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知道她完了!
這一次是徹徹底底半點沒有鹹魚翻身的可能了!
楚柔對蘇青雲來說意味着什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以爲她做的事情天衣無縫,卻從未想過竟然在哥哥那裡敗露出去。
這算不算是報應?!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瞧着大哥瘋癲的模樣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背脊一陣陣的發涼,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讓她連頭都不敢回。
一片死寂中,她聽到一個腳步聲緩緩靠近。
那腳步聲如此熟悉,她就是死了也永遠都不會記錯!
她不敢擡頭看蘇青雲。
蘇青雲卻緩緩在她跟前蹲了下來,他伸出手緩慢而堅決的掐住她的脖頸,力道越收越緊,她胸腔一陣窒悶,呼吸漸漸不暢,求生的本能讓她拼命的掙扎,可蘇青雲的力道如此堅決,他的手掌像是鐵鉗一般死死的夾緊她的喉嚨,使盡了渾身力氣都沒法掙脫。她只能張大嘴巴試圖呼吸。
“嗚……”
喉間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掙扎的力道漸漸小了下去,蘇青雲卻忽然將她推倒在地!
劉氏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痛苦的捏着喉嚨不住的咳嗽,一張臉漲因爲充血漲的通紅。
她心中一片絕望,蘇青雲竟然就這樣一句話不聽她辯解便動了手……
蘇青雲的眸子裡全都是陰狠。
他就是做夢都想不到柔兒的早逝中間竟然有這麼多的原因!
他忽然想起自從劉氏進門之後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出神的時間越來越多,臉上的哀傷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泄露出來,他以爲她只是因爲雲兒跟她不親近每日裡纔會那樣……蘇青雲恨極了自己,是他對她關心太少,她爲了他離開疼愛她的父母兄長,爲了他甘願從一個衣食無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學會洗衣做飯,白天要照顧家裡,晚上還要熬眼刺繡賣補貼家裡……爲了能讓他吃一頓葷腥補補身子她要熬多少夜不能睡覺!
她性子那樣倔強,即使到了那種山窮水盡的時候都不肯去求爹孃!他想起來,柔兒剛嫁給他那一會兒是不會刺繡的,她女紅不是一般的差,繡出的第一個錦囊就給了他做錢袋,那上面繡着的並蒂蓮顏色都不太勻稱,陣腳更是歪歪扭扭……可後來她賣給繡房的繡品都能算的上上品……
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如此清晰的閃現在眼前,蘇青雲滿眼嗆然,淚流不止!
他給了柔兒什麼?!
一杯黃土,地下長眠!
若不是遇到了他,柔兒興許一輩子體會不到愛情的滋味,可是她會過的相當好,嫁入門當戶對的人家,有整個楚家作爲後盾誰都不敢欺負她。岳父岳母那樣疼愛她給她挑的人家一定是精挑細選的出色男子……柔兒那樣溫婉賢良,相處的久了興許會對人日久生情!那樣她怎麼會年紀輕輕的便命喪黃泉!
蘇青雲想着母親對待柔兒不冷不淡的模樣不禁覺得心寒。
他的母親,他的弟妹,他的妾侍……好像沒有一個是真心待她的,還有他……他口口聲聲愛她,可究竟給了她怎樣的過去?!
蘇青雲望着跌倒在地咳嗽不止的劉氏更恨的卻是他自己!他當初不納妾的承諾全都喂狗了麼!沒有子嗣又如何?!就不能從弟弟或者族中抱養一個?!還是他當時年少輕狂被豬油蒙了心,覺得柔兒爲自己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
喉間一陣陣血腥氣涌上來,蘇青雲氣急攻心猛的噴出一口血來,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老爺!”劉氏驚慌的大喊這就要撲上去,卻在瞧着他脣角的血跡時愣愣的停住了身形。
楚離感覺到身邊的蘇慕錦身子猛的顫了顫。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彷彿要去扶蘇青雲,可伸到一半邊頓住,月色中,她的手指不可抑止的痙攣着,被她死死的捏住。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這一幕,上百人圍着的山洞門口竟然一絲聲音都沒有。
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蘇青雲心底那一份悲切!
就連楚琛都沒有再責怪他!
