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老遠蘇慕錦也能感受到楚離脣角彎起的弧度。
不止是楚離和寧奕,寧奕身後還跟着一身淡紫色錦袍的寧煜。
蘇慕錦看到他,脣角剛剛揚起的弧度還沒有成型,便已經無聲無息的落了下去,她淡淡的別開視線。
其實如果蘇慕錦仔細看,她就能看出來寧煜蒼白失血的面頰和他瘦削下來的肩頭,可是蘇慕錦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去看他了!她隱約能猜到前世寧煜殺害睿兒是被逼無奈,可她實在是做不到原諒!
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扳倒徐家,親手手刃了太后給睿兒報仇!
還有一個就是能在她僅僅能活下來的時間內再見到孃親一面,這樣就滿足了。
寧奕幾人並肩而行,三個人的視線就一直落在蘇慕錦的身上沒有轉開。她一身淺藍色的長裙,身下雪白的駿馬,兩者搭配的異樣和諧,給人一種十分舒心又淡雅的感覺。
三人都是練武之人,都看到蘇慕錦的視線落在寧煜身上之後就別開了視線。
寧煜心頭微微一刺,垂頭苦笑不已。
寧淺雪也看到三人向她和蘇慕錦的方向看過來,她的眼睛裡卻只有皇兄,身子如同利劍一般就飛射了出去,過度用功而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力。她撲到寧奕懷裡的時候寧奕都險些控制不住身形,抱着心愛的妹妹踉蹌着退後了兩步。
三年沒有瞧見妹妹,把她扔在多麼危險的地方,他這個做哥哥的不是不心疼,可是心疼有什麼用,如果連那些洪水猛獸都面對不了,又如何面對太后那個老妖婆!寧奕就聽到一聲哽咽,他當即就紅了眼眶!
他可以對任何人冷血無情,可面對自己的親妹妹,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跟他血脈相連的妹妹,他沒法子狠下心腸!
“好了!別哭了,都是大姑娘了!”
“嗚嗚……”
寧奕不安慰還好,一開口安慰寧淺雪一直藏在心裡三年的委屈全都給爆發了出來,哭的聲音更加嘹亮了。
寧奕不得不拍着她的背脊細聲安慰,他有些不自在,皇帝坐久了,習慣性的在人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所以不習慣妹妹當着寧煜和楚離還有蘇慕錦的面兒這樣撲到他懷裡,讓他情緒失控。不過他也理解妹妹,他把淺雪送出京城的時候她才十二歲,她小時候長的慢,十二歲的時候纔到他腋下的位置。三年不見她身高拔高了許多,這會兒已經到了他的鼻樑位置。
他竟然有種吾家女兒初成長的感覺。
寧奕瞪大眼睛,把眸子裡的溼意強行壓制下去,感覺到懷裡的淺雪哽咽聲稍微低了一些,苦笑道,“淺雪,皇兄的龍袍都被你給弄溼了!”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哭起來就讓人頭疼,眼淚鼻涕都抹他一身。
寧奕無奈,如果換了別人,別說是蹂躪他的龍袍,就是不小心給龍袍弄的褶皺了一點點,那都是殺頭的大罪啊。
“嗚嗚……皇兄……”
寧淺雪聽到寧奕的聲音本來已經低下來的哽咽,再次高昂了起來,她從寧奕的懷裡擡起頭來,一張小臉英氣全都沒了,哭的梨花帶雨的那叫一個可憐兮兮,她吸吸鼻子,鼻尖已經哭的通紅通紅了。
“皇兄,淺雪好想你……你真的狠心,三年竟然真的……一封書信都不給淺雪,嗚嗚……皇兄你壞死了!”
“乖啊乖!”
寧奕除了撫着她的腦袋安慰她,別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還不是擔心她一看到他的書信就堅持不住了。
“行了!”到底是江湖上混了三年的女子,傷心難過也就這麼一小會兒,緩過勁兒來寧淺雪就瞪了寧奕一眼,拍掉他的胳膊,輕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別跟小時候那樣似的對我了!”
