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河面中央,停駛着一艘華麗的畫舫,舫內一間屋子裡,縹緲的紗帳層層垂落而下,搖搖曳曳不停的擺動,如夢幻一般縹緲,卻又透着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詭異。
那紗帳下的錦榻之上,盤膝坐着一名男子,依舊那襲染血的墨袍,蒼白如玉的容顏有些扭曲,他整個人身上身上不停的冒着絲絲縷縷的黑氣,就像是從他皮膚裡滲透出來的一般。
不停的往外滲,卻又不會飄出這個屋子,只在男子身邊聚集,幾乎將他整個人籠罩,詭異的一幕,讓守在屋子門口的千易,整個人都像是木雕一樣瞠目結舌到無法言喻。那眼中濃濃的震驚和心痛,亦讓他整個人,手指都緊扣溢出絲絲的鮮血。
這纔是生死咒,困住曦氏一族上千年的生死咒。
而那生死亂之毒不過是曦氏族人研製出,用來壓制這怨咒的一種上古奇毒。少主身體裡的毒不是被解,而是在解毒之時那封印被撕裂,所有的毒素都被怨咒吸盡。以至於那封印鬆動之後,怨咒千年之後破體而出。
如今少主又身受重傷,他都不知道少主有沒有能力將之暫時的重新封印。原本少主還有半年的時間,如今只怕根本不可能撐到半年。那黑色怨氣涌出,整個屋子都變得格外陰冷森寒,讓人驀然間好似身處在九幽地獄。#_#67356
他,到底該怎麼辦?
千易不是震驚到不能動,而是被那怨氣的氣息壓制到無法動彈。他站在站屋外尚且如此,可想而之,屋子裡的少主又會是怎樣一種情形?不止這間屋子,幾乎整座畫舫都同時被那氣息所迷漫。
外面雖看不到那魔魅的黑色氣息,可是那陰冷森寒的感覺,還是讓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察覺。他們都是武者,那樣明顯的改變,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七大長老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大長老更是舉步便往氣息來源處走去,想要強行闖關進去,卻是被聞聲的千易給堵住了去路:“站住,少主有命,你們都不能進去,在外面等着即可。”
“千易,讓開,讓我們進去看看少主他到底怎麼了,讓開——”大長老沉聲怒喝,那臉色也變得極爲難看。
“少主正在療傷,你們進去,只會打擾到少主,妨礙到少主,且少主之命千易不敢有違,就算是曦氏長老,也必得奉族長之命是從。難不成,你們全都忘記了?你們不是祭司,現在不能進去。且你們也沒有修習凝月訣,進去也是幫不上任何的忙,反而只會添亂。”千易早已踱步到長廊邊兒。伸手阻住了所有人的去路,臉色亦蒼白透着陰冷。
放他們進去有什麼用?
他們現在根本幫不上忙,幫不上任何的忙,只能像他一樣着急的看着,揪心的撕扯着,若是他們真的知道了,也只會讓情形越來越糟糕,甚至於有可能讓事情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三長老聞言大怒:“就算我們不是祭司,可現在少主也還未繼任族長,他的命令也不算是族長令。在特殊時期我們有權利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千易你最好讓開,否則我們一起上,到最後你就算不讓也得讓。”
千易只冷冷的回:“這話你們可以等少主出來之後,再去對少主說,相信少主會很樂意聽。畢竟這族長之位,從來都非少主所願。他也一直在等着可以撂挑子不幹的機會。你們想要進去可以,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你……”三長老氣到無法言語,只能憤憤的指着千易。
幾人爭執間,誰也沒有看到,在那畫舫的另一端,有道身影一閃即逝,順着那開啓的窗棱飄身進了屋子裡。依舊是那襲黑色的寬大袍擺,頭上亦戴着那黑色的幃帽,蒼老而乾癟的臉龐,寂寂無波的雙眸落在那牀榻間的男子身上。
幽幽一聲嘆息。
而後他身形飄到男人身前,也坐上了牀榻之間,一掌拍出,那柔和的勁風落在男子身上,男子身形隨之一轉,變成與他面對面盤膝而坐。與之同時,那雙乾枯的雙手抵在了男子雙掌之間。
有絲絲縷縷的清淺月華之芒順着那乾枯的手掌溢出,而後被輸送轉進男子的體內。容狄緊閉的眼簾微掀,看了一眼眼前之人。卻是一言未發便重新閉上了眼簾,藉助那人的內力,將體內溢散的黑氣絲絲縷逼回。#6.7356
並重新進行封印。
屋外爭執卻還在繼續,兩方人馬誰也不讓,誰也不肯退。
七長老蹙眉上前輕聲勸:“千易,我們只不過是擔心少主,你就讓我們進去看一眼,這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我們也不會亂來,我可以保證。我們和你一樣都是以少主的安危爲重。”
“少主命不可違,千易乃少主貼身隱衛,只服從少主的命令,七位長老請回吧。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若想進去,可以,那就只管動手,殺了千易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即可。”千易態度極其強硬,甚至已然拔出了兵器,橫在了幾人面前。
七大長老頓時氣怒不得,千易說的的確沒錯,他是上任族長的貼身隱衛。在族長去世之後,便也順理成章奉命呆在少主身邊成爲少主的隱衛。他只需要負責服從的只有一個人。
那便是少主。
他們是曦氏的長老,自然有權前去探視,可也如他所說,少主本就不待見他們,更加不想接下這族長的位置,足足五年的時間他們都沒能改變他。如今少主好不容易改變了態度。
若是他們做的過激了,以少主的性子,只怕當真會撂挑子不幹。那他們豈非更加的得不償失?可如此在這裡等着,當真讓人焦心不已,尤其越接近這裡那股子氣息越是濃郁。
讓大長老整個人也像是蒙上了一層黑氣。那臉色陰鬱到了極至,那心中的不安預感,也是越漸強烈。雙手也都握成了拳頭。
“七位長老不妨聽我一言,既然少主下此令必然有其原因,不若還是請七位長老前去前廳等候,說不得一會兒少主就會出來了。且千叔現在正在氣頭上,不若讓隨風和他聊幾句。說不定千叔和隨風聊過之後就會改變了主意呢?”
