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顏默不作聲地望着帝龍。
青藍問帝龍:“你確定?”
帝龍聽到青藍的問話,怔了一會兒,沉沉地嘆口氣,說句:“我確定。”掌中的魔棺化爲三丈餘長,帝龍一個翻身躍在魔棺上撕裂周圍的虛空轟了過去。
“啊——”地慘叫聲中,血霧噴灑,跟着魔棺的魔氣一蕩,便將那些被血霧全收吸納。
漆黑的虛空到處都有能量涌動和閃晃的身影,他們的速度極快,快到青藍和楚汐顏只來得及看到幾抹幻影。帝龍腳踏魔棺在附近神出鬼沒,一片片血霧不斷涌現,潛伏在暗處的存在一個接一個地被斬斃在魔棺下。
遠處,一聲咆哮傳來:“帝龍,你殺孽無數,就不怕天道清算麼?”
帝龍眸光冰冷地朝咆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跟着腳下的魔棺一晃,對着剛纔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便撲殺了過去。
四面八方都是能量涌動,無數的身影飛速遠遁,許多逃得慢的被帝龍追上當場轟成血霧,元神、血骨、魂魄全部被魔棺吸納化作魔棺養份。
帝龍的身形一晃,腳踏魔棺回到青藍和楚汐顏的身邊,說道:“跟我走嗎?”
青藍略作猶豫,剛要點頭,便見楚汐顏搖頭。楚汐顏抱拳道:“後會有期。”
帝龍深深地看了眼楚汐顏,把收在魔棺中的妖族放出來,她踏着魔棺,一頭扎進虛空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汐顏說:“我不相信她會去妖界或仙界。”
青藍說:“我倒是覺得她會去,爲了姜懷憂。”
楚汐顏輕笑一聲,說:“去了妖界或仙界便能救姜懷憂嗎?”
青藍說:“若我是妖帝或仙帝,一定不會救姜懷憂,反而會把帝龍的帝氣留下。可是爲了救姜懷憂,我想她一定會去。”
楚汐顏說:“如果是三千多年前的帝龍,她一定會去。可在剛纔,你問她確定要去妖界時,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說了句‘我確定’,不管是從她嘆的那口氣還是她說的‘我確定’,我都沒有聽出她有想去的意思,因爲不管是去仙界還是去妖界都極有可能死在那裡,她要去就必然得有赴死的絕心,可是我在她的語氣和眼神裡只看到殺氣,沒看到赴死的果決。”
青藍瞅着楚汐顏說道:“你這麼聰明,怎麼就沒看出這塊妖帝碑是個陷阱?”
楚汐顏攤手道:“連帝龍有天眼都着了妖帝的道兒,我一個小小的小妖仙哪有能耐看透妖帝的手段。”原以爲發現妖帝墓,即使引來有心人,憑她們的手段多少還是能撈着點,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楚汐顏問青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她掃視一圈立在身前的妖族。她和青藍不比帝龍和姜懷憂有強大的出身和卓絕的戰力,現在的她們弱小得可憐,卻又一身令人覬覦的寶物,帶領着妖族在這宇宙中行走,很有可能下一步就讓人滅在這浩瀚的宇宙星空中。
青藍看了眼面前的這些大妖小妖,她知道楚汐顏是問她接下來帶着妖族怎麼走。她拉着楚汐顏走到一旁,悄聲問:“你剛纔爲什麼不跟小龍兒走?”
楚汐顏輕輕地說了句:“帝龍自身難保,我們跟着她只能是她的拖累。帝龍無根無基無業、孑然一身,不適着帶着我們上路。跟着帝龍會得到莫大的好處,但容易和帝龍走上一條飄泊無根的路。若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要壯大,需要四處隨找機緣找到合適的生存土壤,但一個族羣若要壯大就必須有一個可以立足紮根的地方。帝龍的魔棺不是,封魔星也不是。我看帝龍的魔棺……似有不妥。” 楚汐顏凝視着青藍說道:“帶着妖族去投奔鳳皇老祖吧!”
青藍的眉頭一挑,叫道:“鳳皇?修魔界?”她妖族和修魔界在封魔星對峙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現在要她帶着妖族去投奔他們?這不是打臉是什麼?
楚汐顏道:“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且,她也算是你的老祖宗不是麼?”
