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春藥之毒身世之惑

110春藥之毒,身世之惑

如意擡眸一看,那說話的人正是瑞親王莫胤,而他身邊還站着一着暗紫色斗篷的男子,寬大的帽子遮在他臉上露下一層濃重的陰影,只見他身長七尺有餘,身姿挺拔修長,雖看不清他的樣子,但他周身卻散發着一種讓人不容忽視的天胄貴氣,如意心下一驚,便猜着了七八分,再低眸一看,這男子腳着蛟龍出海紋樣赤羅靴,不是當今天子又是誰。

皇帝只低眸微微掃了周圍兩眼,這帳篷內鋪陳簡陋,只有簡單的醫案陳設在帳篷正中間,一柄淌滿白蠟的古銅高柄七星燭臺燭火搖曳,照的整個帳篷甚是明亮,神醫盤腿席地坐在一個軟草墊之上,身上穿着灰濛濛的長衫,頭上罩了黑色面紗,瘦弱而嬌小的端坐在那裡。

如意只疑惑瑞親王怎好好的從寧西回來了,莫不是寧西暴亂平定了,又或者瑞親王趕回京城與皇帝有要事相商,只單留了莫塵希在寧西守着,這件事她不得而知,只低着粗嘎的嗓音淡淡道:“在下正是,不知尊駕姓甚名何,又是何疾要看?”

皇帝乍一看以爲是個女子,如今聽她嗓音倒似個男子,怪道傳聞不知神醫是男是女,如今連他也辨不清雌雄了,他只靜默站着,也不說話,瑞親王淡然一笑道:“我們來並不爲看病,倒是有一物希望神醫能仔細分辨分辨。”

如意淡淡道:“在下只治病不辨物。”說着,伸手指了指帳外尤還在焦灼等的人羣道,“二位既無病可醫,還勞請尊駕趕緊離開,休要延誤了別人治病。”

皇帝身旁的侍衛怒喝一聲道:“大膽!你敢出言不遜?”

皇帝擺了擺對着身後侍衛沉聲道:“龍言,退下!”他眉稍輕挑,瞳仁漆黑一片,隱着幾許鋒芒,帶着審視的意味盯着如意道:“神醫焉知辨物不是治病救人?”

如意緩緩道:“物爲死物,人卻是活人,在下敢問一句是這活生生的人命重要,還是尊駕要在下所辨之物重要?”

皇帝幽幽道:“人命關天,自然是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

如意微笑道:“若尊駕的確有重要之物要讓在下來辨,煩請尊駕移步帳外,待在下看完這些病人再辨。”

如意知道這兩人身份,自然話也不能說的太絕,何況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倘或自己有一天身份曝光,若對皇上大不敬豈不自惹麻煩,而且素日裡瑞親王待她不錯,她也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但若表現的太過積極,難免要引人懷疑,唯有這樣不卑不亢,事事是人命爲主,纔不會惹皇上和瑞親王不快,日後就算身份暴露,總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等將所有病看完,已是三更天,巫醫到現在都沒來,想來她要撲了空了,聽阿日說她前兒和昨兒個跟蹤巫醫,那巫醫都消失在瑤池舫了,莫不是這巫醫跟瑤池舫有什麼牽扯,又或者他想去買什麼,但若巫醫真是駱無名,駱無名又怎會涉足瑤池舫?

前世的他潔身自好到已經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除了自己從來不允許有人接近她半分,就算是幫別人搭了脈診了病之後,他也要用香湯泡上一個時辰才罷休,所以那時的他脾氣古怪,也不輕易救人性命,像這樣的他又怎麼跑到瑤池舫去,興許她去瑤池舫打探一下能找到點頭緒,今晚她沒等到他,卻巧遇了皇上,也不知皇上究竟要尋她辨何物

龍言是個急躁的性子,見等了這麼久,有些沉不住氣的發牢騷道:“爺,您何苦在這陰冷潮溼的地方站着,若想讓神醫辨讓屬下直接將她拎回去便罷了,省得在這耗這些時候了。”

瑞親王哂然一笑道:“古有劉備三顧茅廬,若這神醫果真是能人異士,等這會子也是值得了。”

皇上微笑不語,忽聽見帳內傳來一沙啞的聲音:“煩請二位進來吧!”

