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火氣剛消下去的柳老夫人蹭的一下又冒上來,“少說兩句,我憑什麼要少說兩句;你看看她們兩母女做的事情,殘花敗柳也妄圖攀上七皇子!我呸!”
“徐!佩!琴!”柳姨娘俏臉一怒。
“你,你……”
素來養尊處優的柳老夫人何曾受過這等呵斥,頓時面色鐵青,擡手指着柳姨娘,瞪着尚在軟榻上躺着面色蒼白的顧瑾瀾,“給我滾,滾!”
“滾?我憑什麼要滾。”柳姨娘也來了怒氣,“別忘了,這安伯候的爵位本應該是我爹的!”
轟——
頓時整個客院的人都愣怔了。
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的臉色都異常難看,尤其是安伯候柳世輝,他沉着臉,“柳紅豔,你別太過分!”
“我……”
終於氣頭上清醒了些的柳姨娘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口,低下頭。
視線掃過在場各懷心思的衆人,直到這時候顧瑾汐纔像是幡然醒悟般,“瀾妹妹未婚先孕固然不對,但今日我們滿心來爲柳老夫人賀壽,卻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希望安伯候府能就這件事情給我們顧國公府一個交代!”
“顧瑾汐,你什麼意思?”柳昊壓低嗓音低吼。
“哼,明明是你們顧家的女兒不知檢點勾引七皇子,陷害韻寧郡主,反而怪到我柳家的頭上,當真是惡人先告狀!”柳老夫人也瞬間反應過來,看向顧瑾汐的眸色有些暗。
周圍有些尚未離開旁的家族的人也連連頷首,“顧家的女兒可當真是,一個不知檢點,一個蠻不講理。”
“聽說之前在潭柘寺發生的那事兒也是……”
“嘖嘖,想不到堂堂顧國公府竟然養出這樣一羣,後生可畏哦。”
“哼顧家百年清譽都要毀在她們手裡了!”
“……”
“夠了!我們顧家的女兒如何容不得旁人置喙。”對柳家、旁人將顧家女兒一概而論,顧子騫很是不滿,視線掃過在場衆人。
被他掃到的人立刻噤聲,誰不知道顧家這位爺就是涼都一霸。之前安伯候府被他整治得人仰馬翻的消息,他們自然也都是知道的,誰敢得罪這位爺。
“哼。”顧子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怎麼敢做害怕別人說嗎?”柳曼婷懶洋洋地捏了顆梅子含在脣間;雖然顧瑾瀾做出這種事情,不過卻不妨礙她對顧瑾瀾的好感,尤其是顧瑾瀾特地從涼都給她帶回來的酸梅,味道當真是不錯。
顧子騫聞言,雙眼微微眯着轉頭瞧着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柳曼婷道,“如果我記得不錯,柳曼婷還欠我妹妹一次道歉吧?”
“三哥可是糊塗了,分明是當衆下跪道歉!”顧瑾汐面色生冷,語氣強硬。
“你,你敢!”
柳曼婷吞了口唾沫,忽然又想到什麼。
“此事可是安伯候與柳世子親口承諾的,怎麼,你們這是想把承諾當成放屁嗎?”顧子騫雙眼微微眯着,邪肆的打量着安伯候與柳昊,忽而輕笑一聲。
安伯候與柳昊同時身子一僵。
這顧子騫若耍起狠來,可真的是能將安伯候府給閉上絕路的,上次他們就已經見識過他非人的手段了,這好不容易纔將兩府的關係給緩和了些。
“夠了!”安伯候面色黑沉,轉頭看着顧子騫,眼角掛着顧瑾瀾,“這件事情,本侯爺會着人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
聞言,不僅僅是柳老夫人,柳家所有人都驚呆了。
“世輝,你胡說什麼!”柳老夫人厲聲呵斥。
這是想將所有的責任都往安伯候府的身上攬,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句話傳出去有什麼後果。
安伯候又怎會不知,寬袖掩蔽之下,雙手早已經緊握成拳,額頭上隱隱能看出微凸的青筋,“娘,您就不能少說兩句。”
“你……”爲好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告辭了。”顧瑾汐捏着手絹略帶嘲諷地看着柳老夫人,“雖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可還是得祝您老人家生辰之喜。”
“……”柳老夫人此刻已經面色鐵青,喉頭哽着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回到慕汐閣。
沐浴完畢換了套寬大的常服,靠在涼榻上,捧着茶杯,笑眯眯地喝着涼茶。
“小姐,聽說近日安伯候府可熱鬧了,您可真是偏心,做什麼都只帶半夏一人。”白芷癟嘴,語氣中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
顧瑾汐點頭,“是挺熱鬧的,下次帶你們一起。”
“真的?”白芷頓時雙眼放光。
“嗯。”顧瑾汐說着,眼角掛到房門打開走進來的葉貞娘時,懶洋洋地揉了揉小腹,“在安伯候府沒顧上吃東西,倒是有些餓了,你去廚房瞧瞧有什麼好吃的,給我弄些來。”
白芷立刻點頭道,“嗯好,奴婢這就去。”
離開的時候看到匆匆而來,似乎與平時並無二致的葉貞娘,她福了一禮,可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怎麼樣?”
