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營帳時,方若素的心情絲毫沒有因爲太后的話而有所好轉,反而越發地沉重了起來。
“玥哥哥,你不要悶悶不樂,我覺得你燒掉糧倉的做法是正確的,我想其餘的人也會體諒你的苦心的!”
不遠處,梅豔雪正一臉擔憂之色地看着軒轅玥,柔聲勸慰中,有種別有用心的意味。
軒轅玥若有所感地回頭,見狀,梅豔雪也回神看了過來,見到俏生生站在二人身後的方若素,軒轅玥挑了挑眉,梅豔雪卻是大吃了一驚的神色,慌亂後退了一步。
“郡主,你不要誤會,我和玥哥哥只是在聊天……”
慌亂的表情,驚恐的語氣,與那一日軒轅律自導自演時的神態如出一轍。
方若素不悅的皺皺眉,不明白世上怎會有如此愛演戲的人。
這一刻,她對梅豔雪的好感蕩然無存。
“我知道,你們繼續,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此次動亂,她唯一慶幸的便是她提早將米鋪的大部分存糧移出了京城。
然而,這動盪的天下,勝敗一天未分,她一屆小小女子的小小產業,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衆人此時的位置距離京城不算太遠,一旦敵軍嗅到蹤跡,抓到她們是遲早的事情。
軒轅兄弟經過一番商量,決定兵分兩路,一批人馬帶着京中權貴撤離,另一批則是護送昏迷的皇帝和太后、皇后等人尋找地方稍作休息,商量反攻的計劃。
經過一番爭論,軒轅三兄弟最終敲定,由太子帶着朝中權貴離開,軒轅玥和軒轅律則是護送皇帝、太后等人尋找安全的地方伺機反撲。
有軒轅玥的地方。方若素自然不會離開,不僅僅是她,就連本該跟隨太子一起撤退的梅豔雪也留了下來,美其名曰,照顧皇后。
對比,方若素不置可否,她不反對。軒轅玥也就隨着梅豔雪去了。
大部隊一起前行了五十里。快要到達保州的時候兩列人馬才分道揚鑣。
目送太子等人離開,軒轅玥沉着臉與軒轅律並駕齊驅着,兩人的身後是緩緩行駛的馬車。太后與皇帝,皇后與穆皇貴妃、梅豔雪,以及方若素等一干郡主府的女眷各自佔據了一輛馬車。
路過夏風如同熱浪一般席捲而來,道路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不遠處新開掘的河道里沒有一滴水,衆人行走在遠處便能看到河牀底下風乾成了沙子的底。
“呵。素兒平日裡挺聰明的,沒想到對治理封地一竅不通!”
端坐在馬車裡,方若素能清楚地聽到前方軒轅律毫不避諱的評價。
掀開車簾向外看去,金黃色的河底清晰可見。有一段時日不下雨了,新挖出的河道沒水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她還沒有下令通水。這新挖的河道里又怎麼來的水?
前方沉默片刻,軒轅玥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些東西。不到時候是看不出作用的,大哥只管拭目以待,我相信素兒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聞言,方若素的心稍稍好過了一些。
然而下午十分,當一條條關於京城淪陷,百姓們遭受燒殺擄掠的消息傳出來後,方若素的心情再一次變的低落了下來。
軒轅玥的臉色比她好看不到哪裡去,隨着一條條噩耗傳來,他周身的氣壓變的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就連穆皇貴妃與梅豔雪也不敢再近他的身。
“身爲玥兒的未婚妻,夫君心情不好,難道你不該去勸慰一下嗎?”
在方若素面前,穆皇貴妃收起了她魅惑天下的妖嬈,眉眼清冷,完全是一副準婆婆看未來兒媳婦不順眼的神態。
方若素順着穆皇貴妃的目光看去,軒轅玥正站在新挖掘出來的河岸上,背影挺拔修長,卻透着絲絲蕭瑟與落寞。
垂眸掩去眸底的神色,方若素沒理會穆皇貴妃挑鼻子挑眼的不悅神情,淡淡點頭道:“我這就去。”
及腳踝的紗裙隨着她的走動摩挲出細微的聲響,穆皇貴妃一雙美麗的桃花眸子目送方若素淡然離去的不屈背影,氣悶地咬了咬紅脣,對着身後湊上來的梅豔雪抱怨道:“你悄悄她這是什麼態度?這還沒成親呢就如此不將本宮放在眼裡,一旦成了親,依照玥兒對她的寵愛,那還了得?”
