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鬆,不關你的事,”華裳瞪了柳鬆一眼,早知道太子慣會過河拆橋,所以她仍是氣定神閒,“殿下這顛倒黑白的本事,我真是自愧不如,上次梅瀅萱找我買藥是不假,可我不是沒給她嗎,而且如果不是我引着她說出心裡話,你和皇上能知道她的惡毒心思?所以你們得感謝我纔對,怎麼能非要置我於死地,恩將仇報呢?”
柳鬆聽了這話,也大爲贊成,忍不住道,“皇上,王妃確實救人無數,草民更是承王妃恩惠,對王妃感激不盡,還望皇上開恩,恕王妃無罪。”
順德帝冷冷看他一眼,根本不當他是一盤菜,目光接着轉回來,“弟妹真是巧舌如簧,既然弟妹是一番好意,那一開始爲何不直接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要裝神弄鬼,以‘鬼醫’之名救人呢?”
言下之意是說,你分明就別有所圖,見不得人。
華裳面色不變,“皇上此言差矣,我怎麼能以真面目接診呢?之前就算我不知道自己是南詔靖王之女,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嫡長女吧?若我拋頭露面,治病救人,收人錢財,豈不惹人疑惑,怎麼堂堂將軍府,還要靠其嫡女出來接診賺錢,難道皇上給家父的俸祿,不夠養活家人不成?”
順德帝的臉色越發難看:這說的什麼屁話!
他給朝臣們的俸祿,一向是按照官位高低、貢獻大小爲準,百里恪之前一向對國家盡忠職守,他幾曾虧待過百里家了?
可華裳這一說,卻讓他反駁不得,因爲她的理由,的確站的住腳,將軍家的嫡女,哪能隨隨便便給人看診,這種拋頭露面的事,也的確不是大家閨秀應該做的。
百里夫人低了頭,用力忍笑。
女兒這伶牙俐齒有多利害,她是領教過的,皇上如果不拿聖旨聖旨來壓人,根本就說不過女兒。
夜皇后都替順德帝難堪,打圓場道,“弟妹,你這話說的就有些過了,皇上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既然你覺得拋頭露面的事情做不得,爲何還要替人醫治?也沒有誰硬要你去治病救人,不是嗎?”
太子冷笑道,“母后所言甚是,皇嬸以鬼醫之名行醫,究竟有何企圖?”
華裳淡然道,“當然是救人了,難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沒聽說過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既然學會了醫術,東川國又有那麼多人正受病痛折磨,而御醫們又只效力於皇室,我也只是想對他們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是嗎,那皇嬸還真是心善,我都自愧不如了。”太子露出不屑的表情來。
“太子對這些小人物,當然瞧不上眼了,你志在天下嘛,”華裳更不會饒他,“再者家父雖說是爲國盡忠,戰場殺敵,責無旁貸,可被他殺掉的人,哪個又沒有父母親朋,妻子兒女?我這麼做,也是希望多救回一個人,就多替家父贖一分罪孽,希望他們不要怨恨家父,儘早前往極樂世界。”
百里夫人忽然笑不出了。
夫君戰場殺敵,爲國盡忠,她從沒想過有什麼不妥,甚至以有這樣的夫君而驕傲。
然華裳這一說,她才瞬間醒悟,世上的人原本沒有好壞之分,也沒有絕對的敵人與朋友,死在戰場上的、敵國的人,也是爲了保衛自己的國家,他們怎麼就該死了?
衆皆沉默,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華裳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皇上太子他們不是覺得高高在上嗎,就讓你們知道,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士兵,不管是哪國的,都是因爲他們的貪念而喪命,他們的冤魂必定不會輕易離去,總有向你們索命的一天。
順德帝心中惱怒,一拍龍案,“百里華裳,你這是什麼意思?居然替那些敵人說話,莫非你覺得,他們都不該死嗎?”
“皇上息怒,我可不是這個意思,該不該死先不論,誰不是爲了保家衛國,活着的是幸運,死了的只能怨自己倒黴。”華裳掃一眼殿上的侍衛,“誰讓他們是士兵,而不是上位者。”
衆侍衛臉上都露出落寞與不安來。
你——
順德帝氣的喘氣都不勻了,本來是叫華裳來問罪的,結果三繞兩繞,怎麼自己無話可說了?
“好了,這些都不要提了!百里華裳,朕警告你,以後都不準再以‘鬼醫’之名行醫,聽到沒有?”
“皇上有命,我遵從就是了,”華裳非常配合地點頭,“那若是有人上門要我醫治,我醫是不醫呢?”
“不醫!”順德帝火大地喝斥。
“是,那就請皇上辛苦,賜道聖旨給我。”
順德帝怒火一滯,皺眉道,“什麼聖旨?”
“不准我醫人的聖旨啊,”華裳聳聳肩膀,表示無奈,“我是鬼醫的事情傳開後,肯定會有很多生病的人上門求醫,我若不醫,他們還以爲是我冷酷無情呢,皇上就賜道聖旨給我,言明是皇上不准我醫人,我把聖旨供奉在門口,百姓們看到後,自然不會來找我了。”
順德帝“騰”一下就站了起來。
什麼意思?
跟百姓們說,是他不準華裳醫人?
這是在讓全東川國的百姓都恨上他這個皇帝嗎?
本來之前一連串的事,十九弟登位的呼聲就已是一浪高過一浪,承澤殿與天牢的災難,更被說成是天譴,百里華裳要再這麼一鬧,他這個皇帝,還當不當了?
“父皇息怒,”太子轉向華裳怒道,“皇嬸,你竟然威脅父皇?你好大的膽子!”
“你們怎麼一直在冤枉我,我什麼時候威脅皇上了?”華裳無奈地嘆了口氣,“不讓我醫人的是皇上,我要聖旨有什麼不對?那殿下你說,如果有人上門求醫,我不肯醫,該怎麼拒絕?”
“你——”
“夠了!”順德帝一把掀翻龍案,暴跳如雷,“百里華裳,你膽大包天,一再忤逆朕,是不是以爲朕真的不敢把你怎麼樣?你……來人——”
“報——”一名侍衛急急奔進來,“皇上,太子殿下,大事不好,柳側妃小產了!”
什麼!
夜皇后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
“回皇后娘娘,就在剛纔,東宮來報,說是柳側妃服了安胎藥後沒多久,即腹痛難忍,出血不止,召了御醫前去診脈,皇嗣已然不保!”
華裳心中頓時雪亮:得了,這次算是中了安南公主的計,原來她的目的在這裡!
先是故意害的柳側妃落水受驚,再非指她給柳側妃開安胎藥,然後悄悄把安胎藥換成打胎藥,害的柳側妃小產,她這謀害皇嗣的罪名,就坐實了。
擦,她怎麼就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