待白芷退走,顧瑾汐立刻從涼榻上翻身坐起來看着葉貞娘。
“小姐交代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葉貞娘臉上帶着愉悅的笑,猛然像是想到什麼,“這次顧瑾瀾在這麼多人面前暴露了未婚先孕的事情,往後想要嫁個好人家怕是難了。柳姨娘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往後合該安分,您也不用在擔憂了。”
“你太小看了柳姨娘。”顧瑾汐捧着茶杯,小口小口飲着。
“嗯?”葉貞娘不解。
“現在不僅不能鬆懈,讓綠芙吩咐下去,主院的人全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顧瑾汐眼底猛然劃到一道厲色,“錢權勢,只要你有了這三樣,未婚先孕又如何,便是殘花敗樓也有的是人搶着要。更何況柳姨娘那扭曲的性子,怕就怕她不顧一切兩敗俱傷!”
“好,我會讓他們注意。”
很快葉貞娘也想通了,“對了小姐,您爲什麼不順便讓柳曼婷的孩子也滑掉?”
“還不到時候。”顧瑾汐輕笑一聲,轉頭看着窗外,仍舊鬱鬱蔥蔥、層次斑駁的綠;微風徐徐,撩起湖面點點漣漪,“你說如今安伯候府與柳姨娘的關係如何?”
葉貞娘眼尾微揚。
“那個孩子只能落在柳姨娘與顧瑾瀾的手裡。”說着顧瑾汐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盛,也越來越深,“若非如此,豈不辜負我這番精心的設計?”
葉貞娘,“……”
“放心吧,很快柳家人就會上門的。”顧瑾汐斜睨了葉貞娘一眼,“對了,可曾查到哪家貴女有黛染彩雀織錦的衫裙?”
“哎,你看我差點將這茬給忘了。”
葉貞娘擡手狠狠拍向自己的腦門,“說來也巧,那柳曼婷不是有身孕了嗎?被安伯候府的人養得可是嬌氣,連柳老夫人珍藏多年的黛染彩雀織錦的料子也給她要了來做成了八福羅裙;這還是挺錦繡坊的掌櫃說的,他們出動了十數位一流的繡娘趕工好幾日呢。不過安伯候府給的工錢也不菲。”
“看來果真連老天爺都在幫我。”顧瑾汐將茶杯放下,從牀頭的暗格裡取出一塊碎布交給葉貞娘,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葉貞娘不由得有些擔心,“這行的通嗎?”
顧瑾汐笑,“你只要將我的話轉達給三哥,他會明白的。”
“可……”葉貞娘還是有些擔心。
人心最難算計,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顧瑾汐輕拍了下她的手,“放心,她一定會穿那套黛染彩雀織錦的羅裙。”
“好吧。”葉貞娘眸色暗了暗。
就是不知道那柳姨娘背後的究竟是什麼人,如果能順便將他們的眼光吸引來,將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安伯候府去,自己的壓力也會小很多。
顧老夫人……柳姨娘……
秘密接踵而來,一個賽一個的神秘;難道真的物以類聚,所以顧老夫人對柳姨娘比較喜愛?
“嘎吱!”
