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飯,夫妻二人一同在府中散步,也不帶丫頭,就那麼閒散的走着,興之所至,隨心所欲。
顧婉音因不想被人看見打擾,所以專往僻靜的地方去。倒也是清淨自在,難得的清淨。二人誰也不開口說話,只並肩緩緩行着。偶爾看見園子裡放養的仙鶴或是什麼珍禽,顧婉音會拉着周瑞靖一起去看,雖然也不是沒見過,不過卻也覺得新鮮有趣。
“對了,我聽碧梅說咱們園子裡有好幾處地方都種着荷花呢,不知結沒有結蓮蓬?不如咱們去瞧瞧?”因月色極好,比起燈籠照着還要亮上三分,顧婉音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來了興致,竟是不願意這麼快就回去,只想着再多走一會。說去看蓮蓬,不過也是藉口罷了。
周瑞靖也是縱着她,低聲一笑,便是牽了她的手笑道:“好,那咱們去瞧瞧。”府中的荷花不少,想來也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摘了去。其實想吃新鮮的蓮子,只消得說一聲,自然就有人尋了來。只是難得見顧婉音興致如此高,他自然願意陪着她。
周瑞靖到底對鎮南王府十分了解,不多時便是帶着顧婉音找到一個人工挖鑿的小湖,裡頭果然有荷葉林立。此時雖然早已經過了花時,卻也十分熱鬧——那蓮蓬立在荷葉中間,挺拔清瘦,很有意趣。
顧婉音有些遺憾的四下瞧着,卻是發現根本沒有靠在水域附近的蓮蓬,就算想摘一兩個,也是沒有機會。周瑞靖看出她的遺憾。當下卻是笑着鬆開她的手,幾步走到湖邊的一處蘆葦蕩跟前,幾下便是摸到了一根繩索,當下一用力,便是輕易的從裡頭拉出一隻小小的扁舟來。
顧婉音驚得幾乎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不過轉念一想卻又覺得自己是大驚小怪了——鎮南王府是什麼地方?自然不是小門戶可比的。而且她平日裡不怎麼出來走動,自然對府裡的細節都不如何清楚。周瑞靖從小在這裡長大。知曉這些也沒什麼奇怪的。那蘆葦蕩。想必也是匠人故意種在這裡。好用來遮住那扁舟的吧?
周瑞靖已經是跳上了扁舟,那扁舟輕輕一晃,便是立刻又穩住。周瑞靖站在扁舟上,朝着顧婉音遙遙的伸出手來。
顧婉音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周瑞靖。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不相信我?”周瑞靖微微挑眉,印着清冷的月光,竟是有一種眉目如畫,宛若天神之感。加上他身材頎長,清瘦挺拔。又穿的是一身銀灰的袍子。被月光一照。真真的有種從裡到外都透出瑩潤光芒的感覺。而四周波光粼粼,一輪明月在水中輕輕搖曳。美得不似凡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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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顧婉音幾乎是看得癡了去。迎上週瑞靖墨玉般閃耀着光芒的眸子,顧婉音微微一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交到了周瑞靖的手裡。
周瑞靖立刻便是握緊了她的手,輕輕一拉。她則順勢一跳,便是躍入了扁舟之中。船身登時便是一晃,顧婉音心中一驚,忍不住便是要驚呼出聲。而周瑞靖卻是早已料到,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緊緊護住。不多時,船身便是穩定下來。
顧婉音擡頭看着周瑞靖,她從未有過如此經歷,自然是不知所措。
“你坐着罷。我來撐船。”周瑞靖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將她安置在扁舟之上,接着往船身上一摸,便是摸出了一根竹竿來。拿着竹竿往石頭上用力一撐,扁舟便是輕盈的在水面上滑了過去。
涼風鋪面,顧婉音仰頭看着周瑞靖,心中卻是十分震撼驚異——周瑞靖他,怎麼好似什麼都會?