青藍說道:“妖與魔不同路,即使走投無路我也絕不會投奔鳳皇。”
楚汐顏道:“修行功法不同而已,不是麼?不去找鳳皇老祖,難道你覺得我們該走飛昇妖界的路嗎?投奔玉妖王?”楚汐顏笑了,風輕雲淡的笑容如輕風拂過雲層,有一種拂開雲霧見月明令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青藍面色陰沉地瞪着楚汐顏,不作聲。
楚汐顏收起說笑的神情,說道:“藍兒,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們現在太弱了。如果不能活下去,縱然你有天大的抱負也枉然。難道真要走帝龍的路無比艱難地在血腥中成長嗎?她帝龍有不死之身有無數條命,你、我、妖族有嗎?她輸得起,我們輸不起。修魔界五祖都曾隕落過,都老了,他們並沒有多少希望再重回巔峰,更多的是隻能寄希望於後代。當然,也可以去妖族,尋一個地方,慢慢成長、擴張。去修魔界,你能以鳳皇繼續人的身份立足,去妖族,我們只能尋一個沒誰注意的角落旮子慢慢發展。或者,在這茫茫的宇宙虛空中尋一片無人的星域組成一股小勢力,如那些小行星、宇宙大盜般存活。淪爲山匪流寇,你願意?”
青藍猶豫半晌,最後回到一羣妖族大小妖身旁,把三條“出路”向大家說了,向聽聽在座衆妖的意見。
在座的大妖小妖加起來好幾百,聽到青藍的話,雖然喊的調子不一樣也不整齊,但意思都一個:“追隨妖神,但憑妖神作主。”
青藍見妖族仍如既往地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己,便覺得前途未必有楚汐顏說的那麼黯淡。她向來自負又傲氣慣了,讓她投奔誰聽誰差遣她也受不了,而且讓她就這麼把妖族交到別的勢力手中受別人拿捏她也不放心,她最放心的還是她自己。像小龍兒那麼憨厚的龍崽子她都沒把妖族交出去,更何況是老奸巨猾的那些老傢伙?青藍當即說道:“不管是投奔鳳皇還是去妖界,以後我們妖族的出路就不能由我說了算,得看他們的眼色過活。寧爲雞首不爲牛尾,我決定帶着你們自立門戶!”選第三條路,自立山頭,佔山爲王。
楚汐顏什麼也沒有說,她能料到青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青藍的性格如此。
青藍說道:“爲了區別於玉妖王那幫子妖,從此以後,從此我們妖族稱作妖神界!”
楚汐顏很驚悚地扭頭看了眼青藍,她在心裡叫聲:“你倒是敢!”她很清楚青藍是真敢。楚汐顏暗歎口氣,問道:“那麼妖神,我們現在去哪?”
青藍道:“尋一塊立足之地,不需要有多富饒,甚至不需要有靈氣,只需要一條,便於隱藏、易守難攻。”
楚汐顏的嘴角輕輕一抿,小聲地問了句:“佔山爲王的擇地標準是嗎?”
青藍曲指一刮楚汐顏的俏立的小鼻子,讚了句:“徒兒聰明。”
楚汐顏的眼眸秋波一掃,橫了青藍一眼。
青藍無視楚汐顏那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呼啦啦地招呼一干子大妖小妖離開了。
他們走後不久,便又有“人”潛回他們剛纔所在的地方,以返本溯返術將剛纔的情形再現。妖界、魔界、仙界都有存在現身,卻罕見的十分和睦誰都沒有朝對頭勢力動手,很安靜地將方纔現場的情形以法寶刻錄下來。他們無法用法術去推算帝龍的行蹤,能從帝龍的離去方向和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身上尋找線索。
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的舉動落在他們的眼中如同笑話般,但楚汐顏對帝龍去向的推斷卻令有心“人”上了心。
帝龍沒去仙界也沒去妖界,而是悄悄潛回了帝龍星,她祭出魔棺,將帝龍星收進魔棺裡,又離開了。
帝龍坐在魔棺上,漫無目的地在宇宙虛空中飄蕩着,行經路上遇到的仙、魔、妖全部擒下封在了魔棺裡的小世界中一片暗無天日的地方撂下了一句話:“不研究出怎樣令碎散的意識完整無損地修復,你們休想重見天日。”至於被她鎮在魔棺小世界裡的那些妖、魔、仙怎麼研究,甚至互相殘殺她都不管。在她的眼裡,妖、魔、仙全都沒區別,他們都想要她死,他們的死活她也不關心,若不是指望他們研究出姜懷憂的法子,她早就殺了他們。
