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暗夜

從王宮出來,坐在馬車裡的楚靜姝就撐不住的伏在丫鬟身上,丫鬟們又是抹藥油,又是倒熱水給她服藥,好一番折騰,才把讓楚靜姝緩過氣來。

“娘娘,您可千萬保重自己啊!”丫鬟們看她情況不好,忍不住開口勸她保重,楚靜姝點點頭,她如今明白了,遠嫁到東靖國來,這些陪着她嫁到東靖國的人們,是她的責任,她好,他們就好,她若有個好歹,這些人該何去何從?

如果她生有一兒半女的,就算她死了,他們也還有效忠的對象,有個盼頭,若老天不垂憐,她連個兒女都沒有,那他們……緩緩的閉上眼,把盈睫的淚水給眨回去。

回到王府,就有總管迎上來,這是她的陪房,她的丈夫雖貴爲一國王子,但母妃早亡,外家勢弱,王子身家不豐,人手也嚴重不足,虧得隨她陪嫁來東靖的人不少,把他們全安排上事才堪堪夠用而已。

“稟王子妃,您出門前吩咐的那道菜,鳳凰于歸,那廚子抓不到鳳凰。”

楚靜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楚明心,“是嗎?那就換菜單吧!”

“是。”總管說完,就躬身送她離去,楚靜姝回到屋裡,換上家常的繡花小襖,丫鬟們侍候她坐到榻上,她才重重的吁了口氣。

“主子,您爲何要幫十姑奶奶?”一個丫鬟不解的問。

“反正幫不幫,人家都會質疑我幫了她,何苦白擔了罪名,卻什麼都沒做?你也聽到三王子妃說的了,倒打一耙啊!明明就是她做的,推到楚明心身上不足爲奇,但她還推到我身上來了。”

丫鬟們想到那一幕,忍不住心驚膽跳,“幸好國王和王后都是明理的。”

“是啊!”楚靜姝捧着茶盞,藉着茶盞的熱氣暖和自己冰涼的指尖。

國王和王后明理嗎?她是遠嫁女。在上都除了丈夫,沒有任何的助力,她那個丈夫有什麼能耐,國王夫妻再清楚不過。要不然,也不會讓她嫁給他了。

“說到底啊!還是幸好三王子妃太託大了,她要是精明一點,用的藥是咱們大燕的藥,那咱們就是跳到水裡。也都有理說不清了。”

這倒是。衆人頜首同意。

另一邊王府總管踱回自己的小屋,上都的房子和大燕的屋宇有些相似,但不像大燕的房宇那麼大氣,然而因爲天冷,所有的屋裡都有取暖的炕,推開門,他婆娘就站在屋裡炕旁煮東西,看到他回來,忙招呼他坐下。

“給。”圓圓胖胖的婦人走來,從裙邊的荷包裡掏出瓶藥。“蘇護衛家的給的。”

總管接過一看,是瓶抹手腳的油膏,拔開瓶栓,立時聞到一股清香。“好東西啊!”

“說是出門時,在藥谷的鋪子買的。”總管妻子把鍋裡的湯麪盛出來,“哪,快吃吧!他們都在等你。”邊說嘴朝旁邊的屋子呶了呶。

“那我先過去吧!等回來再吃。”總管說着就要起身,卻被他老婆壓着肩頭不準起。“吃完再過去,你們這些男人啊!一忙起來就沒日沒夜,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哼!你要是沒吃就這樣過去,那肯定是要忙到事完,纔想起來飯沒吃。”

總管訕訕的接過老婆遞來的筷子,埋頭吃將起來。直吃得一頭臉的汗,才堪堪將那一大碗麪吃完。

“我吃完了,先過去了啊!”總管看着老婆的背景小聲道,見老婆在刷鍋子,沒搭理自己,才小心推開桌椅。掀開門簾往一旁的那間屋子去。

屋子只有牀、箱籠並沒看到人,只見他熟門熟路的走到牆邊,伸手推開箱籠,朝牆一推,牆面上開了道小門,他閃身入內,夾牆裡有道梯子,他扶着梯子往下走,走了一段路,纔看到燈光。

他快步走過去,守在門口的人看到他,笑着朝裡頭的招呼一聲,裡頭的人笑道,“可總算來啦!”

“肯定是被大嫂壓着把午飯吃完,才準下來,對吧?”

這間地下密室並不大,裡頭擺了張木桌,桌邊坐着七、八個人,他們全都是皇帝的人,東靖國既然想盡辦法要同大燕聯姻,那他當然不能放過這個安插人到東靖國的好機會。

楚明心的陪嫁,自有她爹孃安排,但楚靜姝呢?皇帝封她個郡主的名號,便能明正言順的把人手安插進來,何樂不爲?新任魯王以爲自己算無遺策,卻爲皇帝牽橋搭線而不知。

“楚明心遇襲了。”坐在桌邊嗑瓜子的男人道。

“不是說她已經安全了嗎?”總管愣了下急急問道。

幾個男人笑着對視一眼,“老大,你忘啦!東靖和我大燕之間,還隔着羌部和幾個小部族咧!就算離開東靖,還得避開這些人,其實她就算進了大燕,也未必安全。”

