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斜綺着宛秋一路走出去，一副怯弱不勝的模樣，她笑着道：“謝謝秋兒了，母親耽誤的你連戲都看不成，實在過意不去。”
“母親說的哪裡話，人常說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到哪裡看不都是一樣的麼？”宛秋笑得很甜蜜，但陳氏卻覺得她甜蜜的笑容中帶着一種冰寒，不由自主攥緊了自己的手，強行壓制住自己甩開她的衝動，繼續往前走去，一直走到花園處，突然驚呼道：“哎呀，姚媽媽，我身上的紅鯉金累絲香囊呢？剛纔還在的呀！”
姚媽媽一聽頓時着急道：“莫不是丟在哪裡了？夫人，院子里人多嘴雜，萬一不小心叫什麼人撿走了可是大不妙，老奴趕緊去尋！”
宛秋冷眼看着這一對主僕一唱一和，心中冷笑，堂堂一個主母身上的東西怎麼會輕易丟失，這齣戲到底是什麼名堂？
姚媽媽厚着臉皮道：“大小姐，夫人出來的匆忙，只帶了兩個丫頭，請你的丫頭也幫着一塊找找。”
天氣寒冷，宛秋將張媽媽留在綠菱閣，身邊只帶了芷蘭和錦瑟，她聽到姚媽媽這麼說，不由笑道：“媽媽要用人直說就好了，錦瑟，你去幫着夫人找一找。”
姚媽媽領着三個丫頭離開，只刺下陳氏、宛秋和芷蘭三個人繼續往前走。
陳氏道：“秋兒，我要你來陪我，原是我有心裡話要同你說。”
果然來了，宛秋一笑：“母親有什麼話儘可以說。”
陳氏眯眼看着宛秋，低聲道：“秋兒年紀也不小了吧。”
宛秋柔和地笑：“祖母說我還是個小孩子呢！”
陳氏微微笑道：“這話是老太太心疼你，大姐在你這個年紀上國公府提親的人都踏破門檻了，說真的，我們這樣的人家，便是姑娘年紀小，先定下也沒什麼的。”
宛秋淡淡道：“母親是嫌棄女兒了？想讓女兒早點離開家？”
陳氏眼中寒光閃過，口中卻嬌嗔：“這怎麼可能？母親是全心全意爲了你好，好人家的公子留不住，等你到了十五歲再籌謀，只怕找不到好人家……
宛秋垂着眼道：“我年紀太小，這樣的事情母親還是不要和我商量的好，爹爹和祖母知道了只怕要生氣的。”
陳氏心中冷笑，突然拉了宛秋的手，嘆道：“可憐的孩子，我何嘗願意和你談這些，只是你親母親早逝，老爺公務繁忙，老太太近
些年也不問事，只有我是你的親生姨娘，待你一直視如己出的，這些話說給外人聽自然是忌諱，咱們母親兒倆之間又有什麼說不得的！你也該多爲自己打算打算。”
說的情真意切，眼睛裡還微微閃動着淚光，如果宛秋沒有重生一世，絕對想不到陳氏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現在她可是一絲一毫的感動都沒有，只有數不盡的厭惡之感，淡淡道：“母親這話卻說岔了，我有祖母疼愛，有爹爹照拂，將來還有弟弟可以依靠，又有什麼可憐的地方呢？倒是母親你自己身子不好，就無需爲這些瑣事擔心了。”
陳氏心裡一凜，實在有些惱怒，嘴裡卻說道：“秋兒，我說句不中聽的話。老太太雖然和藹，到底不是親母親，就算想爲你考慮，她年紀大也顧不上了，你爹爹又是個糊塗的，你還是應該爲自己打算一下前程纔是，別一味的如此老實，否則將來後悔都來不及。”
拐彎抹角地說了這麼多，不外是爲了下面的話做鋪墊，宛秋微微一笑，順水椎舟道：“這些年多虧母親百般照顧我，我要是早嫁了，怎麼捨得您呢？”
你還不死，我怎麼能將弟弟放心留給你這樣的母豺狼？
陳氏笑了笑：“傻孩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些年我當這個家，有多麼不容易，你也是看在眼裡的。”她頓了頓，感慨道：“人都說後母親難做，軒兒一直誤會我倒沒有什麼，你總要相信我纔是，我是一心一意爲你們姐弟着想啊，絕不會害你們的。”
就是相信了你，纔會讓軒兒危在旦夕，纔會讓自己深陷絕境，宛秋靜靜地看着陳氏：“母親的再生之恩，秋兒沒齒難忘。”
