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黃戈在接過那枚玉簡後,卻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怔怔的站在原地沉吟許久,直到將腦海中的那些凌亂思緒,稍稍的理順了一些,這才細細的端詳其手中的物事來。
這是一枚九寸長,兩指寬的銀色玉簡,玉簡上密佈着許多神秘紋理,那些紋理相互交匯,隱約間,又似乎形成了一座座玄妙的微型陣法,時時散發着一縷微弱的奇異波動。
所謂的‘鏡畫玉簡’,黃戈早就從下老傳承給他的那些方士知識裡見到過,相傳這種東西最少需要達到五品以上的靈符師才能煉製而出,這種符寶的作用便是能夠映入一段真實的畫面,並且有聲有色,就如同他人在面前說話一般,極爲神奇。通常,也只有那些龐大勢力,纔有能力具備這種奢侈之物,而且價格昂貴的令人咋舌。
遲疑了許久,黃戈依舊不敢查看鏡畫玉簡裡面的內容,他很怕,很怕自己自己在知道真相後,沒有勇氣去面對,很怕荷姐這一次的離去,是一種永別。
許久,在一陣忐忑與遲疑之後,黃戈還是鼓起了勇氣,將那枚玉簡貼在了眉心…
呼!
在玉簡貼上眉心的那一刻,一團銀色光彩,立時在黃戈的腦海炸開,化爲萬千光點,光點迅速匯聚,最後凝聚成一幅真實畫面,悄然出現在他的神識內視之中。
畫面裡出現的女子,身着碧綠綢質裙袍,有着一幅瓜子臉型,小巧的鼻子點綴在如雪的俏臉上,長長的睫毛自然翹起,打着淡淡的藍色眼影,水靈的大眼睛此時隱有霧花,她體態修長均勻,纖細蠻腰不堪一握,及膝的裙襬下,露出一截圓潤小腿,腳上穿的也是一雙淡綠色高筒雲靴,整個人看起來,清秀裡又帶着些許嫵媚,還帶着一種別樣的成熟。
那種特有氣質,不是荷姐還有誰,在黃戈微顫的神識注視下,畫面裡的荷姐沉吟了許久這纔開口:“小戈,當你見到打開這玉簡時,荷姐已經走了,原諒荷姐的不辭而別,說實話,荷姐很想陪着你,看着你一天天成長,但是,這些註定只是牽夢,如果炎家主忍不住將有些東西告訴了你,請你相信他,是的,你確實是黃氏宗族的後輩,而且還是嫡系一脈的後輩,很多事,我現在無法詳細的向你解釋,但我知道以後肯定會有機會當面跟你說,還記得那晚你說過的話嗎,你要努力去具備那個資格,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荷姐會等你!”
荷姐留下的話並不是很長,從她那逐漸變得飲泣的神情來看,或許她再也無法說下去,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黃戈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那段簡短的畫面,直到那枚玉簡儲存的能量盡數消散,他的心境,依然一片混亂。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突如其來的身世,讓他很難在短時間內就完全接受下來,很難完全適應下來。
“啊!這些都是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使勁的吸幾口氣,黃戈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平靜,最終,還是忍不住要將心中的莫名煩悶之氣發泄出來,對着地平線上的遠山一聲大喊,竭力的大喊。
夜色下,那聲音傳出很遠很遠,隱隱在那些山脊之間迴盪不息…
“黃氏宗族,父母,荷姐,你之前爲什麼要一直瞞着我,不行!我一定要找到答案,我一定要你當面跟我說清楚!”黃戈撐在圍欄上遙望着遠方,半響,心中那凌亂煩躁之氣終於平靜了許多,同時,頭腦也迅速的恢復了清明,喃喃自語間,神色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執着與堅定。
“黃痞小子,現在好多了吧!接着!”
此時,上樓的腳步聲再次在身後響起,黃戈轉身,卻是發現炎向總兵正拎着兩壇酒上樓來,話說間,朝着自己丟來一罈。
“向總兵?這夜深人靜的,想不到你還有如此雅興啊!”黃戈接住酒罈,仰頭灌了一口朗笑道。
“你小子還知道現在是夜深人靜呢!在這裡鬼叫鬼叫的,不知被你吵醒了多少人,我看你心情似乎很不爽,特意找來兩壇酒陪你消消愁,如何,大叔我夠意思吧!”炎向也是爽朗一笑,仰頭狂灌。
“呵呵,謝謝向叔的好酒!”幾口烈酒下肚,黃戈確實覺得舒坦了不少,與炎向對碰了一下酒罈,而後便是沉吟下來,他知道後者一定有話跟自己說。
“黃戈小子,方纔家主已經吧一些事情告訴你了吧!但我敢確定,你現在的心中,一定有更多的疑問,想不想知道答案?”炎向望了望炎火堡深處那依舊明亮的燈光,神色一閃,似乎下了某種決定。
黃戈身形一震,旋即笑道:“當然想知道,但如果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可不必講出來,我理解你們!”