皇上和瑞親王一起入內,龍言留在帳門邊看守,如意盈盈一目打量着皇帝和瑞親王,心裡難免感嘆,能勞煩這二位等上一個時辰,怕是天下間也沒幾個人敢這般做了吧!她的臉隱在紗簾之後,皇上和瑞親王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覺得此人神秘無比。

忽然一陣賊風掠過,如意吸了吸鼻子從皇帝身上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她一怔,竟隱隱有些像媚歡草的草香之氣,但自己也不能十分確定。

媚歡草的根部汁液雖無色無味,其莖葉卻有種特殊的香味,媚歡草莖葉呈鋸齒帶毛刺狀,第一根細微的小刺都含有毒液,所以人們並不敢輕易拿其莖葉提煉,而單取其根部汁液,除非有心人收集莖葉製成媚藥害人,因此草來自西域,提煉又很是困難,在中原極爲少見,甚至價格是陰陽合歡香的百倍,所以一般御醫根本辨不出來,想來也只有瑤池舫能販賣此物。

她心裡雖疑惑,面上只作平靜之態,緩緩道:“讓二位久等了,若在下有言行舉止不當之處,還望二位海涵。”說着,她又擡眸問皇上道,“敢問尊駕近日可曾沾過什麼香?”

皇上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雖不知道自己中了何香,那昨晚之事明明是中了春藥所致,只是連他跟前醫術最高明的御醫也看不出什麼明堂來,更不能在屋子裡找出任何帶有春藥成份的香料,那屋子裡除了一隻燃着紅袖篆的錯金虻獸香爐並無其他香味,御醫已反覆檢查燃燒紅袖篆後留下的殘渣,並無任何不妥,他着實想不通那香是怎麼進入依蘭閣的。

近日,他獨自待在依蘭閣不允許有任何人打擾,能進依蘭閣有機會弄香的也只有高庸,要不就是玉貴妃自己使了這無恥的手段,但也不排除玉貴妃是被人嫁禍,但此事未查清不宜對外宣揚,否則宮裡必要鬧的沸沸揚揚,所以他暫且找了個過錯將玉貴妃禁足在朝陽殿,若真是玉貴妃所爲,他可真算看錯了她,至於高庸是他身邊最貼身的老太監,一向深得自己信任,這事到底是誰所爲也說不準。

他曾聽阿胤提過鬼市神醫之名,早有將神醫招入宮中的打算,今日前來一是想弄明春藥之事,二也是想看看這鬼市神醫是否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雖然天縱國出了個福星沈如意醫術高超,但沈如意畢竟是個未出嫁的閨閣千金,自己怎好命她去查春藥之事,少不得要親來鬼市一趟。

皇帝輕輕頷首,又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玉質小圓盒,如意接過玉盒,輕輕打開明黃綢緞之上卻是一片灰燼殘渣,聞着卻是紅袖篆的氣味,她拿了銀製寶鑷夾起一塊碎渣放在火上微微的烤了,帳內散發着一股沁人醒腦的紅袖篆氣味,她仔細檢查了其成分,乃是由沉香、檀香、龍腦香、茉莉、米蘭花、龍涎香、百合花這幾味香組成,並無媚歡草香氣,她皺了眉心,擡眸道:“此香無任何不妥之處

。”

皇上鳳眼微眯轉頭對着瑞親王道:“這可奇了,屋中除了燃燒此香以外再無其他。”

瑞親王亦不解,又問如意道:“你可仔細檢查清楚了。”

如意點頭道:“這個自然。”說着,又對着皇上問道,“不知尊駕可否讓在下爲你診脈?”