寧奕這才正經的打量寧淺雪。
比起三年前變化很大,三年前的她看到誰都畏畏縮縮的不敢說話,就跟個受氣包似的,這會兒眉宇間都是自信和英氣。她模樣也有了變化,五官比三年前更加精緻了,也脫了稚嫩,只是皮膚沒有以前那樣白皙的吹彈可破了。
他想了想,在外面生存都需要拋頭露面,怎麼樣也會曬黑的。她臉上沒有傷痕,就是不知道三年之間身上有沒有落下疤痕來。
“我們家的淺雪真的長大了!以前就跟個小胖妞似的,這會兒長高了也高挑了!”
“那當然,三年當然會長高了!”
她以前做公主的時候什麼都不吃,挑食挑的嚴重,吃什麼都覺着不對味兒,可三年之間她別說吃山珍海味,剛開始被扔到原始森林的時候根本就不敢亂吃東西,不知道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沒毒的。後來身邊的暗衛開始教她認能吃的食物,那時候能吃飽就不錯了,誰還會挑來挑去的。三年她粗茶淡飯,有時候有一餐沒一餐的就這麼過來了。挑食的毛病沒了,又是在長身體的年紀,當然會長高!
寧奕瞧着就有些欣慰,妹妹既然從外面回來了,應當就是有保護自己的自信了。
這樣也好,能讓他省省心。
他不求她能幫他什麼,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不讓他感覺到太過孤單就好了。
這時候蘇慕錦已經下了馬,牽着馬兒走了過來。
這裡的幾個人除了寧淺雪她都已經算是十分熟悉了,也不會避諱男女,什麼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見面這些對她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來說全都是狗屁,她一點兒都不在乎。
她問楚離和墨魘,“你們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賞花宴纔開始多大會兒啊,男賓席上皇上和寧世子楚世子三個身份尊貴的人都走了,連個主持的人都沒了,這宴會還怎麼辦下去。
楚離看蘇慕錦直接開口問他,連看都沒有看寧奕和寧煜一眼,心裡就十分滿意。
他勾起脣解釋,“陛下聽說公主回來了,而且還帶你來了馬場,不太放心就來看看,我和寧世子也過來瞧瞧!”
沒想到就瞧見她策馬奔騰的場面了!
楚離知道蘇慕錦是會騎馬的,卻不知道她這時候還會騎,因爲他調查出來蘇慕錦曾經在清風書院偷偷的騎過馬兒,馬術練得還算不錯,可這都過去三年多快四年了,她竟然還能駕馭馬兒,還是皇家的馬兒,也真的算是了不起了。
想起方纔寧奕的賜婚,楚離眸子微微柔了柔,問她,“你方纔接到聖旨了沒?”
他也不知道蘇慕錦和寧淺雪是什麼時候從御花園裡溜出來的,也不知道她這會兒有沒有接到聖旨。
“接到了!”蘇慕錦點頭。
接到了就好,楚離勾脣輕笑。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對話讓寧奕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寧煜是直接白了臉色,不過他垂着眸子,過長的眼睫蓋住了眸子裡的情緒,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楚離卻有些迫不及待,蘇慕錦現在才十三歲,還不到十四周歲,要等到她及笄還有一年多要等啊。
他在心裡輕輕的嘆息一聲,一年多,四百多個日子……
怎麼辦呢!
等唄!
