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南疆篇 公子悔婚
雖說桑朵朵對自己的婚事頗有微詞,阿嵐兒怎能說她嫁不成了呢?
那麼大的送嫁隊伍,天下百姓都無人不曉啦,浩浩蕩蕩自南疆來到東華海西岸,連永泰女皇都爲她到來專誠設宴款待。
眼前對面的海上,縱使那獨孤家只派了一隻小舟來接她,縱使那獨孤鳴連喜服都沒穿,可是箭在弦上,若她真的嫁不成,再回去還不得淪爲笑柄?
桑朵朵第一個不樂意!
“誰說我嫁不成了?”她急火上心,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撈起鳳冠上擋在面前的金流蘇,露出她憤慨的臉容扃。
要不是新娘下轎不吉利,她都下去和她好好計較一番了。
阿嵐兒看了一眼對面漸漸靠近的小舟,再笑着對她揚聲道,“莫說你願意屈就,一隻小舟,裝你的嫁妝都不夠,我豈能容你委委屈屈的跟了他?再者,婚嫁雖是你一人的事,可聯姻卻事關南疆和東華海,這場面委實太小,若開始就不得誠意,你還要嫁,不是硬生生把臉湊過去與人打麼?”
巧言罷了,她再回首對桑託道,“大長老,我說得可對?嘆”
桑朵朵也隨她視線看去,桑託沉凝的神色不乏警惕,看就是有所顧慮。
至於他真正顧慮什麼,怕只有他自己才曉得了。
聞得小聖女一襲話,他竟順從頷首,應道,“娘娘說得極是。”
低首之餘,那雙晦暗交加的複雜眼眸暗自向四下尋望,等待有,防備亦有。
周圍除了金黃的海砂和各種形狀不一的巨巖,實在覺不出任何異樣。
他知道阿嵐兒想在此次送嫁途中取自己的性命,更將計就計,料想抓着袁雪怡的親身骨肉,她不會不從!
沿途太過平靜,要動手的話,就是今日了。
定眸在東華海那隻獨獨前來的小舟上,已能望清楚站在前端的獨孤鳴。
他着一身碧玉錦袍,頭戴金冠,清貴非凡,氣宇軒昂。
握在手中的寶劍狹長而奪目,尤其在烈日照耀下,劍鞘上裝飾的各色寶石折射出綺麗的色彩,爲灑脫不羈的世家公子更添俠客劍豪的風情。
而在他的身後,細細數來,統共有二十名隨從,隨從們都着相同的暗紅色勁裝,蒙着半面,幾分神秘。
在他們的雙手中託着相同的托盤,盤上陳放造工精緻的金絲楠木箱子,想必裡面裝着給聖女的禮物。
船身雖隨波浪搖晃得厲害,這行人卻紋絲不動,不愧是世代居住在東華海上的海民!
來人陣勢雖小,卻氣勢絲毫不弱,若真的要與人挑個毛病計較,桑託的疑惑和阿嵐兒是一樣的。
既是迎親,爲何只來一舟?
難不成獨孤船王世家連這點禮數都不懂,只需帶走自南疆遠道而來的新娘便可?
還是說,事有蹊蹺……
待小舟離岸約莫還有十餘丈之遙,只見當先的獨孤鳴率先蹬足躍起,身形輕盈如白鷗,雙手撐開,幾個縱步跨來,足尖甚至不沾海面,姿態卓絕爾雅,非同凡響!
緊跟着,那二十名隨從也如出一轍,隨之齊齊躍起,眨眼之間,從容且整齊來到南疆送嫁的隊伍跟前。
這一幕委實叫人歎爲觀止,桑朵朵更是在真正看清楚獨孤鳴俊俏的皮相之後,心裡跟着尖叫起來——
她的夫君真是絕美不可方物……
阿嵐兒可不得她輕鬆,單說先前那來勢,無疑是獨孤家刻意顯露。
目的是爲給南疆提個醒,即便送親隊伍人多勢衆,卻不見得能與他們東華海匹敵。
深藏不露的獨孤世家,顯然有備而來。
獨孤鳴並不像傳言中的木訥老實,至於憨傻就更說不上了。
也或許這‘傳言’是自祁雲澈的口中所出,圖亞大汗事事都機關算盡大局在握,天下間能讓他真正稱讚聰明的能有幾人?
