的這座空間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轉瞬間,發現自己已然是處於洞窟上方的雪地了。
“不好!白寒村有危險!”一想到剛纔神魄所說的話,不知爲何,東圖南的腦海中騰起一股不妙的念頭來。
說話間,整個人已經是不顧風雪交加,拼命地往山下衝去。
雪地之下的洞窟內,原本的泉水已經乾涸,只有那塊青石依然屹立在那裡,就在東圖南跑下山的那一刻,忽地微微震顫了一下,隨後又恢復正常,彷彿這一切都不從發生。
…………
已是五更天,饒是極北之地也是月白初淡,開始逐漸天明瞭。
瀰漫的白色寒氣如同朦朧的紗網,懸放在整個白寒山脈區域上空,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山腳下的白寒村。
此時的白寒村,一反常態的靜謐,反而是一片火光沖天,寥落的村屋像一個個遺失的棋子,被隨意丟棄在這片雪原上。
幾具被殺戮後的屍體雜亂地擺放在村子裡,鮮血淋漓,雪花飄落在上面,雪末融化在血液中,汩汩流動。
一些還未燒盡的乾草四處撒落,在瑩白的雪地上留下一灘灘摻雜着黑草木灰的水漬,原本和睦安詳的白寒村,此時此刻,已然是破落蕭條。
當東圖南趕到村口時,這一切情景皆是展現在眼前。
“這…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東圖南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顯然是對眼前的景象難以接受。
他瘋狂地奔向夏叔嶽的屋子,到達那裡時卻發現只剩下一座廢墟,火已經熄滅了的草木,還殘留着幾道溫熱的青煙,煙氣彎彎曲曲,似是扭動着朝天際飛散去。
房屋裡空空如也,地上還散落着晚飯時吃的肉湯,酒杯也因爲殘留的酒水被燒得烏七八黑。院子中的水池,池水已經污濁,幾根飄零的乾草浮在水面上,其中還有一簍飛箭,一張大弓。
東圖南一屁股坐在地上,情緒低沉。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仍然是沒能發現夏叔嶽的身影,只有村道里死去的那幾個村民,其餘的人都是消失不見,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清楚其他的村民究竟去了哪裡。
“夏叔沒事的…應該沒事的……”他此刻呆若木雞,嘴裡反覆唸叨着安慰自己,遭遇了這樣的事,任誰的內心也無法平靜下來。
天際的雪悄然而下,這個時候,似乎更加猛烈,一朵朵冰寒屬性的雪花彷彿是哀悼的白色花意,從九天之上直接落到九泉之下……
天色逐漸清明,一輪紅日遙遙的從東方升起,太陽光慢慢的從東面灑落下來,鋪蓋在東圖南的身上,顯出一絲朝氣。
他長久地癱倒在廢墟的一角,雪花早已是在他的身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層,就像是衣衫一樣,同時也佈滿了他的頭頂。
積雪漸漸融化,被融水透溼的棉衣變得有些沉重,壓得東圖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終於是有些精神,只不過顯得十分疲憊。他重新站了起來,拾起地上凍僵了的肉骨頭啃了幾口,然後走到水池旁,雙手顫巍巍地拿起那張弓和那簍箭。
佇立在原地許久,他擡頭望了一眼太陽,隨即背上箭簍,頭也不回地朝村外走去。
…………
白寒山往南,有一城池,名喚千雪城,也是屬於雪風郡的管轄區。
這裡同樣是地處極北之地,常年冰雪覆蓋,不過能夠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下,建造這麼一個城池,究其底蘊也是十分深厚。
此時,繁華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來往的人們絡繹不絕,相比於貧瘠的白寒村,這裡的情況顯然是富足許多。
東圖南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在街道上,瞅了幾眼來往的行人,不禁有些暗自心驚。
雖然多數都是和白寒村的村民一樣,沒有踏上修行之路,可就是看的那幾眼當中,便是有好幾個不弱於自己的,甚至還有些人連自己也看不出深淺來。
由此可見,地域的繁華富足程度,多少也間接影響着地域實力的命脈,從白寒村和千雪城的對比,就能明顯的看出來。
這些天來,東圖南一直在趕路,順道獵殺了幾隻普通野獸,一部分用於充飢,另一部分賣到集市上,也算賺了點維持生活的錢財。
源武大陸上,對於貨幣的管控相當嚴格,天源總行基本壟斷了整個大陸的貨幣體系。但無論怎麼樣,大體市面上只有三種貨幣流通,分別爲金、銀、銅三種貨幣,每種貨幣之間的匯率大約是八百到一千二不等。
之所以沒個準確數字,那是因爲還有些地區不受天源總行調控,但總而言之,官方的匯率標準就是一比一千。
當然,這些都是較爲通用的貨幣。不過對於源武者們來說,相比較貨幣而言,源石無疑是更具吸引力。
源石,是天地間自然形成的一種彩色晶體,裡面蘊含着大量的天地源氣,可以說是所有源武者都必不可少的物品。
源石的品質也有優劣之分,大體上根據它們的顏色來分辨,赤橙藍紫,赤色源石爲最次,隨後是橙色源石,緊接着是藍色源石,而紫色源石是爲最珍貴。
不過,對於源武者而言,一般的赤色源石就足以提供平日裡的修煉所需了。至於高級點的橙色源石,就已經是很少見到,而藍色、紫色源石更是世間罕見,多少年都不曾出現一個。
因此,無論是普通凡人,還是源武者們,平日的交易都更願意拿貨幣,而不是源石。畢竟,源石的珍貴程度,可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拿出來的。
連日的趕路讓東圖南又飢又渴,此時來到一家酒館,便走了進去。
酒館裡人語紛雜,來到這裡吃酒的有來自何處的人,既有普通百姓,也有強大的源武者,斟酒吃肉十分和睦。
之所以一般人都不會選擇在這裡鬧事,是因爲城中有負責安保的巡查隊,巡查隊裡的成員一個個都是由源武者組成,實力強悍,這也是一座城池的安寧保障。
其實,東圖南選擇來酒館,除了充飢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來打聽有關白寒村的事。酒館裡的來自各地,消息也是十分的靈通,對於周邊的大事小事,都能很快地傳播。
在他想來,白寒村一夜之間盡數被毀,這樣的事怎麼樣也應該傳開了,所以他便是抱着這樣的心態走了進來。
酒館一隅,東圖南的面前擺着一壺清酒,一碗熱粥和幾斤醬牛肉,舔了舔嘴脣,有些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就在吃的同時,終於是有一道他所期望的消息從酒館裡某個人的嘴裡說了出來。
“大夥兒,你們聽說了沒,北邊有個村子昨天一夜之間被血洗一空啊!”
“血洗一空?可能是仇家上門吧!”
“仇家上門也不至於屠村啊!”
“誰說不能?俗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嘛!”
各種議論聲紛紛,不久,那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次可真有些玄乎,聽說整個村子就死了那麼幾個人,但是其他人全部不見蹤影,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你們說這是怎麼一回事?”那人的語氣像是在講述一個恐怖故事,驚得衆人立馬喋罵起來。
東圖南一聽,立即停下手中的碗筷,眼神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