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懷憂、帝龍和青藍回到帝龍星上,即有各部前來彙報戰後統計。
帝龍星與妖界大軍一戰損失慘重至極,交戰不到半個時辰,修仙界大軍陣亡過半,幾乎每個參戰的都受了傷。妖族的損失只能用慘烈來形容,十萬身披君王境戰甲、實力稍微過得去的妖軍的精銳只剩下五千,後來參戰的妖族幾乎全軍覆沒,從元嬰境以上到元神大乘境以下幾乎傷亡殆盡。
青藍聽到族中長老彙報戰況時,眼睛都紅了。毫不誇張地說,妖族傳承都出現斷層,整個妖族“上層”在未來的一千年裡幾乎得不到任何新生力量補充,同時青藍還得從已經邁進仙境的大妖裡派人前去妖族傳授修行功法——如此大的傷亡已經令妖族許多傳承斷絕,青藍必須再派大妖下去把這斷掉的傳承接續上。
這一戰讓姜懷憂和青藍都充分認識到以帝龍星現在的軍力根本打不起仗。
如果不是姜懷憂後來開啓鬼修界以鬼修大軍禦敵,妖帝又在一開戰就撤了軍,帝龍星上的戰力全部都得葬送。
姜懷憂成就君王境本是大喜事,可面對帝龍星的慘況就全無半分喜悅可言。姜懷憂並不怪妖帝,她看得出妖帝並非想置帝龍星於死地,而是帝龍星實力太弱、太不經打,始一交鋒就受此重創。妖兵不出兵,即便來個不大不小的小勢力也足夠帝龍星喝一壺。若無帝龍兇名在外震懾宇宙四方、再加上鬼修界那支難輕斬殺的鬼軍,帝龍星此刻只怕早被無數勢力給滅了。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妖帝算是給她們真正的上了一堂課。
姜懷憂痛定思痛,再次開啓仙界界庫用以培養帝龍星戰力。她沒有時間等帝龍星的修仙者、修妖者、鬼修者慢慢憑藉吸納天靈地氣成長,帝龍星也沒時間等他們慢慢成長。姜懷憂還給帝龍大量天才地寶讓帝龍在帝龍星的周邊佈下防禦大陣,若再遇戰絕不能靠軍隊應敵,只能靠法陣,現在的軍隊根本沒有戰力。
青藍請帝龍幫忙在妖族聖城建下一座傳送大法陣,與妖族極其遙遠的妖星聯通。傳送大法陣分爲子母陣,母陣用以傳送大批軍兵,相當於域門,子陣則用以單一或少量傳送,用於平時往來。
帝龍以帝龍星爲核心將周圍的星球全部布上法陣、將整座帝龍星系都結成一座威力驚人、攻防一體的大型法陣後,回到河月谷向姜懷憂交差。她一眼瞧見姜懷憂坐在河月谷山澗下的瀑布邊,直奔姜懷憂。瀑布一側還有個大坑,三千多年前,她調戲姜懷憂被姜懷憂一巴掌拍在坑底半天爬不出來。帝龍掃見那坑,想起往事不由得多看兩眼,然後往姜懷憂身邊一坐,問:“姜懷憂,還記得這坑不?”
姜懷憂“嗯”了聲,擡眼朝帝龍望去,幽幽一嘆。
帝龍問:“你嘆什麼氣啊?防禦大陣我已經佈置好了。”
姜懷憂問道:“小龍兒,你說帝龍星要壯大到無懼宇宙中任何勢力需要多少年?”
帝龍側頭想了下,吐出一個字:“難。”
姜懷憂問:“怎麼個難法?”
“有些星球,一顆星球都出不了一個大帝。就算帝龍星的那些人啊、妖啊資質出衆,大部分能成就金仙境就不夠了,你不惜斥重寶爲他們提升修爲,到君王境也就撐天了。大帝境,不僅看資質、機緣,還是看悟性,無法掌控天道法則秩序的是永遠也成不了大帝的。正常情況下,從一個修仙者修行到大帝境,得以十萬年爲單位計算。你看仙界立界至今百萬餘年,佔領的星球無數,擁有的星系、星域我都沒有數過,但據我所知,仙界的大帝境也堪堪千餘人,當年,現在肯定不足千了。”
姜懷憂問道:“若仙、魔、妖三界來伐帝龍星,帝龍星何以爲戰?帝龍星需要多少年纔能有自保之力?還是永遠都沒有那有能力自保的一天。”妖帝派大軍來伐,真正打痛了姜懷憂。
帝龍想了想,問:“姜懷憂,你在擔心什麼?”
