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開國初,曾經發生過一次大叛亂。
曾與太祖皇帝一起打下大周江山的大將軍夏韋明,在太祖皇帝死後率領十萬大軍逼近京都,企圖推翻繼位的孝帝自立爲帝。
叛軍與駐守京都的五萬禁軍大戰半個月,夏韋明最終殺入皇宮,誅殺了才登基不到三個月的明孝帝,第二日就昭告天下建立新朝。
可惜夏韋明終究只是一介武夫,打江山在行,政治權謀卻是一竅不通。夏氏新朝不過維持了不到一百日,夏韋明就被莫名其妙毒殺在了龍牀上。
夏韋明死後,李氏宗室子第李珉聯合幾位年輕武將乘機發動宮變,殺了夏韋明的兩個兒子控制了皇宮。
因太祖皇帝一脈已經被夏氏屠戮殆盡,百官推舉宗室子李珉繼任皇帝位,恢復大周國號,李珉就是後來的高祖皇帝。
儘管李氏皇族一直拒絕承認夏氏建立的那個不到一百日的新朝的存在,但是李氏曾被人抄了老巢毀了宗廟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所以這件事情對李氏皇族來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恥辱。
大周朝的人對夏氏奪位這段歷史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是因爲李氏不願意聽人提起這件事情,很多細節都被刻意淡忘了。
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夏韋明發動叛亂的那一日正是九月初京都菊花花會的時候。當年的荊戈鐵馬捻碎了滿地黃金甲,唯留下京都城牆外的沂河裡滿目的鮮紅。傳說當年沂河半月之間水位漲了六七尺,那是五萬禁軍的血和屍身入河所致。
任時敏畫這幅菊花圖可能只是他在傍晚晚霞滿天的時候所畫,因此河裡纔會是豔紅色,並無隱射當年夏氏叛亂之意。
可是上一世,在任時敏去世後這幅畫卻成爲曾潽威脅任家的把柄。說任家的“反槐是支持燕北王效仿夏氏,起兵謀反之意。
任瑤期一直以爲這幅“秋菊圖”是曾潽捏造的,因爲她從來沒有在任時敏的畫作中見過這幅。
如今看來,任時敏確實是畫過這麼一幅畫,只是是在去京城的時候畫的,又恰巧在回燕北的路上送給了韓雲謙,所以她纔沒有見過。
只是這幅畫最後又怎麼會到了曾潽的手上,甚至成爲他威脅任家的把柄,這當中韓家到底起了什麼作用?
任瑤期想着想着,瞪着韓攸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飄忽。
韓攸被看的有些手足無措,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任瑤亭皺眉站到了韓攸前面:“五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任瑤華也是有些奇怪,不由得用手推了她一下。
任瑤期回過神來,看着衆人驚訝的臉色,勉強笑了笑:“沒事,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夢境。”說着她又重新將視線投向了站在任瑤亭身後得韓攸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對不起,我剛纔想到了別的事情,沒有嚇到你吧?”
韓攸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冒犯了你,不是就好。你剛剛想到了什麼夢境?要不要說出來?我娘說做了噩夢說出來就不嚇人了。”
對上韓攸那微帶着擔心的純淨眼眸,任瑤期心下複雜:“那個夢啊…我站在高高的崖頂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唯一的路是一個通往不見底的崖底的陡峭山階,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
這個夢並不是她虛構出來的,上一世離開任家之後她經常做那個夢。無論她怎麼順着山階往下爬,都沒有盡頭,也看不見出路,結局總是以十足跌下山崖驚醒而告終。
任瑤玉卻是嗤笑一聲道:“這算什麼可怕的夢境,我還以爲又什麼厲鬼猛獸呢!”
任瑤期微微一笑,也不辯解。
小孩子總是覺得厲鬼猛獸這些纔是最可怕的,她們還不明白這世上最令人恐懼的是絕望和無望。
“我雖然沒有做過這種夢,但是也覺得挺可怕的。”韓攸好心地安慰道。
“少胡思亂想就不會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夢了!”任瑤華不以爲然道。
任瑤期輕輕呼出一口氣,臉上帶了些輕鬆的笑意:“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任瑤玉立即搶先道:“我們去關公廟後面那條街吧,聽說有舞長龍和‘九曲龍門燈陣’呢。”
任瑤期和任瑤華都無所謂,任瑤亭看向韓攸,韓攸笑着點頭:“好啊,我早就聽說今年鎮上會擺‘九曲龍門燈陣’,聽說這種燈陣破費功夫,又需要懂八卦和陣法的高手來製圖,所以五年才擺這麼一次。正想來見識一番呢。”
“那就去看看吧。”任瑤亭點頭贊同。
“我們把馬車留在這裡,走過去吧?反正這裡離着也不遠,且路上這麼多行人,多熱鬧啊。”任瑤玉提議道。
此言一處,韓攸也是眼色一亮。她極少有機會能出門,更別說是這麼大大方方的於朋友走在大街上了。看着街上那些三三兩兩的逛着等會的少年少女,她不由得十分豔羨。只是她性子靦腆,這種提議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任瑤亭卻是察言觀色,立即同意,然後問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三姐姐和五姐姐呢?要不要與我們同去?”
