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瑤期知道,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首先,方家老太太爲了給自己的兒子報仇就不會輕易讓方雅存好過,必定會時時刻刻地盯着他。而那些原本就圍繞在方雅存身邊的人,大部分是因爲利益而凝聚在一起,現在方雅存失了方家權柄,無法再給那些跟隨在他身邊的方氏族人更多的好處,方老太太那一方也會趁着這個機會拉攏人心,如此以往,最後方雅存身邊還能剩下多少人?
而方雅存在方家失勢後,他在官場上的路也必定不會像以前那樣好走了。
方雅存自顧不暇,方姨娘“畏罪潛逃”,剩下一個任瑤英,她若是從今以後安安分分的當她的任家九小姐,不自己作死,以李氏和任三老爺的性子,自然會給她一份她應得的嫁妝,將她嫁出去。
任益鴻是個男子,又向來不參與內院之事,與她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相安無事。
如此一來,任家三房內部的不安定因素就被大致清除了。
任瑤期也不得不感嘆,那位褚九爺辦事就是爽利。雖然對付方雅存的各個細節都是任瑤期事先算計好的,再交由褚九爺去實施,但是若沒有褚九爺這個地頭蛇,任瑤期相信自己要扳倒方雅存定不會這麼事半功倍。
而這個時候的江南褚家,褚九爺夫婦也在談論任瑤期。
褚夫人秦氏拿着幾封信看了許久,搖頭嘆道:“這信上面的字跡工整端正,一看就是極有功底的,可是我竟然瞧不出這一好手字是出自男子之手還是出自女子之手。”
在一旁看書的褚九爺往自己妻子手中的信上瞄了一眼:“字是極好,卻沒有什麼特色。你還是少琢磨這些了,是男是女都與我們無關,只要安心做好這位交代的事情就好。”
秦氏聞言笑道:“我這不是好奇嗎!相公,你說這位與那位公子是什麼關係?又是什麼人吶?”
褚九爺皺眉:“好奇害死貓!”
秦氏二十幾歲的年紀,性子還有些活潑。聞言撇了撇嘴:“這裡就我們兩人在,說說又怎麼了?我覺得寫信的這位定是一位男子,還是一位計謀無雙的佳公子。不然哪裡能有這麼厲害?走一步算三步不說,十幾年前的舊事,還能找出那麼多的證據出來!”
褚九爺不以爲然,哂笑道:“婦人之見!人都已經死了。要證據還不簡單?”
秦氏瞪大了眼睛:“相公你是說之前交給方家老太太的那些證據都是捏造的?”
褚九爺聚精會神地看書,沒有搭理。
秦氏湊過去,將褚九爺手裡的書一把給抽了出來藏到了自己背後。
褚九爺無奈,只能敷衍道:“一半一半吧。”
秦氏不由地皺眉:“這麼說,那位姨娘可能是被冤枉的?她也許根本沒有下毒?”
褚九爺起身繞到秦氏後面將自己的書搶了回去。又躺回了軟塌上,冷笑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她沒做過。我能去幫人陷害一個已經死了的婦人?不過,她既然做過,就不要怕別人翻舊帳!”
秦氏也是個心思玲瓏之人,聞言便懂了。
方家那位姨娘害方雅尋之事應該是真的,只是寫信之人讓他們準備的那些證據怕就沒有那麼真了。
只是因爲方雅存知道他姨娘和姐姐曾經做下過這一樁事,突然被人揭發出來心虛了,所以就沒有往證據的真假方面去想,讓他們鑽了個空子。
秦氏感嘆道:“這還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所以說人啊,做什麼也別做虧心事,做什麼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說到這裡秦氏又放低了聲音對秦九爺道:“對了。說起來那位方雅茹我做姑娘的時候也見過好幾次呢,那時候她總是柔柔弱弱地跟在我嫂子後面,說話細聲細氣的。不過我娘似乎很不喜歡她。後來我無意間聽到我哥哥房裡的大丫鬟們說的話才知道,原來她曾經偷偷給我哥哥送過香囊,後來被我哥哥的丫鬟拿到了香囊並交給了我母親。之後我娘不准她們對我哥哥提起這件事情,每次方雅茹跟着大嫂來我家,我母親就故意將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人仔細看緊了。我當時還覺得母親是因爲看不上她庶出的身份呢,現在想想,她老人家還真是火眼金睛,這種心思惡毒的女人,娶回去還不要家宅不寧啊!”