皇上一怔,轉瞬間神色恢復正常,緩緩坐了下來,將手放在軟枕之上,如意伸出三指細細搭脈,面色微一變,皇上果然中了媚歡草莖葉之毒,若四日不解必有性命之憂,到底是誰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暗害當今聖上,皇上此次便裝前來就是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不能言明,只徐徐道:“尊駕果然一語擊中,原來辨物當真可以治病救人,到底是在下疏漏了,依尊駕的脈像看是中了毒。”

皇上眸子裡寒光一閃,神情凌厲了幾分,他雖中了春藥,但一夜春宵精神反倒長了幾分,根本無任何不適之症,怎會中了毒,他想了想問道:“中了何毒?”

“媚歡草莖葉之毒。”

“媚歡草是何物?”瑞親王急問一聲道。

“不知尊駕可曾聽到陰陽合歡散,那東西就是由媚歡草根部汁液配比了其他幾味草藥所制而成。”

瑞親王聞言臉色大變,只點了點頭道:“有所耳聞。”雖然他從來沒用過此等下三濫的藥,但也聽聞過此藥的厲害,只是他只聽過陰陽合歡散,卻並不知道此散由何種原料製成,那陰陽合歡散雖然厲害,但若用量適當男女jiao媾之後便可解,除非中了過量的陰陽合歡散,不然於性命也無大礙,難道皇上中了過量了陰陽合歡散,但若過量,皇上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裡給神醫診治麼?

剛想着,如意又解釋道:“媚歡草根部汁液有催情功效,製成陰陽合歡散若用量適當可以助性,但媚歡草莖部汁液不僅有催情功效還含了毒素,尊駕中的正是媚歡草莖葉之毒。”

皇上的臉已經暗如鍋底,精銳的眸子蒙上了重重怒色,他沉聲問道:“如何能證明你所言非虛?”

如意淡笑一聲道:“若尊駕不能相信在下,也不會在這裡等這麼長時間,在下雖不才,但還是能識得這媚歡草莖葉之毒的,若尊駕再對在下所有懷疑,在下也無能爲力了。”

明晃晃的燭光映在皇帝臉上,皇帝臉色變了幾變,最後恢復如常,鬼市裡人擺攤做生意的人早已走的七零八落,整個地下鬼市好似真的成了一座無人鬼城,靜得似一潭幽深的變了味的死水,有股濃烈的屬於死人獨有的腐臭味道陣陣襲來,這地底下曾埋葬的是千萬具數不清的枯骨,他輕蹙了一下眉心,鎮聲道:“我從不曾聽說過有此種毒藥,不知此毒出自何處?可還有解?”

“此毒出自西域沙漠之畔,極爲稀少珍貴,想來也只有京城瑤池舫可以販賣此毒。至於可不可解,全在尊駕一念之間。”

瑞親王接口問道:“神醫這話是何意思?”

如意清亮雙眸直視着皇上淡然道:“若尊駕相信在下便可解,若尊駕懷疑在下又豈會遵醫囑,所以在下說可不可解在尊駕一念之間

。”

瑞親王一聽立時鬆了口氣,口中喃喃道:“有解就好,有解就好。”

皇上的心在這一刻雖鬆懈了幾分,更多的卻是怒氣,胸腔處好似被躲在最陰暗角落的野狼爪子狠狠的撕開一般,到底是誰是要弒君,玉貴妃?亦或是其他人,若想證明玉貴妃的清白其實也很簡單,只不過要拿她的命去賭,若玉貴妃是被人所害必然也中了毒,倘或她因此死了,自然可以證明她的清白,若她沒事,可見那毒就是她下的,到時自己便會殺了她。

可她是依蘭朵的親姐姐啊!縱使她們之間生了嫌隙,縱使有人誣賴是依蘭朵推身懷有孕的玉貴妃落水的,但他知道依蘭朵不會那樣對她的親姐姐,在瘋癲之前,依蘭朵還曾跟自己說過,這輩子她對姐姐有虧,她奪走了姐姐最愛的男人,她那樣一個純真善良的女子怎捨得讓自己的親姐姐死,若他拿玉蘭朵的性命去賭,不管是輸是贏,玉蘭朵都難逃一死,他最終無法面對消失的依蘭朵,縱然他恨了她這麼多年,可說到底都是因爲他太過愛她,倘或有一天她回來了,他要如何對她說。

既然神醫說這藥由瑤池舫販賣,那就從藥的源頭查起,到時順藤摸瓜就會知道到底是誰購買了這歹毒之藥,他沉思片刻又慎重問道:“非我不相信神醫,我實在是感覺不出來身上有任何不適之處,倘或不解毒,離毒發之日還有幾時?”