門開合的聲音將顧瑾汐思緒拉回來,“小姐準備好了嗎?老夫人和老爺已經知道了安伯候府發生的事情,此刻正大發雷霆;發話讓您和三少爺都過去呢。”
“嗯。”就算顧老夫人不開口,她也是準備過去的。
尚未走進榮禧堂就聽到裡面乒乒乓乓的聲音,顧瑾汐腳步頓了頓,然後不由得加快步履。
“砰——”
走到門口正準備邁步進屋,裡面有一個琺琅鏤空的香爐給扔出來;她側身躲了過去,撩起簾子,語氣淡淡的,“到底是誰惹祖母發這麼大的火,若是下人祖母直接教訓就是,何必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哼。”顧老夫人剛拿起旁邊的玉雕想扔,聽到顧瑾汐的話動作頓了下,旁邊的姜嬤嬤趕緊上前將玉雕給救下來,“老夫人您當心。”
視線掃過坐在旁邊,雙眼紅腫明顯已經是哭過的柳姨娘,顧瑾汐頓時心冷了冷,“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看到,不過要說起來,我倒是還有事情想問問柳姨娘。”
“嗯?”顧老夫人眸色幽深,表情陰冷。
“在安伯候府時有些話汐兒不好開口,現在回家到了不妨。”這句是刻意解釋給顧老夫人聽的,“我倒是想問問柳姨娘,之前我們要去尋瀾妹妹的時候,你推三阻四的做什麼;今天在安伯候府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對柳姨娘及其瞭解,顧老夫人頓時面色陰冷,“顧瑾汐,你胡說什麼?”
“有沒有胡說得問問柳姨娘。”顧瑾汐輕哼,“我只想提醒她一句,就算她姓柳也別忘了自己如今是顧國公府的人!算計當朝皇子,親王的胞妹,這罪名你柳姨娘承受不起,我顧瑾汐承受不起,我顧國公府更承受不起!我只是提醒祖母,便是你再喜歡瀾妹妹,偏心柳姨娘,也別拿我顧氏一族祖祖輩輩的基業開玩笑!”
顧老夫人原本還絕對她說得有道理,可後面頓時就惱了,“放肆!”
“就算祖母覺得汐兒放肆了,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顧瑾汐深吸口氣,“柳姨娘難道不該給我們解釋一下,瀾妹妹肚子裡四個月的身孕是怎麼來的嗎?”
“轟——”
“你,你說什麼?”
顧老夫人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轉頭望着柳紅豔,“這……”
“……”
事情涉及到當朝皇子與親王胞妹,便是那些人有心也沒膽大肆宣揚,只平日裡調侃一兩句罷了;事情發生也沒過多久,身在高門宅院的顧老夫人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頓時只覺得全身血氣上涌,兩眼一黑。
“老夫人!”“祖母!”
“……”
待顧淮、顧子騫與蘇怡到來時,整個榮禧堂兵荒馬亂一片。
“到底怎麼回事?”顧淮面色難看。
“老爺問問汐小姐吧。”廖嬤嬤對顧瑾汐本就沒有好感,此刻更是。
顧淮轉頭看向顧瑾汐,蘇怡的眸色閃了閃,“汐兒,你……”
“我以爲這件事情不如問問柳姨娘,畢竟她纔是當事人不是麼?”雖然這副身子只有十二歲,可內裡她早就不是那年方十二不知世事的單純少女了,她深凝着面色蒼白的柳姨娘,“難道柳姨娘不應該給我們解釋一下安伯候府發生的事情嗎?”
“砰——”
顧淮狠狠地瞪着柳姨娘,“柳紅豔!”
“表哥,我,我……”柳紅豔頓時潸然淚下,整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瀾妹妹的身孕已經四個月,柳姨娘居然不知道?”顧瑾汐尾音微揚。
蘇怡卻是皺了皺眉頭看向顧瑾汐,“好了汐兒,這件事情你別管了。”
到底是沒出嫁的閨閣女子張口身孕,閉口身孕的,像什麼話!
“娘,這件事情不是我想不管就行的。”顧瑾汐整個人也憋着火氣,“您往外面隨便一打聽,去聽聽,聽聽人家是怎麼評價我們顧國公府,顧國公府的女兒的!”