他一直對柔兒的選擇不以爲然,在他看來蘇青雲除了皮相長的好些其餘的地方一無可取,尤其是愚孝更是讓他寒透了心。
蘇家的老太太他見過,一個相當勢力的老太太,她明顯受了劉氏的挑撥對柔兒不好,可每次柔兒受了老太太欺負着蘇青雲總是選擇息事寧人!一次又一次的讓柔兒打落牙齒和血吞……
可直至今日,直至今時,他瞧着蘇青雲無聲的悲切才知道他到底是愛着柔兒的……
吳氏更是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倚在楚君韜的懷裡顫抖的哭泣。
所有人胸臆間都是一陣氣悶,喉間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哽的難受,偏偏又哭不出來,壓抑的氛圍擴散開來,只能聽到山風呼嘯,火把被吹的微微搖曳。
寧煜沉默又若有所思的瞧着這一幕,眼前隱隱閃過什麼卻怎麼都抓不住!
楚君韜也許是這裡最清醒理智的一個。
他安撫的拍着母親的背脊,眸子裡一片平靜。
興許是跟姑姑感情不深的緣故,他看待這件事情是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都覺得姑姑可憐,可這種事情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都瞧着姑姑過的不如意,可也許她自己不那樣覺得呢,要不然爲何到了那般地步都不肯回家找祖父祖母?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樹上的蘇慕錦悲哀的閉上眼睛!
她面上十分平靜,只睫毛微微顫抖,身子繃得筆直,明明她面上什麼情緒都沒有露出來可楚離分明感覺到了她的悲哀。
不自覺的,他的手落在她瘦削的背脊上。
蘇慕錦像受傷的小獸,猛的睜開眼睛,警惕防備的瞪着他!
“想哭便哭出來,憋着眼淚不是堅強,哭完之後擦乾眼淚才能看的更加清楚!”
她卻沒有哭,淡淡看他一眼,面色愈發平靜!
有一種人哭的時候不會讓陌生人看,寧可背地裡肝腸寸斷也絕不示弱,蘇慕錦恰好就是這麼一種人。
楚離淡淡勾起脣角,低聲咕噥,“真是不可愛!”
蘇慕錦沒有聽清楚,疑惑的看着他。
楚離示意她往下看,蘇慕錦看他的目光落在劉氏身上不由皺眉,“你想說什麼?!”
“想不想親自給你孃親報仇?!”
“不用我!”
“哦?”
“比起我,更恨她的是爹爹,爹爹不會讓她好過!”她淡淡的收回視線。
僵滯的氣息不過片刻。楚琛瞧着昏倒在地的蘇青雲,眸子無比複雜,他吩咐身邊的人,“去把蘇大人送回蘇家!”
“那這個女人和她的哥哥還有這姦夫呢?”
“劉氏捆起來扔回蘇家,把她兄長和這男人送官交給京兆尹大人處置!”楚琛的想法與蘇慕錦出乎意料的一致,這種時候讓蘇青雲處置她對纔是最殘忍的。
劉氏眸子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也沒有掙扎。
只有劉廣和那名男子聽到要被帶到官府大聲的哭喊起來。
周圍的人一點點散去,哭喊聲也漸漸遠去。楚君韜攬着母親的肩頭,走之前若有若無的瞧了一眼方纔蘇慕錦待過的大樹。
楚家的人和蘇家的人撤了個乾乾淨淨,只有寧煜落在最後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楚離見此微微挑眉。
“看來你親愛的未婚夫發現我們了!”他刻意加重了“未婚夫”三個字,眸子裡意味不明。
蘇慕錦沒有意外。
寧煜本就是個警惕性極高的人。
果然,等人都散盡之後,寧煜便揮退了身邊的暗衛,“你們先回去!”
寧璞不放心的看着他。
寧煜皺眉,加重了聲音,帶了命令性的低斥,“回去!”
寧璞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你們可以出來了!”
楚離低低一笑,攬着蘇慕錦的腰身就飄身下了大樹,厚重的輪椅落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寧煜眼神定定的盯着楚離攬住蘇慕錦腰身的手!