炎向不置可否的一笑“在這世間,但凡有人生存的地方,便會有各種無盡紛爭,就像咱們炎火堡如今這種一族分兩派的形勢,其實大家都不願意看到,我們一個小小的世家尚且如此,更別說那種大氏族了,知道爲什麼當年家主會忍痛將你驅逐出這裡嗎,其實就是與你們黃氏宗族的一些紛爭有關。”
“黃氏宗族的紛爭?”聽到關鍵之處,黃戈趕忙坐正了身子豎起了耳朵。
“具體什麼事我們也並非十分清楚,我只知道,當年你被父母遺棄在野外,似乎與你母親的身份有些關聯,當年七長老炎定將你帶回撫養,頭幾年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但就在你四歲那年,卻經常有着身份神秘的蒙面人來往封火城。”
炎向再次灌了口酒接着講到:“在一個雨夜,突然有十幾名實力極強的蒙面人出現在炎定長老的住處,要將你擄走,你義父當然拼死反擊,在那一次,甚至連家主都一起受了重傷,就在那羣人要將熟睡中的你抱走時,當時只有十來歲的荷雨晨卻是突然出現,她用以死相逼的方式制止了那些人。”
“但後來那些人仍不死心,又多次以整個炎火堡的安危要挾家主與你義父,決不能讓你繼續留在炎火堡接受培養,無奈之下,家主只好做出那般選擇,將你驅逐出門,斷絕一切聯繫。”炎向徐徐的講述着,不斷的灌着酒罈中的烈酒。
“原來一切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難怪荷姐一直以來都不肯跟我說,原來那些所謂的黃氏宗族之人,竟是如此不堪,這樣一來,我更渴望見識一下了啊!”黃戈怔怔的聽了許久,聽完炎向的講述,一些心中的疑問頓時也逐漸明白了過來,喃喃間,神色裡涌出冰冷的寒光。
“向大叔,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我義父到底是怎麼死的?”沉吟片刻,黃戈又問道。
“本來家主這些年來一直嚴厲的禁止我對外說出這些,但今晚既然已經對你開了口,我就乾脆說個痛快,省的家主他老是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其實七長老的死,的確與那破火城海家有關,雖然不是他們親自動的手,但也正是因爲那件事,以導致我們與海家徹底決裂。”
“但這是爲什麼?我義父到底得罪了誰?到底做錯了什麼?”每當想起那個雨夜,黃戈的內心就忍不住殺意翻涌,那種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心底埋藏了太久。
“如果你義父現在還活着,封火城的第一強者,絕不是家主炎南天,也不是那張茶婆,七長老是數百年來,家族中最有希望突破到當年先祖那種境界的天才,無論是對功法的理解,以及鬥元的運用,甚至是對世間事態的看法,都遠高於常人,我們懷疑,害死你義父最大的幕後主謀,其實就是天火閣。而殺死你義父的真正凶手,正是被譽爲‘雲中鷹’的雲天翔!”
“你是說我義父當年是最有希望突破到金身境的天才?這樣一來,一切就說得通了,天火閣作爲這天火郡的主宰宗派,絕不會容忍一個足以威脅到他們的超級強者誕生,看來那海家與天火閣,顯然是早已串通一氣,這些人,當真是好算計!那雲天翔又是什麼人?”
黃戈眼裡殺意劇烈的翻涌,對炎向的講述聽得越多,頭腦之中,也是越發明朗起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敵人,他黃戈決不會退縮半步,那種仇恨,唯有用敵人的鮮血,方能徹底洗去。
“當晚你義父與海家數位強者激戰,本就身受重傷,才被那小子得手,據傳,那時候的雲天翔便是七星度虛境的高手,是天火閣最具天賦的妖孽天才,後來在二十歲那年,就成功突破到元丹境,如今,其實力,可怕最起碼也是七星元丹境以上。”炎向滿臉的驚容,語氣裡有着一些無力的意味,那種妖孽般的天才強者,幾乎讓人失去了抵禦的信心。
“七星元丹境!果然夠恐怖!但他同樣阻擋不了我復仇的腳步,如果兇手真的是他,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聽完炎向的講述,即便是黃戈也忍不住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種修煉天賦,當真足以讓人爲之感到駭然,但片刻,更加強大的堅定意念瞬間又佔據了黃戈的胸膛,他靜靜的喝着烈酒,語氣竟是那樣平淡。
“難怪當年七長老便經常斷言你日後必定不凡,到現在,我真的有些相信他當年所說了,你這小子,很多時候所展現的執着與見解,的確讓人頗感震撼,好了!我把所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你你了,路怎麼走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支持你!但這些事你可不許告訴家主,不然,他非得嚴厲懲罰我不可。早點休息吧小子,明天你可還有緊要事要去做呢!”
夜色已經極爲深沉,酒罈空空,炎向也是起身走人,臨走前,他深深的看了黃戈一眼,叮囑着說。
“向叔,無論如何,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黃戈起身,鄭重的朝炎向拱手行禮,這個人,同樣值得自己尊敬。
“安啦,回去睡吧!”炎向朝後擺了擺手,走路有些晃晃悠悠,似乎有些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