“這……”蘇怡面色一白。
這也是當初在藍城,縱使再不情願,縱使再不喜歡,卻也盡職盡責地給三位庶女請教養嬤嬤,請西席教導的原因;直到回了涼都,顧老夫人發話讓庶女歸各家姨娘管教之後,她便再沒插手過。
俗話說一顆老鼠屎能壞一鍋湯。
一個家族只要出了一個行爲不檢點的女兒,這個家族的女子都會跟着受累。
顧淮面色黑沉到了極致,擡起手,只聽到空氣中一聲脆響。
“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我……”柳姨娘捂着側臉,眼淚吧唧吧唧,身子哆嗦着卻不敢開口反駁。
好久,顧老夫人才緩緩醒來,轉頭看着柳姨娘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頭雖然有氣,可到底心疼佔了上風,瞪着顧淮,“到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沒事……”柳姨娘低頭抿着脣,只是在低頭的瞬間卻惡狠狠地瞪了顧瑾汐一眼。
如果不是她,瀾兒怎麼會被抓去世安別院,又怎麼會被……
瞧着這樣的柳姨娘,顧子騫眼底盡是輕蔑,“都到了這個時候,柳姨娘難道還不打算將孩子的父親交待出來嗎?”
“就是。”蘇怡也眉頭緊皺,面帶憂色,“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願意,但那個讓瑾瀾懷孕的人,難道不應該負起責任嗎?”
“柳紅豔,你還不快老實交代!”顧淮語氣不善。
顧老夫人也轉頭看着柳姨娘,“豔兒,那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你……”
“我——”
柳姨娘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感受到衆人的視線,她更是身子哆嗦着,面色幾近透明,整個人搖搖欲墜着,朝後退了兩步,靠在軟榻旁的牆邊;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當初自己與張媽媽趕到世安別院之後看到的那一幕。
漆黑的房間中,濃膩的麝腥味,並着那不堪入耳的言語。
七八個赤膊的粗壯莽漢,肆意的笑着,眼底泛着邪惡的光;在旁邊還有那聲聲痛苦的求饒。事後她明明,明明都已經抓了防止懷孕的藥給顧瑾瀾喝了,就怕她會有身孕,爲了以防萬一她還特地下了雙倍的藥量,可誰知道,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當在麗城第一次發現顧瑾瀾懷孕的時候,她也很緊張,甚至有過讓顧瑾瀾將孩子悄悄打掉的想法;可……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鬼使神差的想到要顧瑾瀾憑那個孩子嫁入安伯候府。
她真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姨娘不斷的搖頭,眼淚橫飛。
“自己的女兒懷了誰的孽種都不知道;我該說顧瑾瀾行爲不檢,太過浪蕩,還是該說你這個做姨娘的教女無方?”顧子騫語氣陰陽怪氣着,輕哼一聲。
顧老夫人聞言,頓時面色就黑了下來,“顧子騫,胡說什麼!”
“就算再偏心柳姨娘、顧瑾瀾母女,那也得有個限度。”顧子騫冷聲。
“放肆!”顧老夫人臉一沉。
顧淮面色也難看到了極致,“好了子騫你少說兩句。”
“哼!”顧子騫冷哼,“你就縱容着他們吧,總有一天,顧家會敗在她們兩母女手中。”
“……”
顧瑾汐擡頭瞧着顧子騫,的確他說得不錯,前世的顧家,顯赫一時的顧國公府的確是敗在柳姨娘與顧瑾瀾手中,只是,卻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早前發生了顧瑾玉的事情之後,顧國公府女兒的操守本來就受到那些高門貴族的疑慮;可她好歹是被人陷害的,這短短半年不到,又發生顧瑾瀾的事情,她們當真是……自己作孽還要拉別人下水。
“夠了!”顧淮深吸口氣,擡手狠狠拍在桌子上,“柳紅豔,你自己說,還是我去把顧瑾瀾也押過來?”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柳姨娘低下頭,只不斷的流着淚,反反覆覆卻只有那一句。
“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下作之事,難道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顧子騫嘴角斜勾,“如今瀾妹妹清白全無,又發生這樣的事情,爲今之計,只能讓孩子的父親站出來,哪怕是給瀾妹妹一個名分也好;不然,你難道要讓瀾妹妹往後被涼都所有人都戳脊梁骨嗎?”