姜懷憂直言道:“我擔心護不住你、護不住帝龍星。”
帝龍道:“我能護得住我自己,也能爲你護住帝龍星。”
姜懷憂淡淡一笑,她知道這是帝龍這是在安慰她。她空握一座仙界界庫,卻形同一個暴發戶,空有財力而無宇宙諸方大勢力那底蘊,手握重寶,竟無法發揮出它的價值。就算她捨得把這些重寶給出去,修仙界、修妖界、鬼修界終是修爲太弱,根本無法發揮這些重寶的真正功效和用途。妖界,能把數十萬君王境強者組成一支軍隊,帝龍星到現在只有她一個君王境強者。她拿着仙界界庫重寶,只能用來佈置法陣,只能讓一干子大乘境、散仙境裝備君王境裝備。姜懷憂想到一個詞,沐猴而冠。帝龍星若沒有帝龍相護什麼也不是。那支鬼修大軍若對上大帝境強者也只能瞬間湮滅。
帝龍鎮重地說道:“姜懷憂,我一定會護好你、護好帝龍星。”
姜懷憂衝帝龍輕輕地點點頭。帝龍一直在護她,從她轟擊封天法陣隕落之後便一直是帝龍在護她,護她、護她在乎擁有的一切,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損傷,但她不願,不願一直活在帝龍的羽翼之下不願讓帝龍一直爲她奔波勞累、費心費力。帝龍生來強大,甚至敢放言說當世無敵,可帝龍也受天道限制她只能活一世、沒有下一輩子可以活。當帝龍要回歸天道到來,她們該何去何從?姜懷憂知道那天到來時她定與帝龍一起伐天搏那最後一線幾乎有死無生的生機。她和帝龍若都不在了,帝龍星、乃至她們曾經留下的一切勢必會被昔日的仇敵剷除。帝龍結仇遍宇宙,她們根本不可能在死之前把所有的仇敵都清除掉。
宇宙大世界亙古久存,而她們不過是匆匆過客,縱然百萬年壽命,與那些已經存世數十億年的星球、與不知道存世多少億年的宇宙相對,她們的生命短暫得如那天邊的流星,再璀璨也不過是稍縱即逝。
“姜懷憂,你想什麼呢?”帝龍把臉湊到姜懷憂的跟前眼巴巴地瞅着姜懷憂,她雖然沒探姜懷憂的靈海去看姜懷憂想什麼,姜懷憂的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情緒,她仍能感覺到姜懷憂的氣息十分低沉、凝重。
姜懷憂輕輕吐出四個字:“伐天!成神!”
“噝!”帝龍倒抽口冷氣,滿臉驚嚇地望着姜懷憂,隨即跳了起來,叫道:“胡鬧!那是一條十死無生的路!”她當即明白姜懷憂要伐天一定是爲了她。帝龍叫道:“姜懷憂,你活着,便是我最大的安慰。別讓我白活一糟,別讓我最終成爲一條只會帶來毀滅的帝龍,別讓我在這個宇宙大世界除了毀滅什麼也沒留下。”她跪坐在姜懷憂的身邊握住姜懷憂的手,說:“你成就大帝境,擁有自保之力,爲我活下去。”
姜懷憂問:“抱着回憶渡過往後漫長孤苦的餘生,直到哪天我也大帝境大圓滿被天道滅絕。瓏兒,那是何等的哀涼?”
帝龍叫道:“姜懷憂,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我倆現在都只活了幾千歲,連一點零頭都沒有活到,到那天還有好久好久,我們能不想那麼遠嗎?你沒見現在宇宙中諸方強者都不再來找我的麻煩了嗎?”
姜懷憂沉沉地嘆口氣,緊緊地握住帝龍的手,說:“只是覺得惶恐。”她自嘲地笑了笑,說:“忽然覺得自己沒自己想象中強大罷了!”
帝龍問:“怕了?”
姜懷憂“嗯”了一聲。
帝龍又問:“怕死?”