她這話問的客氣,意思卻是不管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同不同意,她們已經決定要走着去了。
任瑤華看了一下大街上的行人,也有些意動,便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對這種事情向來是不在意的,便點頭道:“那便走着去吧,只是每個人身便的婆子丫鬟都不要跟丟了。對說白鶴鎮治安不算壞,但是也畢竟是人來人往。”
任瑤玉歡喜又不耐地打斷:“這還要你說!這些人也不敢跟丟我們!”
於是幾人便帶着一堆婆子丫鬟往關公廟後面那條街走。
任瑤亭和韓攸相攜着走在前面,任瑤玉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們一邊走還一邊逛路邊的小攤,興奮之下買了十幾盞燈讓後面的人提着要帶回去。
任瑤期與任瑤華走在一起。
“三姐不要買燈麼?”任瑤期問道。
“你要想要就自己買,我可不要。提回去要掛哪裡?”任瑤華不過是看看熱鬧,對燈不感興趣。
任瑤期不過是隨口一問,她心裡還在想着那幅畫的事情,無論無何那幅畫一定要想個法子拿回來才行。
兩人便這麼一路無言的走着,快到后街的時候遇上了舞長龍的隊伍,人羣全都朝這邊涌了過來,任瑤期和任瑤華便駐足在人羣外頭看了一會兒。
“咦?七妹妹她們呢?”任瑤華探頭看了看,突然問道。
任瑤期也四處看了看,滿目都是人,卻是沒有那三人的身影了。
“想必是擠到前面去了。”任瑤期不確定道。
任瑤華又探頭找了找,只是她們前面人太多了,哪裡還能看見誰是耍
“算了,她們肯定要去看那個九曲龍門燈陣,我們去那裡等她們吧。”
任瑤期點了點頭,沒有意見。
兩人便繞過了熱鬧的人羣,往擺陣的地方去了。
九曲龍門燈陣擺在關公廟後面一個平地上,大概有兩畝寬廣,用水澆築成七尺左右的冰牆,內有三百六十盞燈。整個燈陣只有一個入口和一個出口。不懂陣法的人進去不管怎麼繞最後都是從入口再繞出來,這就是九曲龍門燈陣的奇特之處。
擺這種燈陣費時費力又費銀子。
任瑤期與任瑤華走到入口處的時候見已經有了些看熱鬧的人,不過真敢進去試的人卻是沒有幾個,大家都怕繞不出來。
“這個燈陣真好看!”丫鬟們歡喜地道。
冰燈陣被燈火映照得宛若水晶般美輪美奐,任瑤華和任瑤期兩人也不由得看得愣住了。
“那不是韓家公子嗎?”香芹指着不遠處道。
“咦?三公子也在?”香芹後知後覺地補充道。
任瑤期擡頭,果然看見韓雲謙和任益均站在燈陣外說話。也難怪香芹以眼看去先只看到韓雲謙,他年紀雖不大卻是氣質沉靜,風姿出衆。任益均清秀的相貌和陰沉的氣質自然被他比了下去。
任瑤期不由得皺眉,任益均不是於韓雲謙不對盤了麼?兩人怎麼會一同出現在這裡?
想了想,任瑤期對任瑤華道:“既然遇見了,當去打聲招呼纔是。”
任瑤華沒有反對,兩人便行到了任益均和韓雲謙面前。
正好聽到任益均道:“你若是能在一刻鐘內走出來,我便信你,如何?”
韓雲謙正要說話,擡眼便看到了姐妹兩人。
“瑤期,你也來了?”任益均對任瑤華視而不見,只與任瑤期打招呼,態度還十分友好。
任瑤期和任瑤華屈身行禮,韓雲謙拱手還禮。
任瑤期笑着與任益均道:“之前還想邀三哥一起來看燈的,卻是聽說你已經出門了,原來是與韓公子一起?”
任益均翻了個白眼:“誰跟他一起來着?不過是在友人的聚會上碰巧遇上了。我說要來看九曲龍門燈陣,他也想來看,就同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