許是看出顧婉音的震驚,周瑞靖笑着解釋一句:“小時候,我和瑞明兩個在府中什麼沒玩過?有一回我帶着他藏在這荷葉叢中,讓大人一頓好找,事後老夫人罰我們跪了大半日。摘荷葉,吃蓮蓬,掐荷花,甚至在裡頭釣魚,我們都是做過的。”
一句話便是讓顧婉音十分羨慕。當下便是遺憾嘆道:“你們男兒能做這樣多的事情,我小時候,只能學習女紅,關在屋中學習女則女戒,哪裡做過這些事情?說到底,還是當男人好。”
“我以後帶你一一做過就是。”周瑞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隱隱的笑意和縱容:“這些事情,就算是女子也能做。我們在苗疆打仗的時候,那些苗疆的女人們比起男人來可是半點不遜色。只是咱們中原的女子,大多都養在深閨,反而太過嬌柔。”
顧婉音聞言,不由露出幾分嚮往來:“若是有機會,定要去那邊瞧瞧纔是。我以前從不知世上還有這樣的風光和丘壑。”大多數的貴女小姐們,究其一生,都是在大宅門裡過日子,縱然偶爾出行,不過是城外上香罷了。比起男兒來,女子便是猶如籠中豢養的金絲雀了。
“總會有機會的。”周瑞靖沉聲笑道,手中動作卻是不停,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是將扁舟撐進了荷葉從中。他將竹竿收了,也是坐下來,笑盈盈的坐在她的對面,探手摘了一個蓮蓬下來,三下兩下便是弄開了,將蓮子剝了下來。
顧婉音伸出雙手併攏在一處探出,月華下,瑩瑩的柔荑仿若一朵盛開的蘭花。
周瑞靖將那幾顆渾圓的蓮子放在了顧婉音柔嫩的手掌中。顧婉音輕輕握住,擡眸朝着周瑞靖盈盈一笑,剎那便是光華流轉,美人如玉。
然而顧婉音也不剝開蓮子吃,卻是小心翼翼的從腰上取下一個荷包,將蓮子裝了進去。隨後重新系在了腰上。
周瑞靖不解,顧婉音卻是笑着搖搖頭不肯解釋,只道:“咱們多摘些蓮蓬回去慢慢吃可好?”
周瑞靖見她不說也就不追問,只笑着點點頭,隨後便是站起身來摘了許多蓮蓬扔在船裡。顧婉音起初還不敢起身,只看着,可是看得久了便是難免心癢癢,便是朝着周瑞靖央求:“世子爺拉我一把可好?”
周瑞靖果然伸手來拉她,顧婉音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卻也不敢鬆開手,只敢一手拉着周瑞靖,用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探出去摘蓮蓬。好不容易摘了一個回來,登時便是緊緊抓在手心裡,再不肯放開。心中那種新鮮滿足,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世子爺你瞧,我還是第一次摘蓮蓬呢。”以前雖然剝過蓮蓬,可都是下人們摘了送上來的,她自己何曾如此過?
周瑞靖見她興奮得面頰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也是微微一笑:“索性多摘幾個,明兒做冰糖蓮子吃。”
顧婉音笑着點頭應了,果然又摘了許多。
等到他們二人想起要回去的時候,竟是已經有了一小堆的蓮蓬在船裡,顧婉音看着這些蓮蓬卻是犯了難:“怎麼拿回去?”她和周瑞靖兩個人四隻手,自然是拿不了這麼多的。總不能都扔了吧?眼睛一轉卻是看到周瑞靖的袍子,當下便是靈機一動,對周瑞靖道:“世子爺把衣裳拉起來,正好將這些蓮蓬都兜住,咱們也要帶回去。”
周瑞靖看她一臉狡黠,似乎偷了魚的貓兒,當下不由笑了。不過卻也是乖乖的聽話將袍子拉起來做成一個兜子,任由顧婉音將蓮蓬都放了進去。
回去的時候,顧婉音一路都拉着周瑞靖偷偷摸摸的避開了人,看她那心虛的樣子,大約是覺得那蓮蓬是偷的,而不是自家院子裡種的。周瑞靖瞧着好笑,卻也故意的不去點破,反而看着她那副緊張的樣子,只覺得津津有味,比什麼都有趣兒。
好不容易一路避着人回了自家的院子。顧婉音已經是興奮得面頰微紅,遍體生汗了。周瑞靖除了兜着那蓮蓬看着有些壞了氣勢之外,倒是沒有別的異樣之處。
門外候着的素琴見他們回來,忙迎上來,見顧婉音這般,不由笑起來:“世子爺帶着世子妃去哪裡走了一轉?怎麼世子妃這樣開心?”
聽素琴這樣一說。顧婉音也是掌不住笑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周瑞靖,卻是笑着對素琴言道:“去將咱們院子裡的人都叫來,我們摘了蓮蓬回來,你們那幾個去剝着吃罷。”
素琴有些詫異,“這麼晚了在哪裡摘的蓮蓬?”
顧婉音也不回答,只笑盈盈的拉着周瑞靖進去,親自拿了一個籃子出來,將蓮蓬全都裝在了裡頭。在她心裡,今夜的經歷是隻屬於她和周瑞靖兩個人的小秘密,不願意被人分享了去,只願意藏在心底。
周瑞靖見她不肯說,他自然也是不會說,只是笑着對素琴道:“去叫她們來吃剝蓮子罷。留下一些明兒給世子妃做冰糖蓮子就行了。”
顧婉音卻是想起一件事情來:“蓮心拔出來留着吧,明兒煮茶吃。新鮮的蓮心敗火最好不過。最近秋燥,很容易上火。而且蓮心還能明目清心,世子爺晚上在書房看書,喝一碗正好。”
一席話登時惹得素琴笑出聲來,竟是不怕死的打趣:“世子妃這樣體貼,不枉費世子爺的關懷。”
顧婉音紅了臉,輕啐一口:“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然而看向周瑞靖的眸子裡,卻是無聲無息的流淌出一絲脈脈溫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