信步來到阿嵐兒面前,他先落落大方的抱拳施了一禮,“在下獨孤鳴,見過聖女娘娘。”
言罷側首以眼色示意隨從們把禮物獻上,又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舉止翩翩,態度點到爲止,除了阿嵐兒之外,對桑託和另外兩位長老視而不見。
這也表明了獨孤家只認南疆聖女,此番聯姻,連的是聖女,將來,東華海也只會站在聖女這一邊。
阿嵐兒淡笑,與他謙道,“獨孤公子有心了。”
除此之外,再無多話。
獨孤鳴大抵知曉她話語冷淡的緣由,遂擡首向她身後那座華麗的紅車轎看去,轎中的桑朵朵這會兒正七上八下着,早把之前的埋怨拋到九霄雲外。
她跪坐正中,臻首微頷,輕垂的美目偶不時就悄悄擡起,視線透過被海風搖曳的輕紗向外望。
越望越歡喜。
再得獨孤鳴直視來,她心頭忽地一緊,嬌羞了。
“桑姑娘一路自南疆來,途中可好?”
獨孤鳴的問候猶如一股清泉,直流入桑朵朵的心間,甘甜沁爽,滋味妙不可言。
她輕輕點頭,端着矜持細聲答,“勞獨孤公子費心,我……不對,是妾身一切安好。”
聽她話說得彆扭,阿嵐兒哭笑不得。
好在是嫁不成了,若獨孤鳴真的將她娶回去,見識了她的真面目,恐是要毀得腸子發青!
這廂思緒作罷,獨孤鳴面上果真露出一抹窘色,對車轎中的人兒抱拳歉意道,“費心不敢當,請桑姑娘恕在下唐突不敬,事出有因,在下不能迎娶桑姑娘爲妻了。”
他倒是快人快語,在場衆人除了阿嵐兒對此早有意料,連桑託都微有怔忡,很是一個沒想到!
桑朵朵就更不消說了,全然沉浸在獨孤鳴俊美若仙的外表下,點着頭就道,“公子怎會唐突不敬,不過是……”
她總算反映過來,話到一半就愣住!
顧不得禮數其他,擡手撈起垂在面前的流蘇便問,“你說你不能娶我了?爲何?!”
難道真被說中,她嫁不成了?!
人都來到東華海邊上,說不娶就不娶,當她桑朵朵是那麼隨便的麼?獨孤家怎能這樣欺負人!
阿嵐兒道,“既然獨孤公子說事出有因,可否先將緣由說來?我相信聞名於世的獨孤世家不會輕易毀約,加之船王纔將繼位,不會貿貿然與人詬病。”
一直站在後面的桑託也走上前來,道,“東華海與南疆聯姻早有言在先,如今獨孤公子欲要毀約,不知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船王的意思?若早有反悔之意,爲何此時才說?”
他再舉目遠眺,看向停在遠處海面上的衆多巨大的船隻,老謀深算的眼中滲出不滿。
“真要悔婚,當由船王親自出面,現下只讓獨孤公子前來交代,可是有意將我南疆輕視?”
此時桑託還拿不準東華海毀掉聯姻婚約於他而言是好是壞。
他只想在路上除掉阿嵐兒,回到南疆斬殺蘇克桀,其後扶植新聖女,獨攬大權。
就算讓桑朵朵嫁到東華海也無妨,憑她小小一人之力,難道還能鼓動船王來南疆爲阿嵐兒報仇,難道還能讓那些航於海的戰船長出腳,跑到陸上來作亂不成?
與東華海聯姻,本意爲牽制祁蒙兩國,誰想偏在此時橫生變數。
誠然獨孤家不娶,此事最後也至多草草做個了結,息事寧人,眼下桑託只能和阿嵐兒連成一線,問他們要個說法。
面對諸多質疑,獨孤鳴始終泰然自若,“聖女見諒,我東華海並無絲毫對南疆不敬之意,更非有心作弄,拖到今時今日才予以交代。在下乃船王胞弟,下任船王之儲,此番乃在下的婚事,故而覺得由在下親自來解釋最爲妥當,只因昨夜收到南疆王親筆書信一封,聯姻之事,恐怕要再詳加商討斟酌了。”
“南疆王?”
阿嵐兒與桑託異口同聲,皆是疑惑。
難道蘇克桀趁他們不在,藉機繼位了?
獨孤鳴道,“子承父業天經地義,如今的南疆王正是從前的大王子律克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