如意豎起四根手指道:“四日。”

皇上目光沉的更深了,薄脣輕啓淡淡道:“那就勞煩你了。”

如意取銀針刺入皇上的合谷穴,銀針由下至上緩緩變成黑色,瑞親王看的心卻越跳越快,這背後的陰謀實在太可怕了,弒君大罪誅滅九族,到底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和野心,竟敢朝皇上下手,他朝若揪出此人,必將他碎屍萬斷。

如意施完針,皇上又問道:“若四日之後可還有解?”

如意搖頭道:“無解?”

皇上心裡總存了想試探玉貴妃的意思,又怕真的冤枉了她,他斟酌半晌又問道:“難道在四日之前竟無任何症狀?”

如意心知肚明,皇上中了此毒,今夜還能精神抖擻的來找她必是同宮裡的哪位妃子,甚至於女子交歡過了,昨晚去了正安殿的只有玉貴妃和皇后,皇后未能侍寢,那侍寢之人必是玉貴妃,皇上如此問她,不過就是想借機試探玉貴妃卻又下不了狠心。

下毒之事,她不敢確定是誰,但若皇上此刻死了,這最後最大的受益者不是玉貴妃,而是皇后,皇帝一死,太子名正言順登基,她再也不用擔心太子被廢,一旦太子登基,這獲益的人可就多了,厲家,慕容世家,乃至平南王都能獲益。

皇帝正準備要滅殺了慕容家和平南王,但這層窗戶紙還沒到捅破的時候,倘或他這會子死了,慕容家豈不要逃過一劫,水漲船高了,還有平南王滅殺前朝餘孽,只殺得雞犬不留,這當中有多少是她的親人啊!這仇恨她怎能不報,除了孃親,她的舅舅,她的姨母,乃至那些人親人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全都被斬殺了,怪道前世老太太偷偷跟杜氏說平南王跟她有仇,這仇確是不共戴天,改朝換代本是不可逆轉的趨勢,這天下又豈能永遠都屬於一個皇族,她可以接受前朝覆滅的命運,但懷壁其罪,稚子無辜負,她絕不能接受平南王慘無人道的滅殺孩子

想着,她斂了斂容,垂首低眸道:“第一兩日病在肌膚,一般無不適之症,第三日病入肌肉,五臟便可出現頭痛眼花,胸悶氣促,視線模糊之症,再往下便頭不得舉,目不得視,睢目眼廢,到了第四日病入骨髓便無法醫治了。”她只不動聲色的說着,“幸而尊駕所中之毒只病在肌膚,解法也簡單許多。”

皇上又問道:“倘或在毒發無解之前來救,可會累及性命?”

如意估摸着皇上還是想試探玉貴妃,她嘆息一聲據實答道:“雖不一定會累及性命,但若非要拖到那情急之時再過來救,就算人能救回來也會虧了身子,此生怕是在子嗣上再也無望了”

皇帝臉上添了一層陰雲,如意也看不出來他究竟在想什麼,只拿紙筆擬好了方子,本以爲皇帝拿了方子就要離開,皇帝或又問道:“不知三日之後神醫是否在此坐診?”

如意頓了頓,心中已全然明白皇帝所想,也罷!莫離憂於她有救命之恩,不管毒是不是玉貴妃所下,她若能救玉貴妃一命也算還了莫離憂一個大人情了,她點了點頭緩緩吐了一個字:“在。”

瑞親王又疑惑道:“明明屋子裡只有紅袖篆這一味香,剛神醫都驗明無毒,四哥是如何中毒的?”