楚離彷彿根本沒察覺到寧煜的眼神,手指還得寸進尺的在蘇慕錦的腰間摩擦了一下,他就瞧見寧煜的眸子彷彿澆了油的火把,一下子燃燒起來。
他輕聲的笑。
蘇慕錦冷冷的看他一眼,拂袖揮開了他的手。
寧煜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楚離也不在意,輕輕靠在椅背上,手掌懶懶的擱在扶手上,露出掌心長期推輪椅而留下的厚繭。
“真真是巧,在這裡都能碰到寧世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寧煜依舊一身淡紫色的長袍,面冠如玉負手而立,聽見楚離的話他面色不變,不輕不重的反擊,“寧某可不覺得巧,在下的未婚妻失蹤了,在下自然要來尋,反倒是楚世子……這半夜三更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真是令人深思。”
“哈哈!有什麼好深思的,我恰巧來了念慈寺和錦妹妹一見鍾情私定終身,正打算和錦妹妹私奔做個亡命天涯的苦命鴛鴦,可巧就被寧世子給撞上了,這時機真是太不對了。”
寧煜面色一變,一把把蘇慕錦拉到身後,目光沉沉的瞧着楚離,聲音也沉了下來,“楚世子謹言慎行,我跟蘇慕錦訂婚已有四載,只待她及笄便要迎娶過門,世子說這樣的話若是傳去恐怕不太好聽!”
楚離笑聲依舊,懶洋洋的瞧着寧煜,連聲線都沒有變化,“及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蘇家大小姐今年才十三歲,離及笄還有兩年……兩年啊,七百多個日子,能發生太多變故了,寧世子還是不要這麼肯定的好,要不然到最後若是不能抱得美人歸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楚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離呵呵一笑,目光就落在蘇慕錦的身上,“如此佳人先前竟然錯過了這般久,如今既然瞧見了斷斷沒有放棄的道理!”
寧煜到底不是前世那樣深不可測的寧煜,如今的他還十分稚嫩,根本就不是多吃了三年米飯的楚離的對手!他當即變了臉色,怒道,“楚離!”
楚離還是笑,“我在聽!”
“你別太過分了,不要以爲你是楚王世子便可以爲所欲爲!蘇慕錦是我寧王府早早訂下的世子妃,你趁早死了這份心!你楚王府勢大,我寧王府卻也不是你說欺辱便欺辱的!”
“呵——”楚離面具下隱藏的眸子一寒,他嗤笑一聲,“既然知道我是楚王世子說話便客氣些!今日別說是你,就是你父王來了見了我也得恭恭敬敬,你一個小小的寧世子,我還當真就沒看在眼裡!”
“混賬,我父王乃當今陛下的嫡親皇叔,豈是你一個外姓世子能侮辱的!簡直找死!”
他說話間已經單手成拳朝楚離攻了過去。
楚離側首避過,寧煜眉心一冷擊到楚離臉側的拳頭改拳爲勾只抓楚離咽喉!楚離一拍輪椅,輪椅頓時向後滑開躲開了寧煜的一攻,躲開之後面色亦是一冷,單手一拍輪椅便收住了退勢。他又一拍輪椅,整個人從輪椅上騰空而起,身子凌空便向寧煜攻了過來。
寧煜倒沒有想到一個殘疾的楚離武功竟然這般高,收了輕視的心轉瞬間和他戰在了一起。
兩個人都是人中之龍,武功造詣更是高深,楚離內力深厚卻雙腿不便,寧煜則勝在靈活,兩個人一時間棋逢對手打的難分難捨。
蘇慕錦起先冷冷瞧着,瞧二人身形不住變動她沒了看下去的耐心,眉頭一皺便往山下走去。
兩人本就注意着蘇慕錦的動向,一看她要走,二人齊齊默契的受了攻勢,滑開對方三丈遠!
“我送你回去!”寧煜沉着臉抓住蘇慕錦的胳膊,強硬的帶着她下山。
楚離這回沒有阻止,寧煜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她現在的身份畢竟是寧王府未來的世子妃,這半夜三更的若他執意要送她只會毀了她的名聲!
瞧着兩人攜手下山,楚離眸子越發高深莫測起來。
出了楚離的視線蘇慕錦就頓住了腳步,冷冷的盯着寧煜抓住她胳膊的手!
“放開!”