這會兒楚王府也應該接到了皇上的聖旨,楚伯也應當開始着手準備了。
寧淺雪聽着兩人的對話,看着兩人的神態就知道兩個人之前就已經認識了,她眸子轉了一轉,輕聲道,“楚離,你今後可不能欺負我們錦兒,今兒個姑姑認了錦兒做義女,還說了今後錦兒妹妹就是公主府的繼承人太后還封了錦兒爲清遠郡主!姑姑的義女就是我的妹妹,也是皇兄的妹妹,自然就是我們煜哥哥的妹妹,我們一整個皇族都是錦兒的孃家人,所以楚世子你今後可要對我們錦兒溫柔體貼,否則皇兄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這一番話看似沒有什麼岔子。
可內裡卻含着兩個意思呢。
她知道皇兄喜歡蘇慕錦,而且煜哥哥是蘇慕錦先前的未婚夫,訂婚了這麼長時間不可能半點感情都沒有,所以她故意說蘇慕錦是他們的妹妹,這是讓兩個人都死心呢。還有就是把長公主的意思都告訴了他們,讓他們自己去斟酌是什麼意思去。
三人都是一驚,這個他們倒是剛剛聽說。
寧奕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這件事情他雖然有些震驚,可一想就已經想通了。
他看的出來姑姑老早就不想成親了,現在蘇青雲就算沒了正室夫人她都不會開那個口,寧奕看的出來姑姑喜歡的不是現在的蘇青雲,她喜歡的是她記憶裡那個意氣風發的蘇青雲。她也這個年齡了不想成親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長公主府的一切實在是讓人眼紅,如果她沒有子嗣,長公主府就不能一直繼承下去,所以她找個義女出來也是正常的。
姑姑姓寧,所以當然是義無反顧的站在他這邊。
所以她的義女或者義子肯定不能是太后那邊的人,也不能是保持中立的人,要不然以後那人的父親若是拿着她長公主府裡的一切去打寧家的天下,她就是死了也會氣的從地底下給跑出來。所以一定要目標明確堅決支持皇室的人選。
先前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有些人家父親的立場是夠堅定的,可家裡的子女要麼不爭氣,要麼就是軟弱無能之輩,讓她把長公主府就這樣草草的交出去她也不甘心。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沒有碰到一個閤眼緣的,她爲了寧家的皇族考慮,卻也要顧忌自己的感情,如果是個不孝敬她不尊敬她的女子,她也是萬萬不能要的。
而蘇慕錦卻滿足了這幾個所有的條件。
頭一次瞧見蘇慕錦的時候,寧王府的那一場壽宴她一直都沒有說話,就是在考驗這個蘇慕錦,看着她沉穩有度的樣子她十分的滿意,但是這樣是不夠的,今兒個她特意等在皇宮大門那裡,就是爲了等蘇慕錦,跟着她,看着她到底有沒有魄力。寧王府壽宴那一會兒她就故意讓人在林若的耳邊吹了一些風,讓林若對蘇慕錦抱有敵意。當然徐傲對蘇慕錦那色迷迷的眼神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林若也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麼人,因此一點都沒有懷疑就相信了。
她原本想着讓宴會上兩個人起衝突,看這個蘇慕錦有沒有能力擺平林若。
可今兒個在宮門口看到宮女刁難蘇慕錦,她又瞧見了林若領着人進了宮,原本林若是不走那條小路的,可她故意讓人把她給引了過去,說起來就是要看看蘇慕錦究竟能不能應付的了林若。
她面對林若的時候鎮定自如,氣勢凌人,不止如此,光是一張利嘴就已經讓林若無法招架。比起只會甩鞭子的林若,蘇慕錦勝在謀略。所以她纔會出來給蘇慕錦解圍,也堅定了要認她爲義女的想法。
她做出的決定一向沒有人能干涉,可是爲了事情的保險起見,她還是跟自己的嫂嫂寧王妃商量了一番,寧王妃平日中活的雖然迷糊了一些,可到底也是皇族裡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心思,她想了想就給了長公主一些意見和建議。
長公主這才當着太后和衆人的面認蘇慕錦做義女。有先皇的話壓着徐兮之,還有她自己認義女在先,於情於理她都能成功。
只是再得罪了一次徐兮之罷了。
寧奕雖然想不到姑姑詳細的想法,但是大致還是能明白的!
這樣也好,長公主府裡的一切徐兮之早就想插手了,這回能安插他的人,他今後也能放心下來!
寧奕鬆了一口氣,到底是自己的嫡親姑姑,還是在爲他打算的。
“你們兩個怎麼就從御花園裡跑出來了?”寧奕皺眉看着寧淺雪,“太后就想着找你們的麻煩呢,怎麼這個時候跑出來?!”
寧淺雪就把宴會上張嫣然的事情給皇兄說了一遍。
楚離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去!