如意徐徐道:“此香無需焚燒,遇熱而散,遇水而化,就算是掌心裡的那點溫度也足以令它生髮了。”

瑞親王點了點頭對皇上道:“四哥,看來只有去瑤池舫走一遭了。”

皇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回眸卻看見那烏黑的天空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那躲在黑暗裡的人讓他覺得憤怒而又不安,那長長而殘破的臺階竟似跨入黃泉路的橋樑,牆壁上幾盞雪白的燈盞迎風搖盪,晃得人心裡發毛,他又道:“十弟,此番之事非同尋常,我需得親自去探個究竟,不揪出這幕後黑手,我心難安,還有那瑤池舫究竟只是爲賺錢才賣了這種毒藥,還是根本就牽涉其中,我也該好好弄清楚了。”

如意靜靜聽着皇上的話,只搖了搖頭一聲長嘆,瑞親王疑惑道:“神醫爲何要嘆息?”

“聽聞瑤池舫雖以斂財爲主,但也有極嚴厲的規矩,絕不會輕易透露買主是誰,何況瑤池舫雖是煙花藏毒之地,卻也是臥虎藏龍,高手立林,更是彙集天下之毒,倘若二位冒冒然前去,怕是打草驚草,反遭了禍患。”

瑞親王沉吟道:“神醫說的在理,四哥,就讓我爲你跑一趟吧!畢竟那瑤池舫是煙花柳地……”瑞親王想着皇上是隱瞞着身份來的,自己也不好在神醫面前說的太明,皇上是天子,怎能親自去瑤池舫那種地方,萬一傳了出去,知道的人以爲皇上去查案,不知的人還以爲皇上風流淫靡,何況那也是個危險之地,他也不能讓四哥涉險其中。

皇上知瑞親王之意,但若讓瑞親王一個人去,他不能放心,瑞親王雖然武功不弱卻不懂毒理,萬一發生意外中了毒,就算有再利害的武藝也不行,如果有個神醫跟在他身邊必然安全許多,至少不會中毒,他嘆息一聲,眼裡帶着幾分未明之意,又淡淡問道:“不知神醫可否陪我十弟走這一趟,不管能不能成功,我到時必有重賞。”

如意只暗暗瞟了一眼皇上,這皇上不虧是萬民之首,當真是個“奸滑”的,這會子要拖她下水,不過,今日巫醫沒來,她本來也準備要去一趟瑤池舫,她不能一直坐在這裡乾等,也要去主動尋人,說不定就在瑤池舫發現了巫醫的蹤跡,何況瑞親王還是明欣和莫塵希的父王,她也不能讓他一個涉險而置之不理,她沉思良久,方答道:“若能成功,在下自當領賞,若不能成功,在下分文不取

。”

皇上讚許注視着她,恨不能掀開她頭上面紗,看看這傳說中的神醫是何模樣,但他自己都對神醫有所隱瞞,又何求別人坦白在他眼前。

宋歐陽修《論人之體不可疑札子》裡有云:“任人之道,要在不疑。寧可艱於擇人,不可輕任而不信。”他雖做不到完全的用人不疑,但也不會如曹孟德那般疑心過重,只是他不知這神醫的身份,也不敢輕易相信初次見面之人,暫時還要先不要透露的好,他要用他,但還要暗中觀察他是否可用,此行真是最好的機會。

三人約定好了時間,皇上便帶着瑞親王遙遙離去,如意收了醫攤,帶着阿日趕回府中。

待如意回到晚晴閣時天還未放亮,如今老太太瘋了,大夫人殘了,府裡的守備也鬆懈了許多,就連看門的侍衛都不知道躲在那裡賭錢喝酒去了,她這次只帶了阿日一個人去鬼市,冬娘和蓮青則留下守着屋子,畢竟她剛回府,又有人要對她虎視眈眈了,慕容家連她在宮中都忙的不消停,她回來了,大夫人又豈能輕易罷休,留下冬娘和蓮青看着,她也能放心些,近日事情太多,她也沒那閒功夫對付大夫人,倘或她再自尋死路,她也只能成全她了。