寧煜抓的更緊了,“你是我未婚妻,我爲什麼要放開!”想起方纔楚離放在她腰上的手,寧煜眸子幾欲噴火,他忍不住吼她,“蘇慕錦!你看清楚了!我纔是你的未婚夫,是將來要和你過一輩子的男人!那個楚離是什麼人?他是手握重權把持朝政的楚王爺的兒子,他自幼喪母喪兄心理扭曲,你跟這樣的人走那麼近做什麼!怕死的不夠慘麼!”
他的吼聲震天,捏着蘇慕錦的胳膊不自覺的帶上了力道。
蘇慕錦面色不變,冷冷道,“與你何干!”
“我是你未婚夫!”
“你也說了是未婚夫!”蘇慕錦推開寧煜的鉗制,眼神冷的徹骨,“楚離說的對,七百多個日子有太多的變故了,你既然是我未婚夫而不是我的夫婿就少管閒事!如果嫌我給你們寧王府丟臉了,你儘管上蘇家退婚!”
她冷冷的說完就轉身大步離去。
寧煜咬牙站在原地,眼裡的火幾乎要噴射出來。
他大步追上蘇慕錦,死死的抓住她,“蘇慕錦!我跟你見面的次數不多!我就不明白了,你對我爲何這般冷漠?!我是你的未婚夫!既然你這般厭惡我憎恨我,當初你爹孃爲我們訂婚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反對?!你現如今這樣對我一定有誤會,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以爲我喜歡你那個白癡妹妹,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嚼了舌根你告訴我,就是死也要給我一個死的理由!”
他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堆,蘇慕錦卻始終以沉默相對。
她終於擡頭看了寧煜一眼,他的面容還是那樣俊逸,只是跟前世不同的是少了前世的沉穩和不露聲色,現如今多了幾分氣急敗壞。 •ttκΛ n•C○
她見過的寧煜從來都是淡定如山,敵不動則我不動,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何時見過這樣氣急敗壞的他。
她眸子恍惚。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她一直對蘇雲錦和寧煜的事情心有芥蒂,這一世重生更是對兩個人恨之入骨,前世的她早早的給寧煜下了定義,認定他一定早早的就和蘇雲錦暗通曲款,可這一世她發現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她觀察過,寧煜提起蘇雲錦的時候眼睛裡都是厭惡和鄙夷,和前世的柔情似水仿若換了一個人一般。還有蘇雲錦,前世的蘇雲錦在她面前提起寧煜哪一次不是趾高氣昂跟孔雀似的張揚,可這一世提起寧煜她眸子裡的惡毒和陰鷙就會多一分……當然,她那眼神不是對寧煜,而是對她!
這樣的情況哪裡像是兩情相悅被她阻止的苦情鴛鴦?!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難不成是她的重生導致了事情變的複雜起來了!
可是事情會變,感情會變,性格也會變麼!
蘇慕錦實在沒辦法想象如今這樣火爆脾氣一點就着的寧煜是因爲什麼變的深不可測的。
“你說話!告訴我理由!”寧煜怒吼!
他瞧蘇慕錦一直不說話盯着他看,他心裡十分不舒服,因爲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他,反倒像通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
“混賬!你真的喜歡上楚離了!”寧煜以爲蘇慕錦還在想楚離,整個人都炸毛了,拼命搖晃着她的肩頭,“你跟那個該死的楚離究竟是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的!他那個人你根本不瞭解,你到底喜歡他什麼!你是我寧煜的未婚妻,你只能喜歡我!”少年的寧煜吃起醋來非常不可理喻,爲了宣告所有權他眼神一狠對着蘇慕錦的脣就吻了下去。
蘇慕錦渾身一僵!
她揚起手臂,很想給他一巴掌!可她是身體比神志更加容易接受了他,在他的碰觸下,她可恥的發現她僵硬的身體竟然緩緩軟了下來!
羞恥心一下子襲上心頭!