梅豔雪上前挽住穆皇貴妃的手臂,美眸看着緩緩走向軒轅玥的方若素,眸底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娘娘莫要擔心,玥哥哥不是那種人,我相信郡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很多時候,只要別人不主動招惹她,她還是很客氣的。”
柳眉一條,穆皇貴妃滿臉不悅:“如此說來本宮還要讓着她?當兒媳就要有兒媳的自知,若是成親後她還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本宮不介意親自教導!”
見她真的動怒,梅豔雪委屈地咬着紅脣:“娘娘教訓的是,是雪兒失言了!”
縱使聽不到兩人的對話,方若素卻知道這兩個女人的目光一直都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厭惡地皺皺眉,她靜靜走到軒轅玥身側站定,看向一覽無餘的河牀,她水眸清冷:“事情已經發生了,與其糾結於做的對不對的問題上,還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解決。”
軒轅玥低頭看她沒有表情的清冷小臉兒,片刻後重新望進空蕩蕩的河牀,嘆息道:“或許你是對的,我對不起那些百姓。”
聽他毫不掩飾地承認了自己的悔意,方若素覺得自己心底的堅冰瞬間碎裂,冷着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
熱風吹過,捲起兩人墨色的發死,糾纏飛舞的髮絲如同翩躚的蝴蝶,衣袂翻飛的二人如同即將羽化的神仙眷侶,在陽光下美的如夢似幻。
良久後,軒轅玥忽然開口道:“我或許要離開一段時間。”
心下一驚,方若素詫異地轉頭,正遇上軒轅玥看過來的目光,只聽他解釋道:“如今的形勢你也清楚,京城淪陷,皇叔最大的仰仗除了京中那些被他策反了的禁衛軍,便是父皇的昏迷。”
桃花眸子迸射出冷冷寒光,他針針見血地分析道:“楚宴同時大亂,皇叔佔領了京城,楚國境內,恭親王恐怕也會趁機造反,而西塘,卻只是分出了一部分兵力來我大宴搗亂,絕大部分都奔着楚國而去,顯然是打着坐收漁翁之利的如意算盤。
皇叔與西塘一向交好,一旦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實了,我們就再沒有勝算了!”
方若素是何等的冰雪聰明,他稍微一分析,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垂眸看向地面,她低聲問道:“你打算去阻擊西塘?”
軒轅玥點頭。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電光石火間方若素腦海中靈光一閃,睜大水眸問道:“懷王負責聯繫各地的兵馬準備收復京城?”
軒轅玥再次點頭。
黛眉緊皺,方若素不贊同道:“爲何要如此安排,你明知道,誰能收復京城意味着什麼。”
軒轅玥淡淡掃過與衆士兵談笑風生的軒轅律,冷眸幽深:“我明白,但我更明白,將山海關圖交出去意味着什麼……”
方若素默,按照前世的軌跡來看,此時的軒轅律是不可能掌握山海關圖的,所以山海關圖是他們最重要的秘密武器,雖然看起來對目前的局勢起不到多大作用,但關鍵的時刻就有可能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此說來,軒轅玥的安排的確是不得已之下的最好選擇。
“我想陪你一起去。”
軒轅玥想都沒想就斷然拒絕了:“行軍打仗非同兒戲,你沒身體太弱,吃不消。”
方若素默,知道他這委婉的說法是顧忌她的面子,以她這剛剛恢復的身體隨軍出征的話,何止是吃不消?簡直就是在給大軍拖後腿!
天知道在匆匆出逃的這半天多的時間裡,身體虛弱的她是怎麼堅持過來的!
見她悶悶不樂的模樣,軒轅玥反過來勸慰道:“素兒不必擔心我,也不用擔心大哥會騷擾你,我們已經約定好,一旦開始行動,便將你們安置在保州,並且派兵保護你們。”
方若素挑挑眉,被氣笑了,揶揄道:“你這是擔心我們的安全,還是不放心我和懷王?”
軒轅玥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將頭扭到一邊去,不看她揶揄的俏臉兒:“我沒那個意思!”
噗哧一笑,方若素成功地看到他精緻的耳垂染上了薄粉,笑道:“你很熱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扇扇涼!”
軒轅玥嘴角一抽,“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故作兇狠道:“小妖精,待我大勝歸來我們便成親,看到了那時,你還敢不敢再取笑我!”
方若素一愣,心尖兒打了個顫,水漾漾的,對於這變向的承諾,她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念頭:“好,待你戎裝歸來,我便盤發披紅裝。”
不遠處,穆皇貴妃和梅豔雪定定看着臉色又陰轉晴的軒轅玥,神色不一,卻是同樣的面色複雜。
更遠處,軒轅律收回目光,背對衆人,表情陰鷙,眸中劃過嗜血的冷光。
軒轅玥,待我收復了京城,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