帝龍失去體內的妖帝血元氣大傷,她進入一片沒有生命的星域,尋到一顆不起眼的恆星。這顆恆星不像太陽那般劇烈燃燒,它的表面覆蓋着滿滿的融巖,到處都是噴發的火山,火山噴發的氣體覆蓋在星球外形成一圈濃煙大氣層。這樣的星球在宇宙中太多了,一座星系裡隨隨便便都能指出幾百幾千甚至上萬顆,絕大多數這樣的星球都沒有生命。星球,從某顆星球上看,這些就是浩瀚宇宙中的一顆顆小星星,漫天繁星,數都數不過來。在帝龍的眼中,星球就是食物。這些星球所蘊含的巨大能量她都能吸收,火能量、各種元素能量都能化作她生命所需的能量,都能被她當作營養吸收。她本就是從星核中吸聚四方星球的能量孕育出來的生命。
這些年她爲了成長,吸納了無數星球的能量,把許許多多的星球變成了枯寂的死星。能量吸空枯死的星球,沒有生命,沒有火山,沒有融巖,甚至連自動都無法維持,連地心引力都失去了,它們會化作一塊塊碎散的隕石飛入太空撞在別的隕石上或別的星球上。帝龍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作孽,雖然被她吞噬掉的星球都沒有孕育出生命,但有些星球已經初具形成生命的條件,只是還沒有生命來得及誕生或沒有新的生命從太空中到來而已。而她的到來,她未來可能擁有生命的可能變成了絕不可能。
帝龍坐在魔棺上順着一座火山口進入星球內部,她一路朝內行去,最後抵達星球的星核層。
星核的壓力很大,卻讓她感到很舒服,那勺熱的熱度和巨大的壓力厚被子裹在身上暖暖的像,讓她心頭的冷意也淡了些。她躺在魔棺上,張嘴吸納着身邊的能量,源源不斷的能量匯入她的口中,淡淡的幸福感在她的心裡涌起。難受的時候,吃東西便不難受了。
帝龍又想起當時在妖帝鎮碑產前發生的那些事。反覆思量之後,她覺得她體內的那些妖帝血對妖帝來說可有可無,有玉妖王和妖帝殘魂融合,足以令妖帝迴歸,她體內的那些血對妖帝的益處不大。玉妖王沒必要激她以那樣的方式取出體內妖帝血,如果玉妖王想要索回妖帝血,她帝龍會還回去。她有她的驕傲,玉妖王知道。妖帝收回那些血,是不想讓自己的血液流淌在別“人”的體內,更多的是想和她兩不相欠吧。她失去了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她可以和妖王做朋友,卻不可以和妖帝做朋友。她想妖帝也明白,不管重歸後的妖帝有沒有玉妖王的記憶,她們都不可能再做朋友。因爲她的身世、她的帝氣,妖帝的強大足以奪走她的帝氣,她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賭對妖帝會不會害她。帝龍悲哀地想,或許她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姜懷憂。可此刻的姜懷憂卻躺在她的魔棺中意識碎散、毫無知覺。
帝龍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在封印裡將元神、肉軀、帝氣融合的時候還覺得前途光明,對未來信心滿滿,此刻卻無比的絕望和傷悲,只有靠着魔棺感受到姜懷憂的氣息,她才能稍微感覺到有那麼點點希望像一支微弱的小燭火燃在前方的路上。
帝龍再次進入魔棺中的小世界,來到那片暗無天日的地方。這片隅之地的仙、魔、妖分成三潑勢力對峙着,她前後擄了七八百“人”進來,此刻剩下的不到百“人”。
“孽龍!”一名金仙境的仙女美目圓睜地怒視帝龍,叱道:“你作孽無數就不怕天道清算嗎?”
帝龍微笑着望向那金仙境的仙女,輕輕地說了句:“我等着天道來收我。”她臉上的笑容格外蒼涼,仿若那株矗立在黃泉路畔泣血的火紅色鮮花。
從那十幾名仙界的仙中走出一個鬚髮全白的老者。這位老者也在金仙境,他穿着一身道袍,胸前繡着一幅陰陽魚圖案,手執一柄晶透的玉質撫塵,他平靜地望着帝龍,道:“你之前說過的話可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