這副身子還是跟前世一樣的不爭氣,一碰到他便沒半點抵抗力!蘇慕錦狠狠咬住舌尖,頭腦瞬間清明。
少年寧煜對情事半點不知,這或許稱不上一個吻,他僵硬着身體把嘴脣貼着她的,比她還要緊張,渾身肌肉都僵硬起來!蘇慕錦沒有推開他,只睜着一雙清明的眼睛沒有感情的看着他。
十六歲的寧煜對親吻沒有深刻的理解,而且還十分羞澀,他看起來反而比蘇慕錦更加無措,緊緊的閉着眼睛,白皙的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可以放開我了麼!”蘇慕錦靜靜的看着他。
寧煜望着蘇慕錦波瀾不驚的眼神挫敗的垂下頭!他瞧着面色不變的蘇慕錦,一臉的紅暈瞬間褪下,不禁心想,她一個女孩子被這樣對待爲什麼能這樣淡定?是不是說明她已經習慣了!
這樣一想,滔天的怒火再次膨脹起來!
“蘇慕錦!你混賬!”他畢竟出身名門世家,急的跳腳也只能罵出這兩個字來。
蘇慕錦深深的看着他,眸子深處涌現出一絲絲的悲涼。
如果……前世的他跟現在一樣,生氣的時候會吼她,吃醋的時候會吻她,憤怒的時候會指責她,那該有……多好!
可是,一切都晚了。
從睿兒死在她懷裡的那一刻起就什麼都沒有餘地了!
她靜靜的轉身,眨去眸子裡驟然浮起的霧氣。瞧着寧煜不服輸的繼續跟她對峙,一副非要得到答案的表情她靜靜道,“既然你要答案我便告訴你!寧煜,因爲我知道如果我嫁給你最後只會淪落到骨肉分離粉身碎骨的下場!如今,你明白了麼?!”
“你胡說什麼!”寧煜急急的抓住她的肩膀,低吼道,“不可能的,我會對你好,保護你一輩子不受傷害的。”
可她最大的創傷全都是拜他所賜!
這樣的寧煜讓蘇慕錦興不起一絲報復的慾望!她撥開他的手臂,感受着山風呼嘯的吹,聲音顯得有些飄渺,“寧煜,我原本打算不死不休,一定要報了……仇,”她本來想提睿兒可提了他也不懂便略過去,靜靜的看着他的眸子,她閉上眼睛疲憊的道,可是恨你太累了,我不想恨了。現在的你也變了,變成我不認識的一個陌生人,我不想把恨放在你身上,畢竟不是你的錯……“她說的”你“指的是這一世的寧煜,垂着眼瞼,她苦笑不已,”……失去的早就失去了再也回不來,我如今只想離你遠遠的好好過日子,能讓我的心得到平靜,僅此而已罷了!“
寧煜不明白蘇慕錦究竟在說什麼!
好端端的他也沒做什麼事情,她恨他做什麼?
可感受到蘇慕錦情緒的低落和鄭重,他的心忽然無緣無故的就揪痛了起來,腦海中掠過一個個鮮明的畫面和一段段清晰的對話。
他用力去想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疼。”啊——“他忽然捂着腦袋就蹲了下去,似乎疼痛到了極點,他五官都有些扭曲,拼命的捶打着腦袋,無意識的低吼,”我到底忘記了什麼!快想起來!快想起來啊!“
”寧煜!“
”慕錦!慕錦!“
蘇慕錦渾身一震!震驚的看着滿地打滾的寧煜。
只有在她剛剛嫁到寧王府的時候寧煜才這樣叫過她!其實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剛剛進府的時候寧煜對她無微不至,可到後來就冰冷無情了。
她沒有答案。
只能把其中的種種歸咎於寧煜的變心!
寧煜打着滾,滿頭滿臉的汗,蘇慕錦想上前扶起他,卻在聽到他口中的一個名字之後猛的震住!
”睿兒……“
”寧煜!“
她驚恐的望着寧煜,他怎麼會喊出睿兒來!
這一世,他的生命中不是應該從來沒有出現過睿兒的麼!
寧煜卻沒等蘇慕錦回神便已經平靜了下來,他使勁的捶着腦袋,”我剛纔明明好像想起了什麼,但是又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
蘇慕錦不知道自己是提了一口氣還是鬆了一口氣。
她蹲下身子鄭重的看着寧煜,扶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寧煜,我們的緣分早就盡了,我會想盡辦法退婚的。“
寧煜迷茫的看着她,好像完全沒有聽懂她的話。
蘇慕錦輕嘆口氣。
她扶起寧煜,”這事以後再說吧,我們先下山。“
這樣的寧煜她實在是沒辦法恨,前世的恨好像跟他有關,又好像跟他無關。
只是不恨也不可能像前世那樣愛着了。
扶着寧煜順着被踩出來的小徑走下去,如果能和平退婚她當然再高興不過了。
睿兒……
她心臟又是一絞,強迫自己不要再想!