褚九爺有些無奈地看了秦氏一眼,秦氏這人心眼好,人也聰明開朗,就是有些呱噪。每次夫妻兩人私下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喜歡絮絮叨叨地跟他聊些女人的八卦,也不管他願不願意聽。
不過好在秦氏也是個知道分寸的,她是因爲覺得夫妻一體,沒有什麼是不能談的纔會對秦九爺無所不說,對別人她的嘴還是很緊的,這也是爲何秦九爺會放心將一些事情告訴她並交給她辦的緣故。
秦九爺想要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只能想辦法將妻子支開:“你有時間就回孃家一趟,去看一看你大嫂。她是個心善的,雖然因爲方雅存他們下毒害她兄長的事情憤而與方雅存反目,但是心裡肯定不會好受的。”
秦氏白了褚九爺一眼:“這還用你說!嫂子那裡我已經去勸過了。”
秦氏在孃家的時候就與方雅慧感情極好,方雅慧對秦氏這個小姑子頗爲照顧。所以在聽說了方雅存他們對方雅慧親哥哥的所作所爲之後,秦氏義憤填膺,自告奮勇要幫嫂子孃家清理門戶。
秦氏想起了什麼來,又道:“對了相公,嫂子說方家老太太有意要將方家的產業交給她和我哥哥代爲打理。不過我嫂子說她已經是出嫁之女,當初嫁人的時候孃家也給了不少的嫁妝,不好再插手孃家的生意讓夫家惹人閒話。”
秦九爺擡頭:“母親和舅兄怎麼說?”
秦氏得意道:“那還用說!我娘和幾位兄長都是正派人,難道還能眼紅方家的家產不成?我娘讓哥哥幫方老太太多找幾個口碑好能力好的掌櫃,大嫂說她會回孃家一趟說服方老太太將幾位本份老實的庶出兄弟叫回去,將方家的生意分給他們來管,這樣以來方家族人也沒有話說了。”
秦九爺點了點頭:“此乃正理。”
至於方姨娘那裡,自然是有人將外面發生的事情告知她。
當方姨娘得知方家已經對她姨娘和她定罪,並將她從方家逐出去的時候,方姨娘的臉色十分精彩。
“這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有證據!明明已經……”方姨娘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方姨娘這段時日迅速地削瘦了下去,原本細心保養的一頭柔順的烏髮也變得枯黃暗淡,甚至還出現了不少的白髮,加上臉上的傷疤和掉了兩顆門牙,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醜陋憔悴的老婦人。
她突然擡頭看向說話之人,眼神有些瘋狂和固執:“我弟弟呢?我弟弟他會來找我救我出去的對不對?”
同賀語氣不變地如實告知:“方雅存被逐出了方家祖宅,方氏族長會另選他人,方老太太將方家所有產業從他手中全數收了回去,分交給了其他幾位庶子打理。方雅存受你牽連,被降爲從七品州判。”
同賀頓了頓,最後道:“你已成爲棄子。”
“棄子?棄子?……”方姨娘恍惚地坐倒在了牀上,喃喃地重複道。
同賀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在走出去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屋裡突然傳來了方姨娘的笑聲,過了許久,那笑聲又變成了嗚嗚的哭聲。
同賀頭也沒回地吩咐外面的人將人看牢了,然後離開了別院。
在方姨娘和方雅存接連出事之後,任瑤英果然安分起來了,雖然她偶爾還會掉眼淚,但也不敢再隨意招惹李氏和任瑤華了。
六月初,李氏籌備了許久的賞花會終於開起來了。
這是李氏第一次辦這種聚會,所以她十分重視,從請帖的設計到宴會上點心瓜果的準備,都是她帶着任瑤華和任瑤期母女三人一起商量着籌備的。這一陣子爲了準備這一次的賞花會,雖然有些忙,但是她們也都樂在其中。
三老爺對這種風雅的聚會也是樂見其成的,還很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珍愛的二十幾盆蘭花,牡丹花盆栽給妻女長臉,湊個趣兒。
收到李氏的帖子的太太們也很賞臉,都讓人回口信說會來參加。
這一日一大早,任瑤期就起身裝扮了起來,爲了貼合今日的賞花會,李氏給她和任瑤華各自準備了一身新衣裙,任瑤期是一身鵝黃色繡了禪蘭花襽邊的襖裙,任三老爺之前見了說她穿得好看,還給這身衣裳賜了個別名叫“惠蘭”。
任瑤華穿的則是一身銀紅色繡滿了大朵牡丹花的對襟褙子,顯得她容貌越發豔光逼人,任三老爺也給她這一身賜了個名,叫“胡紅”。
李氏則穿了一身藕荷色繡蓮花的對襟褙子,看上去素淨又端莊,三老爺曰“清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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