只是掩蓋在黃金面具下誰也沒有發現!
寧奕淡淡的看了楚離一眼,眸子裡的意味十分複雜。
“既然這樣,太后肯定是沒心情再回御花園了。”寧奕輕聲道,“你們都先各自回府吧!”
他有一些事情要問淺雪。
寧煜就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方纔蘇慕錦就經歷過一次刺殺,這一次楚離是怎麼樣也不會讓她跟陌生的宮人一起離開皇宮了,索性就三人並肩前行,楚離一直把蘇慕錦給送到御花園的入口,讓她去找笙簫和柳嬤嬤。
後面的人就多了,楚離顧及蘇慕錦的名聲也不能再領路了。
“回去吧。”
楚離和寧煜目送蘇慕錦離開,楚離給了蘇慕錦一個眼神。
蘇慕錦看懂了,無非是晚上要去蘇府之類的意思了。
她不着痕跡的點頭。
寧煜把兩個人的目光相交全都看在眼裡,嘴裡一陣陣的發苦,總覺得他自己才成融不進去的外人。
他臉色當即又白了兩分!
……
慈安宮中。
太后徐兮之爲了不嚇着張嫣然,特地換了一身淺色調的襦裙,頭髮也只簡簡單單的挽了一個小髻,卸去那一身厚重的正裝,整個人看上去都年輕了好幾歲。她原本就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的模樣,這樣一身衣裳換上越發顯得年輕了,走在外面有人說她沒出閣恐怕都有人相信。
她急的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宮門口不停的張望。
“怎麼還沒回來?汪航遠怎麼還沒把安寧給我帶回來!”
杜嬤嬤已經從內務府回來了,帶回來一件極爲珍貴的紅玉珊瑚,不止如此,鄂省裡送來的兩筐藤梨也在慈安宮中,就等着等會兒用來討好張嫣然。
討好!
沒錯,就是討好!
杜嬤嬤心下十分明瞭,她知道太后娘娘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微微一嘆,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娘娘,您不要擔心,汪公公辦事妥帖肯定能把公主給帶回來,您只要跟公主說兩句軟化,公主心善,肯定就會聽您的了。”
她也希望這樣。
可是有可能麼!
徐兮之沒少在旁人的眼裡瞧見過恐懼,可那驚恐和驚懼出現在安寧的眼睛裡,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她這些年就差沒有掏出心來待安寧了。
就這麼一次嚴厲了點,怎麼她就不能接受了呢?!
她怎麼就不能爲她這個當母后的考慮考慮?!
徐兮之越想心裡越難受,可眼下她難受不難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把安寧的心給攏回來,如果安寧從此之後就疏遠了她,她寧可自己個兒委屈一點!
“娘娘,公主來了!”
徐兮之猛的擡頭看過去,就瞧見汪航遠半拖半抱着安寧正向着這裡行來。
徐兮之連自己太后的身份都顧不上了,連忙衝了上去抱住張嫣然。
“安寧!安寧!你怎麼能就拋開母后一句話就跑了?母后疼你疼了十來年,你怎麼就忍心傷母后的心啊!”
徐兮之心裡揪的難受,抱着張嫣然卻感覺到她身子僵硬的跟石頭沒有區別。
她心知不對,擡起頭就瞧見她連五官都是僵硬的!徐兮之大怒,瞪向汪航遠,“誰讓你點她的穴道的,趕緊給我鬆開!”
點住穴道血液就是強行不讓血液流通,時間長了,整個人都會廢掉!
汪航遠無奈,他也沒法子。方纔他追上張嫣然,這丫頭無論如何都不肯跟他回來,他打不的罵不得,威脅不得痛斥不得,無奈之下只能點了她的穴道把她給帶了回來。
他伸手在張嫣然身上一點,張嫣然身子僵着要倒下去,太后連忙扶住她。
“安寧,你怎麼樣了啊?”徐兮之緊張的摸着她僵硬的手臂給她捏捏,“是不是哪裡難受,你跟母后說,母后讓太醫來給你看看!”
“不……不用!”