她肚子裡懷的可是三王子的孩子啊!就算三王子妃想放過她,她孃家那些人也不會肯的,他們怎麼可能容許楚明心生下三王子的兒子,日後來和三王子妃生的兒子相爭。

“咱們就先不管她了,她有魯王的護衛在,想來安全無虞。”總管道,“還是先想想,怎麼把咱們的人手廣撒出去。”

這纔是他們到東靖國的主要目的。

東靖國邊境小鎮上,風雪仍舊不斷,護衛們本來是想,讓楚明心好好安胎的,可是斥候發現,三王子妃的人追來了,他們只得匆促動身,侍候的丫鬟、嬤嬤累得半死,楚明心也累得夠嗆,安胎藥也吃了,可是肚子還是隱隱作痛,大夫說,她服了藥,應該好生臥牀歇息,但她們哪有那個時間歇息。

天未亮就上車趕路,一路緊趕慢趕的越過邊界,進入羌部。

騎在馬上的護衛看着後方,嘆了口氣,“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是啊!”也不知幾時才能回到大燕。

夜色降臨,四野茫茫。

因爲趕路,所以他們一心只想跟追兵拉開距離,卻是忘了先派人打點住宿,這一夜就錯過了宿頭,只能露宿荒野。

魯王府的護衛們對於露營都很有經驗,魯王當初給小女兒挑護衛時,便特地挑選過,這些人都是魯王那些精兵營裡出來的,雖然他那些莊子都毀了,但幸好最精良的那些人都被他調到身邊侍候,思及小女兒遠嫁異邦,他不清楚東靖國國內的情勢,但想到東靖國國王有子數人,年紀也不小了,這爭儲肯定很激烈,爲保護麼女的安全,他便撥了幾個精兵給女兒做護衛。

楚明心自小嬌生慣養,雖然曾自己一人獨行大燕數州,但那時,她沒有懷孩子,身後也無追兵,現在身後有人緊追不捨要她小命,肚子裡這個還不斷折磨她,才短短几日,她就如離了水的花快要枯萎了。

丫鬟們看着心焦不已,可她們也無計可施,因爲就連她們自己也難受得很。

小廝們把篝火升起來,嬤嬤們開始煮吃食,護衛們巡視四周,就怕敵人趁夜偷襲。

楚明心想下車更衣,可是手腳都是軟的,嬤嬤們只能硬把她扶下去,侍候她去更衣,誰知腳才踩到地,就哇地的吐了一地。

小廝們只得挪動車子,省得那氣味讓她更難受,嬤嬤們分兩撥,一撥侍候人,一撥去清理那堆穢物。

丫鬟們捏着鼻子下車,好不容易把車挪好位置,她們才又上車取出薰香來,就怕那味兒大,待會十姑奶奶回來,聞到味道又吐了。

好不容易整頓好,大夥兒都吃上熱飯菜,楚明心也困了,扶着丫鬟的手回車去安歇,看來一切平靜啊!護衛統領暗暗鬆口氣,卻不想下半夜時,突然驚變。

一支翎箭破空而來,噗地一聲,直中篝火前的地面,坐在兩側的人都嚇得往旁邊一跳。

“戒備,他們來了!”邊說邊抽刀防備。

火光下人影雜沓,刀劍交擊聲處處,躲在車裡和在車廂暗處的人們簌簌發抖着,護衛們與三王子妃的人打成一片,遠處還時不時有箭躲過來,箭頭上帶了火苗,一擊中就引發火勢,令躲着的人們不得不離開庇護四處竄逃,楚明心在丫鬟的簇擁下,躲到護衛統領的身邊。

就在楚明心以爲安全時,一支翎箭咻地朝她而來,她擡頭驚恐的看着那箭頭越來越近,耳邊響起了尖叫聲。

魯王妃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呼着氣,她擡手捂着心口,感覺胸腔裡的那顆心就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王妃?您沒事吧?”上夜的嬤嬤撲將過來,魯王妃抓住她的手,“我夢到心兒了,我夢到心兒了。”魯王妃只會一直重複這句話,嬤嬤皺着眉頭,動了動被魯王妃緊緊抓住不放的手,痛,可是掙不開,魯王妃似乎感覺得到她想掙開,更加用力的緊抓不放。

“王妃,您,放心,十姑奶奶好好的在東靖國享福呢!”嬤嬤以爲魯王妃是思念女兒過度,所以纔會如此,之前也夢過一回嘛!

“不,不,不是。”魯王妃搖頭,“我夢到心兒有危險,有人在追殺她,有人想要她的命!”

嬤嬤低頭一嘆,聽說那三王子很疼惜十姑奶奶,還曾爲了十姑奶奶和三王子妃起衝突,那三王子妃才生了兒子,自家十姑奶奶就懷了孩子,那三王子妃能允許十姑奶奶生下這孩子嗎?

受寵的妾室若生下兒子,可是會對年紀相差太近的嫡子造成極大的威脅,這個道理不管擱那兒,都是一樣的,王妃自個兒當年不就因爲如此,狠狠的教訓過好些個不安份的小妾嗎?

難道是因爲自己曾經下狠手,這麼對待妾室,所以才更加擔心十姑奶奶的處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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