這話說得是沒錯,可語氣卻是有些不太入耳。
“不——”
柳姨娘咬着牙,她不能說,如果說了,顧瑾瀾纔是真的毀了。
“既然不說,那就將她送她翠籠庵出家吧。”顧淮冷冷的道,當初她們作惡險些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去了那個地方,如今讓顧瑾瀾去再合適不過。
柳姨娘面色變了變,砰的一聲跪下來,“不,表哥,你怎麼能這麼對瀾兒,瀾兒她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表哥,我求求你,不,不要這麼對瀾兒!”
說話間她整個人已經跪倒在顧淮面前,雙手緊緊地抱着顧淮的雙腿。
“滾開!”
顧淮轉頭緊張地看着蘇怡,擡腳一腳揣在柳姨娘的胸口上,“不去翠籠庵?你還想怎麼樣?”
見蘇怡在蘇嬤嬤的攙扶下,始終低着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不看自己,顧淮就覺得煩躁得緊,“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難道還指望她能嫁個好婆家不成?還是你以爲七皇子能看在一場露水夫妻的份上給她一個名分?”
如果顧瑾瀾在今日之前尚是乾淨的身子,發生這樣的事情,便是秦襄再不情,顧淮再不願,怕是拼着老臉也得給顧瑾瀾求個名分回來。
可她顧瑾瀾不僅已經是殘花敗柳,還懷着孽種!
這讓他如何開口?
七皇子那邊,怕也是憋着口氣。顧國公府怕是真的要毀在她們手上了!
柳姨娘囁囁嚅嚅,“我,我沒有。”
“好了阿淮,從此後就讓瀾兒呆在蘭馨閣,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就不要出來了。”縱使對顧瑾瀾偏愛,可心裡對顧國公府的榮耀還是很看重的。顧老夫人面色清冷無比,語氣帶着不容違逆的生硬,“我有些累了,你們都走吧。”
顧子騫陡然輕哼一聲,臉上帶着冷笑,“果然在祖母心裡,就算是顧家百年基業也比不上一個顧瑾瀾。”
“……”顧老夫人嚅了嚅脣,卻到底沒說什麼。
“好了哥哥,我們走吧。”
轉頭看着顧淮一副默認的模樣,顧瑾汐說不上來心頭是什麼感覺。
對顧老夫人,他到底還是愚孝啊;如果今日發生這件事情的是她,不用腦子她都能想到結果如何。
便是那顧老夫人開口將自己送到翠籠庵去,他也只會包含愧疚的默認罷了。
蘇怡的面色也愣了愣,對顧淮滿是失望,“蘇嬤嬤,我們也走吧。”
“汐兒,子騫!”顧淮伸出手,想挽留可是卻;看到蘇怡也神色黯然的離開,他真的慌了,“蘇蘇,蘇蘇……”
“你也走吧。”顧老夫人瞧着顧淮的模樣。
顧淮聞言點點頭,朝着蘇怡的背影追過去。
……
榮禧堂中。
顧老夫人遣走下人,只留下廖嬤嬤在旁邊照料;“豔兒,你跟姑姑說實話。”
“姑姑,我。”柳姨娘低下頭,眸中含淚,眼底卻充斥着濃濃的恨。
“你不說也罷,哎。”想到蘇怡身懷六甲,視線落在柳姨娘的肚子上,不由得輕嘆口氣,“你如今也回來了,瀾兒如今的樣子,你將來怕也是指望不上了。剛好蘇怡有孕,你抓住機會,最好再得個一男半女。”
柳姨娘死死地咬着牙,“可是表哥他……”
“放心,姑姑會幫你的。”想到這裡,顧老夫人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
只要柳紅豔的身子沒有問題,就算是接種她也再所不惜!
“可這麼多年我都沒有……”
自剩下顧瑾瀾之後,早幾年,蘇怡對她的確不錯,縱使顧淮不情願,每月總有一兩日顧淮是歇在她房間裡的。雖然他無動於衷,但她也有自己的手段。可除了顧瑾瀾,她的肚子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難道?