張嫣然嚇得直縮身子,一想起方纔御花園的時候太后陰鷙的眼神,她心裡就蹭蹭的冒寒氣。
徐兮之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安寧對她肢體上的排斥,可是因爲害怕又不敢躲的太厲害,她心裡一酸,眼眶就是一紅。
“安寧,母后錯了,方纔母后不該對你那麼兇的,可你也要爲母后考慮考慮啊,母后能不瞭解你麼,你那個時候是不是想破釜沉舟的給母后求親?!可這自古以來就只有男子開口向女子求親的,哪裡有女子向男子求親的?而且還是做妾!母后疼你愛你,這麼多年了,難道就是爲了讓你去給一個殘廢去做妾的?!打死母后母后都不能同意!”
“不是的!”張嫣然忽然激動的站起身子,往後退了好幾步遠離太后,太后說她她無所謂,可是不能那樣說楚離哥哥,她低吼道,“楚離哥哥不是殘廢!”
徐兮之心頭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剛要訓斥她兩句,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強行嚥了下去。
夏天正午的太陽毒的很,太后和張嫣然就在這樣火辣辣的陽光下對峙着!
汪航遠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打圓場,“娘娘,這會兒日頭太大了,安寧公主的身子弱經不起這樣曬,您還是先帶公主進寢宮吧!”
汪航遠給了太后一個臺階,太后當然就順着臺階下了。
要不然怎麼樣,難道還真的再威脅安寧一次,讓她對她心生恐懼麼!
徐兮之嘆了一聲,今兒個換了是誰她都能讓人吃不了兜着走,可這人偏偏是安寧,她只能把怒火都吞進肚子裡了。
緩了緩面色,上前兩步牽住張嫣然的手,“安寧,母后知道你心裡不舒坦,可這會兒你先什麼都別想,先跟母后進寢宮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歡吃藤梨麼,母后宮裡有兩大筐藤梨,母后全都讓杜嬤嬤給你留下來了,等會兒你出府了母后讓人給你送回張府好不好?”
這會兒張嫣然心裡怕的要死,方纔若不是太后提到了楚離哥哥,她根本就不敢跟太后對峙!這會兒緊張手心裡出了一手的汗,生怕自己真的得罪了太后連累了家人。
這會兒看到太后跟着她說好話,她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心裡一陣陣的後怕!
太后都這樣了,她當然不敢再端着性子。
由着太后扶着她進了慈安宮。
慈安宮中久久的見不到太陽,地板鋪着的也是冷硬的青石板,張嫣然剛剛從酷熱的外室走進來,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能不怕麼,太后是後宮之主。
她只需要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整個張家不復存在!繞過八扇鳳凰圖騰的屏風進了內室,一眼就瞧見大炕旁邊堆着的兩個筐子,筐子裡灰色帶毛的藤梨正是她最愛吃的水果!
先前的她從來也沒有見過藤梨長什麼樣子,還是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進宮剛好鄂省就送來了兩筐藤梨,那時候她覺得稀罕,太后看她眼饞就給她一個吃,她覺得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水果,當時吃的形象都沒有了。
後來每年鄂省都會送來兩筐藤梨,太后就特意把這兩筐藤梨都留給她,就算她不進宮,太后也會讓人把藤梨給送到張府去!
瞧見那兩筐藤梨,張嫣然的淚水嘩嘩的就落了下來,她想轉身抱住太后,可今天真的被嚇到了,又怕太后不喜歡她抱,因此整個人都僵在那裡,默默的流淚。
徐兮之心酸啊,她能感覺不到張嫣然對她的害怕麼。
她只能裝不知道啊。
摟着張嫣然的肩膀把她帶到懷裡,“安寧,你原諒母后好不好,這世界上男子千千萬,只出了楚離,其他人隨便你挑好不好?你到底喜歡楚離哪一點?哀家立馬就讓人去找,整個大周朝哀家就不信找不出一個一樣的男子來!”
楚離就是張嫣然的逆鱗。
她不能聽太后這樣說,滿臉的淚也不敢擦,僵直的坐在大炕,她低聲道,“母后!世上男子千千萬,可嫣然就只喜歡楚離哥哥,楚離哥哥在你眼裡興許一無是處,您也不用去給安寧找跟他一樣的,楚離哥哥是獨一無二的,誰也取代不了他!”