她一進屋,冬娘和蓮青忙忙的走過來服侍,冬娘指了指屋內小聲道:“小姐,那位剛剛纔來了。”

如意臉上漾出個如花般的笑意,水光盈盈的眸子裡流露出欣喜之意,冬娘和蓮青自動將房門關好退到一邊,如意剛一進屋,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緊緊抱着她,將頭輕輕送上她的發上,呢喃道:“酒兒,你可回來了。”說着,他臉上露出淡淡不愉之色,親暱的伸手颳了她的鼻子道,“一回來就去了鬼市,也不知我有多想你。”

“哦?”如意調皮的笑了笑道,“快說說你是如何想我的?”

玄洛臉上卻露出無盡悲涼之色,連那琥珀色的眸子都隱了幾分痛惜之意,他望着她的臉鄭重道:“酒兒,你在皇宮落水了是不是?”

她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你出了那樣大的事我豈能不知,我那時急得不得了就要入宮,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玄洛有些遲疑。

“只是你喝了夫人端來的一盞茶就睡了着是也不是?”如意嬌笑一聲問道。

“咦?”玄洛滿是疑惑笑問道,“酒兒,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太讓爲夫傷心了,這以後爲夫在你跟前連一點隱秘之事也不能有了。”

“你說我你我兩不相欺,難道你還準備瞞我什麼?”如意嘟起嘴嬌嗔道。

“比如爲夫日後要備個私人小金庫什麼的,又比如爲夫要給酒兒準備驚喜什麼的……”玄洛掰着指頭數道

“噗……”如意輕笑一聲道,“下午我派了阿日去你府上,是夫人告訴我的。”

“哦?”玄洛恍然道,“原來如此,我這一睡醒就到三更天,母親卻還派人守着我,我一睜眼就聽說你平安回府了,其他的也來不及問了,就連趕着來了,結果你卻去了鬼市,我還沒來得及去尋你,你就回來了……”他頓了頓又疑惑道,“我不懂母親爲何會給我喝了帶蒙汗藥的茶?”

如意心內感慨,清平侯夫人苦意隱瞞玄洛的身世,怎可能會輕易讓他入宮,何況玄洛幾次三番遭人追殺,焉知不是宮裡什麼下的手,她全憑着一顆愛子之心想護着玄洛,她自然明白清平侯夫人的苦心,可玄洛未必能明白,她也不知是否該將真相告之玄洛,只笑了笑調侃道:“夫人必是怕你入宮會闖禍,所以才麻翻你的。”

“我又不是孩子,怎會闖禍?”

“你可不就是個孩子。”她輕輕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鼻尖,打趣道,“男人不懂事的話,年齡再大也是個孩子。”

他伸手就呵了兩口氣,就要朝如意的胳肢窩兩肋下撓去,忽看見如意的眼裡布着幾道血絲,臉色也有些憔悴,又心疼的放下了手,一把將如意抱起來直走向牀邊,如意帶羞澀與嬌弱的眼波,擡手捶了捶他的胸膛道:“你抱我做什麼?”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戲謔道:“睡覺。”

如意臉上微微一紅:“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睡……”如意忽掩了口又道,“我自己會走。”

玄洛低首將紅脣放到她耳邊輕聲道:“爲夫陪你睡如何?”

“好!”如意點頭笑道。

“真的?”他很是激動。

“你陪在牀邊看着我睡,哈哈……”

玄洛將如意輕輕放到牀上,指尖緩緩從如意臉上劃過,溫柔似輕羽,擡手替她抿去額上落下的幾縷碎髮,他輕輕問道:“怎麼摸你也不知道躲一躲?”

