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乾脆不理會她,直接下針。
她的手法當然是乾淨麻利快,幾針下去,楚霖鈴就全身酥麻,動彈不得,只剩一張嘴還不住聲了。
正在這緊要關頭,楚晉鵬夫婦到了,兩人向天盛帝見了禮,得知楚霖鈴命在頃刻,王妃當即就站不住了。
“夫人!”楚晉鵬雖震驚痛苦,好歹還扶住了她。
“鈴兒,鈴兒!”王妃不停地打着哆嗦,“你不會有事的,一定會好起來的,鈴兒……”
蒲東維上前兩步,愧疚地道,“岳父、岳母,小婿沒能照顧好鈴兒,實在有愧。”
王妃含淚看了他一眼,只是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心疼女兒是不錯,可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她很清楚,女婿實在已經仁至義盡。
“皇上,啊……”楚霖鈴忽地痛叫出聲,還是念念不忘皇上。
“鈴兒!”楚晉鵬大驚失色,就要過去推門。
流雲卻先出來了,“王爺、王妃恕罪,娘娘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實在是郡主現在的情況太過兇險,娘娘不能分心。
再說了,楚晉鵬夫婦要是進去看到郡主現在的樣子,肯定會受不了。
“可是——”楚晉鵬滿頭冷汗涔涔而落,不敢造次,卻又不放心。
“愛卿稍安勿躁,就算你進去,也幫不上忙,”天盛帝從旁安撫,“你若在旁,只會讓華裳分心,你放心,華裳定會全力救治鈴兒的。”
“是,多謝皇上,臣僭越了。”楚晉鵬強迫自己冷靜,安靜等待。
直到一個多時辰後,華裳纔打開門出來,臉色蒼白,表情凝重。
楚晉鵬等三人爭先恐後跑過去,“娘娘,鈴兒她……”
華裳嘆息一聲,“郡主的命算是保住了,不過孩子……小產了。”
三人一聽這話,喜憂參半。
好歹保住了鈴兒的命,只是可惜了一條小生命。
蒲東維急促地喘息着,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再對妻子心有怨念,可孩子是無辜的,到底是他的親骨肉不是。
“多謝皇后娘娘救命之恩,臣感激不盡!”
“臣婦感激不盡!”
夫妻倆趕緊拜下去。
“起來吧,”華裳扶起二人,“郡主現在還在昏睡,待她醒來,本宮會再爲她診脈。不過……”
“不過什麼,娘娘請直言。”楚晉鵬強忍着悲痛問。
再沒有比女兒小產更糟糕的情況了吧?
“王爺,王妃,本宮就說實話,你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華裳看一眼蒲東維,見他多少有些心虛的樣子,心中明白,他必是知道的,“郡主因爲長時間心情抑鬱,憂思成疾,精神有些不大好,本宮估計她會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也會不認得人,更有可能做出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需要好好照顧。”
“什麼,這……”楚晉鵬夫婦對視一眼,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這不就是說,女兒得了“失心瘋”嗎?
“東維,怎麼會這樣,鈴兒真的是這樣的嗎?”王妃抓住蒲東維,大哭起來,“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
蒲東維愧疚地道,“岳母大人恕罪,小婿原本、原本是要告訴岳父岳母大人的,鈴兒最近確實有些恍惚,小婿也是想着,進京之後,請皇后娘娘爲鈴兒診治——”
“娘娘,你一定要救鈴兒,一定要救鈴兒!”王妃屈膝就要跪,爲了這個女兒,她也簡直是操碎了心,什麼臉面都不要了。
華裳扶住她,“王妃不必如此,本宮當然會救郡主,本宮爲她施了針,她現在睡了。最要緊是以後不能刺激她,當她說些什麼的時候,更不要試圖糾正她,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王妃如同聽聖旨一樣聽着,“是是,還要注意些什麼,請皇后娘娘告知。”
“要好好看着她,免得她做出什麼事,傷害到自己或者別人,”華裳搖了搖頭,“王妃也不必如此,郡主雖說有些神智不清,不過並不很嚴重,只要好好調養,會好起來的。”
王妃這才稍稍鬆口氣,“多謝娘娘!”
“好好照顧郡主,待她醒了,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再接她回府吧。”
“是。”
天盛帝攬住華裳,關切地道,“累壞了吧?朕看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受不住了?”
華裳一笑搖頭,“哪能呢,我又不是個不經事的。是郡主剛剛的情形太過兇險,好在現在沒事了,咱們先回去吧。”
“好。”
天盛帝乾脆抱起她,也不管旁人的目光,邁着平穩的步子離去。
蒲東維目瞪口呆。
原來皇上跟皇后之間,是這樣相處的?
還以爲皇后會在皇上面前畢恭畢敬,一口一個“臣妾”什麼的,可是皇后怎麼能這麼……隨便?
“東維,令尊令堂可好?”楚晉鵬這會兒纔有心情問一問。
蒲東維忙道,“有勞岳父大人掛念,家父家母安好。”
楚晉鵬拍拍他肩膀,“我知道鈴兒給你們家添了不少麻煩,實在抱歉,鈴兒如今失了孩子,心情定然不好,還要你多多開導纔是,我代鈴兒謝過侯府上下。”
“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定會好好照顧鈴兒。”
蒲東維原本要休妻的話,就怎麼也不好說出口了。
一來岳父大人這樣客氣謙遜,二來鈴兒剛失了孩子,他若再說休妻,不是太過薄情寡義嗎?
按照華裳的吩咐,宮女們把楚霖鈴的房間佈置得很暖和,只因她剛小產,是萬萬不能受風的。
不過房間內也要保持空氣流通,否則對她身體也不好。
她倒是很快醒了過來,臉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一眼睛瞪的老大,眼神卻空洞,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穿了一身寬大的袍子,料子是極舒服的那種,但因爲她身子太過瘦弱,臉色也太過慘白,看起來就像白無常一樣。
王妃守在一旁,不時爲她擦一擦汗,還要一邊流淚一邊勸,“鈴兒,喝藥吧,好不好?喝了藥,你的病就好了了,好不好?”
說罷舀一勺藥喂到楚霖鈴嘴邊,可她根本就不張口,藥汁順着她的嘴角流下來。
“鈴兒,你喝一口吧,哪怕是一口也好!”王妃都要給她跪下了。
可楚霖鈴卻只是喃喃着,“我的臉……我的臉……皇上不喜歡我了,不喜歡我了……”
直到此時此刻,她記掛的,還是她這張臉。
她左臉頰上被擦破之處雖已擦過藥,卻仍有些紅腫,有幾處還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