姜懷憂搖頭。她怕什麼都不會怕死,或許說不怕自己死,而是怕帝龍死,怕失去帝龍。是的,她怕失去帝龍,怕護不住帝龍,怕帝龍被她和帝龍星拖累。她擡起右手,輕輕地撫上帝龍精緻的容顏定定地看着帝龍,道:“若是你只能活一世,我們便好好地渡過這一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同衾、死同穴,可好?別留下我一個人活在世上孤苦無依。”最後一句話幾近祈求的低喃,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帝龍“嗯”地應了聲。她在心裡下決心,她若死了,必定要讓拘出姜懷憂所有關於她的記憶、不再記得她。她應道:“這一生我們好好的活。”衝姜懷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像一對小夫妻一樣朝夕相處,像人間的小夫妻那樣過小日子。”
姜懷憂輕輕點頭。她握緊帝龍的手凝視着帝龍眼裡泛出淺淺的笑意。若帝龍星不再被伐,她們能在帝龍星上安家過安穩日子,能朝夕相伴共渡一生,即使只有一世,也無憾了。
姜懷憂忽然發現自己戀家了,她的心、她的眼裝的不再是天下蒼生,而是一條帝龍。
帝龍跪坐在姜懷憂身邊,姜懷憂眼眸中的溫柔使她的神情不再淡漠,全身上下都泛着訴不盡的柔意。帝龍癡癡的望着這模樣的姜懷憂捨不得移開眼。她慢慢地湊上去,在姜懷憂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即又趴在姜懷憂跟前目不轉盯地盯着姜懷憂,臉上綻出一朵大大的笑臉。
能這樣窩在姜懷憂身邊和姜懷憂這樣相處,帝龍覺得好開心,她情不自禁地想打滾。她攀住姜懷憂的胳膊,笑盈盈地叫道:“姜懷憂,我們安個家吧,像凡間夫妻那樣,你給我洗衣做飯生娃。”
姜懷憂扭頭望向帝龍:“……”
帝龍眼巴巴地瞅着姜懷憂問:“不好嗎?”
姜懷憂很想答:“好”,可這怎麼好?她一不會洗衣,二不會做飯,三,她倆能生出孩子?帝龍披着一身龍鱗,從來不穿衣服,有衣服給她洗麼?做飯?她倆需要吃飯嗎?姜懷憂忽然驚覺修仙的生活除了修煉還是修煉,一個人埋頭練功、煉法寶、布法陣,或者就是出去打架拼個你死我活、搶東西。姜懷憂再次呆住:難怪宇宙中的強者要成天打來打去。修仙者壽命長,絕大部分“人”的親友家人早沒了,當有一天他們不想修煉的時候……不用爲生活忙碌,不愁吃穿用度,他們用什麼來滿足心靈需求?除了權勢還能追求些什麼?她又想到妖帝,瞬間明白爲什麼妖帝要眼巴巴地追求帝龍了。妖帝要權勢有權勢、要地位有地位、不想問鼎神位找死,也不可能獨霸宇宙,妖界百萬年基業自有一幫重臣爲她打理妖界,身爲妖界的創界至尊,她在妖界就是“神”,只要不遇到天道滅絕這事誰都造不了她的反,她穩坐帝位,日子過得已經毫無追求,想找個伴很正常。等閒之輩妖帝自然看不上,再看帝龍多好啊,癡情可愛,戰力越羣、打劫功夫全宇宙排第一,劫來的東西一點不留地全送給自家妻子,這麼好的對象去哪找第二個?
“姜懷憂,你發什麼愣啊?”帝龍滿眼奇怪地瞅着目瞪口呆的姜懷憂,很少見姜懷憂這樣發怔。
姜懷憂回過神來,她默默地瞅着帝龍。她有種感覺,妖帝肯定還會再來找帝龍。
帝龍皺眉,噘嘴叫道:“怎麼了哇?古古怪怪的,你要是不說,我又窺你靈海了!”
姜懷憂說道:“我覺得我找到帝龍星的立足之道了。不需要武力不需要太強大,只需要讓這些窮極無聊的宇宙強者找到點存活的樂趣。”
帝龍沒聽懂,她果斷地跑去窺姜懷憂的靈海看姜懷憂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