如意鎮定道:“不就是被你的摸個一兩把麼?過去又不是……”沒摸過三個字又吞回了肚子裡。

他突然伏下身子,將脣印到她的脣上重重的吻了一口,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他突然抽離,她一怔,他嘻嘻一笑道,“不就親了你一兩口麼,過去又不是沒親過。”

如意張口結舌,一個沒留神,他的舌頭又探入了她的嘴裡,她睜大眼睛望着他的臉,他眼眸裡翻騰着熱烈的琥珀之色,蕩着濛濛水霧卻讓她迷失了自己,或輕或重,輾轉吮吸,她眼底浸出一抹淚意,只是差那麼一點,她或者永遠都見不到他的,她伸手勾了勾他脖子,他輕輕的又咬了咬她的脣,最後萬分不捨的鬆開了,他伸手抹了抹她被他噬咬的嬌嫩紅脣,又看了看她清澈而略顯疲倦的眸子,輕輕道:“酒兒,閉上眼,睡吧!”

她打了個哈欠,確實有些累了,閉了眼口裡模糊道:“玄洛,能再見到你真好……真好……”

他坐在她牀邊靜靜的看着她,又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手輕輕碰了碰她濃密而捲翹的睫毛,又害怕驚醒她似的趕緊收回手,只重新落了一個吻在她眼皮之上,看着她恬靜的睡顏,他是如此滿足

可是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爲了避嫌,他不得不趕緊離開侯府,他想娶她,想立刻就娶了她,他終究是個自私的人,在明知道自己或許給不了她一生的陪伴還想要強留她在自己身邊。

她讓阿日跟蹤鬼市巫醫,雖然阿日不明白她爲何要如此做,但他明白,因爲他聽她提起過一個叫駱無名的男子,她的醫術都來自於駱無名,駱無名是個怪異的人,竟然男扮女裝,想來,她必是懷疑那鬼市巫醫就是駱無名,不然她也不會花心思派人去跟蹤一個陌生人。

一開始,他不敢肯定酒兒的想法,只是好奇酒兒爲何要讓阿日跟蹤巫醫,所以自己也悄然跟蹤過,卻發現那巫醫褪下面具之後竟然是個絕美的女子,與酒兒口裡形容的駱無名一般無二,只是駱無名時常出入瑤池舫,那瑤池舫卻是個銷金窟,不僅如此,還是個危險而神秘的地方,他絕不能讓酒兒輕易涉險。

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酒兒,因爲酒兒是爲了他纔去尋找駱無名,她沒有告訴自己鬼市巫醫之事就是怕自己有所擔憂,不如他趁着她熟睡之際自己先去探探情況,若他能找到駱無名,他的酒兒也無需再去瑤池舫了。

他出了侯府大門,天剛矇矇亮,萬里蒼穹之上還點綴的散落的幾顆星星,剛轉拐腳處卻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閃過,他微怔了怔,忽地想起,那人的身影像極了宗政燁,只是他不在寧西好好待着跑到京城來做什麼?

他一個飛身就要追過去,又聽到都穆倫朗朗說話的聲音:“喂!你個死斷袖,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幹什麼?”

玄洛輕喝了一聲:“都穆倫,你怎麼來了?”

都穆倫叫了聲:“哪兒呢?”再一回頭卻看見黑影之處有人飄然若仙的人走了過來漆黑的長髮帶着清晨的露水顯得溼濛濛的,不是玄洛又是誰,玄洛呵呵傻笑一聲,伸手撓了撓頭道。“玄洛小子,早啊!”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兒你怎麼起的這麼早?”玄洛疑惑道。

都穆倫長嘆一聲作無限惆悵之狀道:“還不都是因爲那個死斷袖,莫名其妙的從寧西跑來,又莫名其妙的找上我,我見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可憐,才收留了他,誰知道一大早的他偷偷摸摸的竟然跑了,我一路追着就追到這裡了。”

“你追他做什麼?”

