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茗軒用力擦掉了快要流出來的淚水,把眼睛都擦紅了,宛秋嘆了口氣,目光看向庭院,若有所思地道:“一直以來,姐姐都盡心盡力護着你,可是這一次我才明白,我護不了你一輩子。咱們那位姨娘,瞧着慈眉善目,手段卻厲害。這些年爹爹屋裡的不知出了多少人命,發賣了多少人,一旦有女子懷孕,就會不明不白的消失,你知道嗎,那也是咱們的弟弟妹妹,可是誰會去護着他們?”這樣的環境,誰不願意當嫡子嫡女,誰又願意變成連性命都無法保障的庶子庶女?可生活的逼迫下,即便是嫡子嫡女,又有幾個能始終保持單純無暇明媚無憂的生活?
陸茗軒靜靜聽着,他慢慢懂得了宛秋的意思。
“我的弟弟長大了。”宛秋臉上似乎在笑,眼睛裡卻有淚光,“我相信你什麼都明白,姐姐再拼命,也只能在後院保護你不被人所害,前面的風雨還只能你自己去承擔。”
陸茗軒靠到宛秋身邊,只覺得有一股溫暖柔和的香氣,心裡說不出的親近,便低低道:“姐姐,以後軒兒再也不會這樣魯莽,讓你爲我擔心了,凡事一定會忍着,絕不會再給你闖禍。”
沉默了片刻,宛秋又開口了,這次口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肅然:“你誤解了姐姐的意思,姐姐不是叫你什麼事都忍着,凡事要區分輕重,無礙大局的小事你都可以忍耐,哪怕別人當面甩你一耳光,你都要咬緊牙關忍着。可是隻要妨礙到大局……軒兒,你要記住,真到了那個境地,便是你死我活、寸土必爭,你若一味忍耐,死的便是你自己,當年母親要不是一味忍耐,也不會死的那樣早!”
陸茗軒心頭一震,母親就是折在面善心惡的陳氏手裡,纔會白白賠上一條性命!
狹路相逢,狠者勝。
宛秋希望陸茗軒能夠明白這
個道理,對待無礙大局的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但是一旦那人真正擋了你的路,就要毫不留情地徹底剷除!
芷蘭望着大小姐,第一次意識到她的苦心,若是直接和大少爺說這些話,大少爺年紀小,又剛受到挫折,心裡正難過着,未必會聽得進去,但她先是做了好多讓大少爺歡喜的東西,又持地將花繃拿到這裡來,特意引起話題說自己想要說的話,大少爺在感動之餘自然比平時更能聽得進去,大小姐這樣靈巧的心思,當真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陸茗軒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撫摸黃色緞面上那隻活靈活現的鯉魚,輕聲道:“姐姐,我前天早上看見那人,她平日裡都要裝作十分親熱的樣子來與我說話,但前天她卻一臉冷冰冰的,連話也不肯和我多說。她對我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可我覺得她心中一定對咱們恨透了,姐姐你要小心纔是。”
宛秋知道他說的是陳氏,笑了一笑道:“她的心胸向來狹窄,一局輸了一定要在另一局上扳回來。我猜着,她過幾日一定會邀請林夫人來聚一聚。總而言之一句話,她就是不讓我們有安生日子過,陸宛靈如今日子過的有多憋屈,她也要在咱們身上討回來。”
陸茗軒皺眉道:“聽說陸宛靈在家廟中日夜啼哭吵鬧,就怕祖母會心軟放了她……”
宛秋微笑着拿起黃色緞面對着陽光瞧了瞧,臉上帶了點滿意,口中淡淡道:“祖母那邊,自然不用怕的,畢竟目前爹爹的前途纔是最重要的。”言下之意是說,爲了爹爹的前途,作爲被天煞孤星克到的陸宛靈做出點犧牲算得什麼?祖母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陸茗軒低聲道:“莫非姐姐還有其他主意?我瞧着陳氏一臉冷漠,不知她什麼時候突然翻臉,姐姐一定要提前做好應對。”
宛秋臉上笑的很溫柔,
轉臉對着芷蘭道:“你去告訴孫姨娘,一定要好生招呼好妹妹,讓她在家廟裡專心念經爲母親祈福。”
芷蘭愣了愣,陸茗軒卻已經聽懂了,立刻道:“你還不明白嗎?我聽說,陸宛靈雖然住在家廟裡,一應用度卻還是按照小姐的待遇,她雖然是咱們家的二小姐,這一回卻是祖母罰她,未免外人說閒話……你就照着姐姐的話吩咐,孫姨娘應該知道怎麼做纔是。”
芷蘭立刻意識到大少爺所言的意思,嘴角微微翹起,道:“是,雞鴨魚肉什麼的太葷腥,對祖宗不敬,若是還繼續往家廟裡頭送,老太太知道一定會生氣,不如早些斷了好。”
宛秋這是要斷了陸宛靈的一應用度,讓她在家廟裡頭過苦日子,只是這樣一來,也就是將陸宛靈逼到了絕境,還不知狗急跳牆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陸茗軒雖然贊同,卻有些擔心地道:“姐姐,你可是有了什麼想法?”
宛秋沒有回答,卻輕聲對芷蘭道:“妹妹在家廟裡身邊如今只留了一個丫頭,想必是孤單的很,秋月正好也在受罰,就讓她一同照應妹妹吧,這樣想必母親也能放寬心好好養胎。”
秋月做了陸宛靈的替死鬼,一輩子都要不見天日,早已恨毒了陸宛靈,這一次陸宛靈進了家廟,陳氏第一件事就是想盡方法把她們隔開,宛秋卻要將秋月送去照顧陸宛靈,這樣的心思不可謂不深沉,恐怕夫人知道非要氣的吐血不可,芷蘭低下頭,掩住微微上翹的嘴角道:“是的,大小姐,奴婢立刻就去辦。”
陸茗軒還想要問什麼,宛秋卻拿起黃緞子問他:“你說這條鯉魚,用金色的絲線會不會更好看些?”
“不會,我覺得還是這顏色更好些毗,”
芷蘭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院子,直奔孫姨娘的居所而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