徐兮之怒火剛壓制下去又“蹭蹭”的冒出來!
“安寧,母后問你,母后待你好不好?!”
“好!”
張嫣然沒有猶豫就回答,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難以接受,她自己個兒她還能不清楚麼,跟普通的大家閨秀沒有區別,容貌才情都只是一般般,只有彈琴還能聽聽,她也不知道母后爲什麼就這麼關心疼愛她。
甚至都快要超出孃親對她的好了。
“安寧,母后疼你愛你,所以肯定不會害你,楚離你說一千道一萬母后是絕不會同意你嫁給他的!這條心你可以死了!”徐兮之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太過沉冷,放柔了聲線,“你就爲了不讓母后爲難,就當是爲了母后,你斷了這念頭行不行?!”
張嫣然咬脣不語。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爹孃和母后都肯定不會同意她嫁給楚離。
如果能放棄她也不會等到今天才放棄!
她也沒法子,她就是喜歡楚離哥哥,楚離哥哥以前跟現在不一樣的,他雖然性子冷了些,可對她還是很好的,他小的時候就開始戴面具了,那時候她好奇,就想摘他的面具,楚離哥哥也不生氣,還願意跟她玩兒。她小時候跟現在不一樣,小時候長的特別醜,根本就沒有人願意跟她玩兒,只有楚離哥哥,那個小時候給了她那麼多溫暖的人。
後來楚離哥哥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變得十分陰沉。她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可也明白肯定是經歷了什麼事情。
他更加沉默寡言了,也不願意跟她玩了。
但是她相信,楚離哥哥的本性不是那樣紈絝的,只要她以後跟楚離哥哥在一起,肯定能把他給改變過來的。
就算改變不了,只要能陪着楚離哥哥一輩子,她也很高興。
所以她根本就做不到忘記楚離哥哥,她真的不明白,母后這麼疼愛她,什麼事情都依着她,可爲什麼這次的態度這麼堅決,甚至還拿她家人的性命來威脅她……
她覺得委屈。
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徐兮之眼看着也知道今天沒有辦法好好談話了,她心裡也難受,拿帕子給她擦擦眼淚,“別哭了,母后今兒個話說重了,是母后的錯母后跟你道歉,母后今後不會拿張家的人來威脅你了,好不好?!”
張嫣然愣愣的看着太后,“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太后嘆息一聲,如果安寧疏遠她,害怕她,那她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把她按到自己的懷裡,“母后當時是太着急了纔會這樣的,你先回府好不好,你和母后都好好的冷靜冷靜,好麼?!”
她的想法是讓杜嬤嬤陪着她一起回府,然後讓杜嬤嬤找張夫人談談話,讓張夫人勸勸她。
張夫人畢竟是安寧的孃親,她的話安寧總會聽進去的。
“謝謝你,母后!”
“傻孩子,跟母后說什麼謝謝!”太后讓杜嬤嬤打了一盆水進屋,“看你的小臉都哭花了,洗把臉再回府去!我讓杜嬤嬤送你一起回去!”
“謝母后!”
張嫣然心裡對這個母后還是十分敬愛的,因爲她太能包容自己了。
徐兮之就悄悄附耳吩咐了杜嬤嬤幾句,然後讓杜嬤嬤送張嫣然回府去。
“找宮人把藤梨和紅玉珊瑚也帶去張府!”
“是!娘娘!”
有些事情吧,好巧不巧的剛好就是那麼湊巧。
蘇慕錦和楚離一前一後的出了宮門,怎麼就那麼湊巧的跟張嫣然一行人給碰頭了。
張嫣然一眼就瞧見了楚離。
瞧見楚離眼睛一亮,也不管身後的宮人和守衛的士兵,甚至沒有瞧見正欲登馬車的蘇慕錦,直接就往楚離的方向衝來!
“楚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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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憐的孩兒,當着人家未婚妻的面就去找人家未婚夫了,腦子不好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