她說到沒齒難忘四個字的時候，笑容十分甜蜜，卻帶着一股令人齒冷的意味，聽得陳氏背後莫名起了一層雞皮，只覺得這話聽起來十分可怖，彷彿在許下某種誓言一樣，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關於早點爲自己籌謀的話題，陳氏幾次三番再提，宛秋幾次三番又岔開口不知不覺間走過了花園，一個小丫頭突然從旁邊跑出來，好像慌慌張張地，一不小心撞在芷蘭身上，陳氏呵斥一聲道：“站住！瘋瘋癲癲像什麼樣子！”
小丫頭一下子跪倒，十分緊張的模樣，低頭道：“夫人，奴婢是前廳伺候的丫頭，大少爺不小心喝多了，說頭疼得很，奴婢要去尋大小姐去呢，“
宛秋的心微微一動，軒
兒只是個孩子，平日裡從不飲酒，今天卻不同，作爲主人肯定是要喝一些的，之前她已經囑託他儘量少喝，怎麼還是喝多了？就聽到陳氏笑道：“好在你碰上了我們，若是直接讓你就這麼衝進去，不小心衝撞了老太君或者其他貴客怎麼辦？罷了，秋兒，你就隨她去看看軒兒吧。”
宛秋頗有深意地看了小丫頭一眼，故意遲疑道：“那母親怎麼辦呢？姚媽媽和其他丫頭也不在身邊，總不好叫您一個人回去！“
陳氏嘴角勾勒出一絲弧度，狀似不經意地道：“那就讓芷蘭扶我回去吧，“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先是調走了錦瑟，接着是芷蘭，陳氏到底想要做什麼？一個偶然接着一個偶然，變成了一個必然。難不成還想讓蔡書民一事再度重演？宛秋仔細審視着陳氏，卻看到她一臉平靜，半點端倪也看不出來，不由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母親真是體恤，既然如此，秋兒就先去看看軒兒，芷蘭，你好好照顧夫人，務必將她完好無損地送回杏蕪院。”
芷蘭應聲，擡起頭的時候眼底卻有一絲擔憂，宛秋朝她略點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口看着陳氏依着芷蘭走了，宛秋纔回過頭，盯着這個報信的小丫頭，道：“大少爺在席上都給誰敬酒了，到底喝了幾杯，現在何處，身邊什麼人在服侍，既然醉了又是誰讓你來請我的？你既在前廳詞候，誰準你跑到後院來找人？”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那丫頭額頭不由得出了冷汗，低下頭回答道：“詳細的情形奴婢不清楚，是…是大少爺身邊的人讓奴婢來傳信給大小姐。
傳信？陸茗軒身邊的人自己早已……調查過，留下的都是些機靈可靠身家清白的人伺候，便是他真的喝醉酒了，他們也該知道怎麼處理，怎麼會跑到內宅來找自己這個大小姐？難不成還讓她去給軒兒醒酒嗎？更何況，他們自己爲什麼不來請，非要這樣一個在前廳詞候的眼生丫頭來？這樣的理由用的真是可笑，但換了以前的宛秋卻一定會相信，陳氏不過是吃定了自己將軒兒看的比天還要重要，賭在關心則亂四個字罷了，只不過，如今這場戲誰是蟬，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這還兩說着，宛秋心底冷笑。
“既如此，你就帶路吧。”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話語中卻帶了三分冷意，那丫頭只覺得被大小姐的眼光這麼盯着，不由自主脊背就矮下幾分，低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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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