站在一旁的柳隨風見狀,終於走了出來,打着圓場,這些老頭兒真是,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的結果,那不是浪費時間?看幾人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柳隨風瞟了瞟了那盡頭處的屋子。
桃花眼簾輕眨:“幾位還不離開麼?少主可還在運功療傷,你們也都知道這其間絕不能有任何的打擾,若是你們再爭吵下去,萬一害得少主氣勁岔了道,走火入魔的話,我看你們都擔不下這個責任。”
“我家老頭子也正趕過來,如果到時候他知道了,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老頭子對少主比對我可還維護,隨風勸幾位還是先離開,否則,到時候若少主真因你們有什麼意外,到時候你們就算不想動手,我家老頭子也必然會和你們動手。”
“莫不是我們幾大長老還怕他們不成?哼,我們先離開,這小子說的對還是少主的安危爲重,先等等再說。”七長老冷哼着剜了一眼柳隨風,當先離開,其它幾人猶豫了片刻也都紛紛退回了畫舫的前廳。
“你還不走?”千易目送七大長老離開,鬆了口氣,看向柳隨風卻是又冷下了臉:“趕緊離開這時裡,去看着他們,別讓他們來這裡搗亂。”
“千叔你還真無情,好歹本公子剛剛也才幫了你不是?你要不要對我這麼兇?你這刀晃眼的厲害,還不趕緊的收起來,莫不是你還打算恩將仇報真對我動刀不成?我又沒想進進去看,只是想在這裡陪你一起等而已。”
柳隨風手中玉扇一合,落在那大刀底端,托起那大刀,示意千易把刀趕緊收起來,千易冷哼了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伸手便把那刀入了刀鞘。
哪知,就在他動作時,對面柳的那把玉扇卻是突落在千易的身上。千易臉色大變,閃身,卻是沒能避過,直直被柳隨風給點了穴道。
“你……”
說了個你字後卻再發不出聲音,千易瞪大雙眼如兇獸般惡狠狠的瞪着柳隨風,那眼神嚇人的緊,觀其意不言而喻。
若等他穴道解開,定會撕了他。
千易實未想到這柳隨風竟然敢如此大膽,不尊主子令不說,還敢突然出手點他的穴道。七大長老都被他攔了下來,卻是偏偏一時大意之下着了這麼個毛頭小輩兒的道。
當真讓人無法不怒!
“千叔放心,隨風別無他意,只想知道主子到底怎麼了。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這個淺顯的道理千叔應該懂得纔是。千叔關心少主,隨風一樣關心,只一觀絕不會於少主不利,這點請千叔放心。”柳隨風卻似仿若沒有看到一般,面上含笑說了幾句,就越過千易朝裡甲板裡端行去。
轉身笑容盡失,他可不是那羣老頭子,會被他幾句話就震住,守那什麼該死的族規?少主的情形不好,這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以爲他光瞞着就行了?他關心少主,可他們就不關心了?
跟在少主身邊也是多年,他可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形,早在他們趕到小葉山將少主接回之時,他就察覺少主身體有些不對勁兒,那樣隱忍的痛苦表情,他還從未在少主身上看到過。
回神他卻是一愣,那股氣息竟在不知何時變淡,此刻竟已漸消失無蹤?奇怪中柳隨風不由加快了腳步。
而此時,屋子裡的封印已近尾聲,聽着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那人卻是突的張開了眼簾,看了眼對面眸子依然緊閉的男子,將最後一道印訣打進男子體內,那聲音裡充滿警告:“此次的封印最多能撐三個月,你,好自爲之。”
之字落,人已閃身消失在了屋子裡。
柳隨風的身影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現在門口,看着那還飄擺着的紗帳和那窗格處一閃而逝的一角黑色衣襬,臉色微凝。再轉頭看向牀榻上的依舊盤膝而坐的男子。卻又微微鬆了口氣。
看少主神色已恢復不少,那臉色總不再那麼慘白,想來暫時應該沒有大礙。只是那消失的人,到底是誰?是他在幫少主麼?爲什麼他從來都不知道少主身邊還有這麼厲害的一個人?
他驟然出現在他的畫舫之上,他們那麼多的高手,竟然都沒有任何的察覺?這個人,還當真是厲害的很。
不過,不管如何,總該是友非敵。
似乎也不用過多擔心。
柳隨風壓下心中擔憂,還未來得及有任何的動作,豈知那屋子外卻是突然又傳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聽着那聲音,便讓他瞬間狠狠的蹙了蹙眉。^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