“我特地讓廖嬤嬤打聽了,在臨川尤爲甄大夫,對這方面的病很有心得;我已經將人請來了,現在就讓他給你診治診治。”
早在很久之前顧老夫人就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一直以來都默默讓人打聽着。
柳姨娘頓時不由得眼眶通紅,熱淚盈眶,聲音都不由得哽咽,“姑姑,我……”
“傻孩子。”顧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朝廖嬤嬤使了個眼色。
廖嬤嬤立刻點點頭,擡手輕輕拍了兩下;清脆的掌聲響起,緊接着就有人領了個瞧着上了年紀的人上來。
“甄大夫,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這麼多年就是懷不上,你快給她看看。”顧老夫人對甄大夫似是非常恭敬。
中年男子點點頭,眼底飛閃過一道精芒,“這位夫人把手伸出來。”
“怎麼樣,有沒有問題?”顧老夫人面帶急切。
“顧老夫人,看在咱們是老相識的份兒上,老夫才走這一趟;可你也不能這麼耍我。”良久那甄大夫陡然甩開柳姨娘的手,提起自己的藥箱,“沒有其他事情,老夫就先告辭了。”
“這……”
顧老夫人頓時急了,“甄大夫,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甄大夫,這,我家老夫人可是真心實意請你來的,到底我家姨娘的身子有哪裡不對?”廖嬤嬤見狀趕緊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塞過去,“甄大夫,我們也是真心誠意請您過來,不然大老遠的誰都受累,您說是吧?”
“哼。”
收了銀票之後,甄大夫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些,瞪着柳姨娘,“她也不是不能生。”
“嗯,那是爲什麼?”顧老夫人身子微微前傾。
柳姨娘也有些緊張,“我曾有一女,可自從生了女兒之後,便再也沒有;大夫您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沒有兒子傍身真的,所以求您幫幫我。”
“被人下了絕育散還想生兒子?”甄大夫語氣陰陽怪氣。
“什麼?”
顧老夫人與柳姨娘的語氣都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這不可能的啊。”柳姨娘怎麼都不相信,自己這麼多年除了顧瑾瀾再沒有生育的原因是因爲自己被下了絕育散。
甄大夫冷哼一聲,“反正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相不相信就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說着像是想到什麼,他眸色閃了閃,“對顧國公府,老夫也有些瞭解。聽說府上三位姨娘都只育有一女,可正房夫人卻生了三個男丁?”
“你的意思是說……”
顧老夫人頓時咬牙切齒,“好她個蘇怡,哼,我還道她是個好的,卻不想,簡直是個蛇蠍毒婦,我找她算賬去。”
“老夫人,您莫要衝動。”廖嬤嬤拉着甄大夫,要不是在多年之前他們曾經合作過,她甚至都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別人派來故意這麼說的,“甄大夫,這絕育散可有藥解?”
“哼。”
甄大夫冷哼一聲,瞧着廖嬤嬤,“算你遇上了老夫。”
“真的還有救?”顧老夫人頓時緊緊地抓着軟椅的扶手,柳姨娘也整個身子微微前傾。
“萬物相生相剋,就算是絕子散也是草藥配置,只要尋到相剋之物,自然能解。”對於他們的懷疑,甄大夫非常的不滿,連帶着語氣也十分不友好,“不過嘛……”
“不過什麼?”
“絕子散的主要是決子,與決子相剋的草藥是雪蘭。”甄大夫瞧着顧老夫人瞬間變白的面色,提筆將藥方寫下來,“藥方老夫留在這裡了,只要找到雪蘭,堅持喝上三個月也就是了;至於孩子,最好等上半年,畢竟是藥三分毒,誰也不知道對胎兒有沒有影響。”
“那,那就多謝甄大夫了。”顧老夫人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廖嬤嬤送甄大夫出府。”
“甄大夫,這邊請!”廖嬤嬤恭謹道。
柳姨娘經歷大喜大悲,此刻整個人都好似懵了般,想到自己原本還能有兒子,可是卻因爲絕育散,她撲倒顧老夫人的懷中,“姑姑!”
“豔兒乖,沒事的,沒事的。”
雪蘭難得,只有在被夏涼國尊爲聖山的玉雪山巔纔有;雪蘭生長,必有雪狼護佑;更別提夏涼百姓都將雪蘭視爲聖物,想要得到,難於登天。
便是顧老夫人也沒有十足的把我。
“姑姑,我……我先回房了。”
雪蘭,被夏涼國尊爲聖物的雪蘭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嗎?相比之下,她更恨,恨那曾經給她下絕育散的蘇怡。
因爲甄大夫的誤導,顧老夫人與柳姨娘幾乎都沒有懷疑過,直接就將罪名安到了蘇怡頭上,畢竟整個顧國公府只有蘇怡的孩子最多,更何況她如今還身懷六甲。
柳紅豔強壓下心頭的恨,低下頭讓人看不到她扭曲的臉,通紅的眸,擔着濃郁黑道極致的怒和恨,蘇……怡……!