“奶奶的!那個死斷袖肯定是打探好了你的消息,不然怎巴巴兒的從寧西跑過來,真……”

“傻瓜,真你個頭!”宗政燁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和都穆倫又是一番鬥嘴,三人方一道去了都穆倫所住的地方。

剛一進屋宗政燁就斜着眼瞪着都穆倫道,“要不是爺拿了最美味的酒和最鮮嫩的羊腿賄賂你,你小子還肯收留我,若不是我想從你口中打探如意姑娘的消息,我還犯不着找上你呢?”

都穆倫氣怔道:“死斷袖,你怎麼敢打上如意的主意。”說完,他將玄洛一拉道,“如意就算不能跟着小爺我,也得跟着玄洛小子,難輪得到你。”

玄洛搖了搖頭道:“我勸你們莫要打擾酒兒,她……”

“她什麼?”宗政燁打斷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肯定是怕我接近如意,搶了你的心上人

。”說着,他伸手往額前的落髮上一撩笑道,“瞧瞧,看到我有沒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玄洛和都穆倫齊齊搖頭。

宗政燁撇了撇嘴道:“我也不是想來打擾如意的,只是聽都穆倫那傻小子說這府裡有個什麼大夫人作死的想要對付如意,我就想着來探探路子,到時侯找個夜深人靜的時侯,爺潛到他府裡將那個大夫人削成個人彘,爺倒要看看她還敢不敢作怪。”

“你你你……”都穆倫伸手指着宗政燁道,“你不是斷袖?你還喜歡如意?”

宗政燁眼眸閃了閃,擡手托住下巴,食指上的一枚墨色玉戒閃着幽幽光芒,他沉沉道:“當然不是。”

“哦?”都穆倫點了點頭,“原來你不僅有龍陽之性,還是好女色之人啊!你也太哪什麼了吧!我呸……”

玄洛微微蹙眉,只一本正經的問宗政燁道:“你果真只是爲了如意來京城的?”

宗政燁一怔,半晌道:“也爲着這個也不爲這個。”

玄洛又問道:“你與南寂北影裡的宗政無影是何關係?”

宗政燁臉霍然一變,他此次入京正是爲着宗政無影來的,只是這件事也無人知道,怎的這玄洛問忽喇喇的問他此話,他摸了摸食指上的墨玉戒指,目光與玄洛對上,神情裡帶着幾分探究,旋即問道:“你問此話是何意思?”

“我只是好奇罷了,若說你和他是同一個姓也就罷了,偏偏長得還有幾分相似。”玄洛直接了當道,“你若不想說只當我沒問罷了。”

“奶奶的,什麼無影有影的,說的小爺頭疼,小爺睡覺去了。”都穆倫腿一擡就走了,然後又回頭伸手指着宗政燁道,“別趁着小爺我不在打我家玄洛小子的主意。”

“滾你的——”宗政燁白了白眼,又轉頭對着玄洛道,“既然你問的直接,咱明人面前也不說暗話了,宗政無影正是家兄。”

玄洛雖早猜到了幾分,但聽聞宗政燁親口承認卻也有些錯愕,在寧西的時候他就完全知道了酒兒的身世,酒兒之生父乃景朝戰神宗政煦,其母是景朝的汐晚公主,當時他就有疑惑,他曾經見過宗政無影一面,那人是個反朝廷的,也是朝廷鎮壓的對象。

北影不像南寂,寂憑闌至少沒有公然走到反朝廷之路,充其量也只是江湖英雄,而宗政無影卻不同,宗政無影似乎對朝廷中人有深切的仇恨,當年自己的父親清平侯被宗政無影所劫持,自己與他有過交鋒,只是那時他身子不好,根本不是宗政無影的對手,後來也不知母親跟宗政無影說了什麼,宗政無影竟然乖乖將父親放了。

當時他怎麼也想不透,及至知道了酒兒的身世纔有些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母親與汐晚公主交情頗深,而汐晚公主與宗政煦是情侶,興許宗政無影與宗政煦有什麼關係,宗政無影放人焉知不是爲了這一層錯綜複雜的關係,母親對過去之事似乎不願提起,他也不敢問,只能暗自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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