哼!
從顧國公府出來,甄大夫順着大道拐到一條小巷中。
裡面身着黑色長袍,冪紗垂地的女子,聲音幽幽,“事情辦妥了?”
“是,按您交代的都辦妥了。”甄大夫點頭哈腰的模樣,與之前在顧老夫人面前的頤指氣使簡直判若兩人。
“嗯,幹得好,這是賞你的。”那女子擡手,一個重物從她手中輕巧的滑落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落到甄大夫的手上。
甄大夫頓時老臉上菊花綻放,“嘿嘿,多謝姑娘,多謝姑娘。下次再有這樣的好事,姑娘可別忘了我。”
“滾!”女子聲音冷厲。
“是,是,我這就滾,這就滾。”
瞪着顧國公府的方向,女子的雙眸帶着濃濃的恨意,甚至可以用瘋狂來形容,柳靜雅(顧老夫人的閨名),哈,哈哈!
……
清風樓。
蘇岑和蘇夢至今都沒回過神來,蘇堯更是面色難看到了極致。
“咕——”
直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計,蘇堯想讓自己的貼身小廝弄些吃的,這纔想起他已經不在麗城蘇家了,面色陰沉。
“二弟。”蘇岑抿着脣,算算顧瑾瀾與他們認識的日子。
“二哥。”蘇夢也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帶着濃濃的探尋。
蘇堯頓時只覺得人比竇娥還冤,“別看了,不是我。”
雖然早前對顧瑾瀾的確有心,私底下也是摟摟抱抱,但他還沒有大膽到將人直接給辦了。知道自己心儀的人早已經被別人藍田種玉,蘇堯也是憋屈得不行。
“不,興許瀾妹妹是有苦衷的。”蘇夢低着頭,“瀾妹妹那麼柔弱善良,怎麼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情來。”
蘇堯也點頭附和,“對,現在孩子沒了也好;等事情的風頭過了……”
“你,你們瘋了!”蘇岑看着像是魔障了般的弟妹兩人。
他們都中了一種毒,名字叫做顧瑾瀾。
“大姐!”蘇夢撅着嘴,然後眼神閃了閃,“就算瀾妹妹有了身孕,她難道不會掩飾嗎,怎麼會蠢得在大庭廣衆之下暴露出來,所以她肯定是被別人給算計了。”
“誰會算計她。”蘇岑沒好氣道。
“你們說,會不會是那一個。”說着眼角朝着慕汐閣的方向看了看。
“沒有證據的事情別亂說。”蘇岑雖然心中也有懷疑,但卻還是嘴硬道。
“這裡不是隻有我們三個嘛。”蘇夢撅着嘴。
蘇堯卻是來了興致,“你是說,是顧瑾汐做的,我找她去!”
“你給我站住!”蘇岑有些急了,抓着蘇堯的衣袖,“你以爲你是誰,那裡可是安伯候府,顧瑾汐的手再長能伸到安伯候府去;更何況夢兒,你難道不覺得從到了安伯候府開始柳姨和瀾妹妹就有些不對勁了嗎?”
“姐姐你的意思是?”
“不,不會的吧。”
蘇夢囁囁嚅嚅,近乎自言自語;而蘇堯卻是雙目通紅,顧瑾瀾是她心儀的人,便是明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與顧瑾汐有關,但心裡卻仍舊止不住爲顧瑾瀾開脫;顧瑾汐便是那個替罪羔羊。
“除了她還能有誰。”
“二弟,你別亂說。”蘇岑如今可以說是兄妹三人中最冷靜,最有理智的一個;她眸色閃了閃,“如今事情牽扯到了當朝皇子和郡主,他們定然不會吃下這個暗虧,到時候事情查出來,一切就都能水落石出了。”
蘇堯不屑地冷哼一聲。
“就算你再喜歡顧瑾瀾,以她現在的情況,不管是祖父和二叔都不可能讓她進蘇家大門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蘇岑瞧着蘇堯竟是對顧瑾瀾仍有憐惜,立刻厲聲道。
“我知道。”
對顧瑾瀾,蘇堯到底也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感覺;只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竟然被別人捷足先登,而且竟然不止一個人,想到這裡,他就恨得厲害。
他們都可以,那他呢,是不是也可以?
陡然,心裡浮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發生這樣的事情,國公府上上下下定然都很緊張,你們可千萬不要在這兩天惹事,不然就算是祖父親自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顧家三兄弟寵妹如命。
以往只是聽傳聞,可今日他卻是切身體會到了。顧瑾瀾被人發現那樣的醜事,最後又是血流不止,又是流產醜聞,可顧子騫的偶冷眼旁觀,好似不相干的人一般;可那柳老夫人只是一句話稍微帶到顧瑾汐,他立刻變臉的模樣。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她竟然發現安伯候對顧子騫有着隱隱的畏懼;想着,她的心也不由得漸漸的沉了下來。
回到蘭馨閣。
瞧着面色難看,身體有些踉蹌的柳姨娘;發生這樣的事情,柳姨娘本是想找顧老夫人求助,將這件事情壓下來,可後來陰差陽錯知道的事情。
陳嬤嬤趕緊迎上去,“姨娘,您這是怎麼了?”
“我……”柳姨娘有些艱難的開口,面色扭曲,雙眸迸射出灼熱的恨,“蘇怡,蘇怡,嬤嬤,我恨啊。”
“噓,姨娘慎言,小心隔牆有耳。”陳嬤嬤頓時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這才攙扶着柳姨娘,“姨娘累了,老奴扶您進屋休息吧。”
“嗯。”
柳姨娘沒有拒絕。
這個時候,她腦子非常的清醒,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得多。
“姨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心翼翼地闔上門窗之後,陳嬤嬤這才倒了杯差遞給柳姨娘。
柳姨娘囁囁嚅嚅,斷斷續續將話說完,擡起頭看着陳嬤嬤,“她可當真是會做人,哈哈,平日裡說着待我們如親如妹,可臨了了,她做了什麼,絕子散啊!”
“這……”
陳嬤嬤也是高門出來的,對後宅的陰私看得也多了,主母爲了防止妾室生孩子來分寵,下絕子散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姨娘也別難過了,您不是還有瀾小姐嗎?”
“她,她一個丫頭片子能有什麼用。”想到蘇怡,在外風評極好,又有三個孝順的兒子,女兒也是聰慧得緊;夫妻情深,兒女雙全;便是再好命不過了。
而這一切,一切的一切本該是她的。
包括蘇怡現在位置。
爲什麼,搶走了她的一切,還要斷了她的後路;蘇怡,這是你逼我的。
“嬤嬤,幫我。”柳姨娘緊緊地抓住陳嬤嬤的手。
陳嬤嬤低下頭,“老奴的命是姨娘給的,姨娘想要老奴做什麼,直接吩咐就是。”
“蘇怡,她害我不能生育,我就要讓她痛。讓她也嚐嚐眼睜睜看着孩子死在面前的痛苦。”柳姨娘整個人已經近乎癲狂。
“這,姨娘您想對汐小姐下手?”
很顯然,顧家三兄弟是不可能了。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朝廷命官,三少爺文武雙全,身邊還跟着個武功變化無常的莫雨,想想也只有顧瑾汐能夠下手了。
“我還沒有那麼蠢。”
柳姨娘此刻非常的冷靜,她嘴角越揚越高,可眼底卻越來越冷,“她不是喜歡給人下絕子散嗎?你說,我把絕子散還給她,好不好?”
“姨娘你……”陳嬤嬤頓時對柳姨娘的瘋狂有些驚駭,“夫人的孩子已經近七個月,如果現在滑胎,怕是……”
一屍兩命!
“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柳姨娘想得很明白,她雙眸通紅,“嬤嬤,幫我。”
“可如今府裡上上下下都在汐小姐的掌握之中,夫人入口的東西更是要經過層層檢查的,就算咱們想動手,只怕也是有心無力啊。”
回來已經數日,對府上的情況,陳嬤嬤也摸了個大概。
“哼,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柳姨娘整個人陰測測道,“我就不相信當真沒有一丁點兒的漏洞可以鑽;改日,我就做上一桌好宴,請咱們的好夫人來嚐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