兩人身影消失之後楚離才緩緩現身。
”墨魘!“
空氣中飄出墨魘黑色的身影。
楚離眸子晦澀不明,指骨無意識的敲打着輪椅的扶手,黃金面具在黑暗中泛出妖冶的光芒。
”去查查寧煜和蘇慕錦的過往!“
……
那一邊蘇慕錦剛和寧煜下了山就碰到了面色蒼白如紙的笙簫還有楚家尚未撤離的人羣。
瞧見她和寧煜並肩而行,楚君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異。
”姑娘!“笙簫一下子撲到了蘇慕錦的懷裡,泣不成聲,”嗚嗚……姑娘,我還以爲你出了事情……都是奴婢沒用,關鍵時刻根本護不住姑娘,害的姑娘被奸人抓住……“
琴瑟從背後打暈笙簫,因此她並不知道她口中所謂的”奸人“就是她的好姐妹琴瑟。
”好了好了。“蘇慕錦無奈的笑着推開笙簫,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別哭了,你看我這不是一點事兒都沒有麼!毫髮無損!“
笙簫上上下下的把蘇慕錦給打量了一遍才終於肯定姑娘果然沒有受一點傷害,她依舊心有餘悸,”那抓走姑娘的人到底安得什麼心思!“
”不管什麼心思,我現在平安無事不是就好了麼。“
笙簫點點頭,”姑娘,小少爺已經找到了,跟着柳嬤嬤她們先回了府,您不用擔心小少爺了。說着,她伸長脖子望着蘇慕錦身後的黑暗卻沒瞧見琴瑟的人影,忍不住問道,“琴瑟呢?奴婢醒來之後就發現暈倒在寺廟裡,可沒瞧見琴瑟,姑娘看到她了沒有?”
蘇慕錦眸子一深,搖搖頭,“我也沒看到琴瑟!”
笙簫臉色頓時又白了,站在原地不停打轉,“那丫頭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說着面色一急,就要往山裡衝,“不行,奴婢要去找琴瑟!”
蘇慕錦一把拉住她,“如今半夜三更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去深山裡太危險了!”琴瑟畢竟伺候過她一場,而且除了今天的事情並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蘇慕錦不想把琴瑟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就讓她這樣“失蹤”也算是她全了對琴瑟最後一點主僕之情。她給寧煜使了個眼色,“寧世子帶了許多暗衛來,我求他讓他幫忙進山裡找。”
寧煜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看到蘇慕錦給他使眼色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我讓寧璞他們進山去找。”
“多謝世子爺!”笙簫給寧煜磕頭謝恩。
蘇慕錦越過笙簫走到寂靜無聲的楚家人身前,望着喜極而泣的舅母面色含笑的表哥還有鬆了一口氣的舅舅,一言不發的跪了下來。
“錦兒讓舅舅舅母和大哥擔憂了。”
“傻孩子!”楚琛還不等楚君韜動手就親自扶起了蘇慕錦,望着蘇慕錦跟柔兒五分相似的面容他這個在朝中出了名的冷麪尚書卻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錦兒不孝,這些年從未去楚家看望過舅舅們,該讓舅舅寒了心了。”
“傻孩子,你有這份心就行了!”楚琛對蘇慕錦是越看越喜歡,彷彿看到了小妹在世的時候,若是母親瞧見了錦兒恐怕積壓在心裡的鬱氣早早的也就散了,他拍拍蘇慕錦的手臂,瞧着她瘦削的肩膀和尖尖的下巴,心疼不已,“這些年你吃苦了,是舅舅們不好,應該早些去看望你的。”
“錦兒不苦。”
吳氏瞧着蘇慕錦平安無事,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她拉着蘇慕錦絮絮叨叨的又叮囑了一大堆的話,蘇慕錦一直含笑聽着沒有半分不耐煩的模樣,心裡只覺得暖意融融。
楚琛對這個外甥女越發滿意。
要知道,他這個妻子旁的毛病沒有,就是這兩年年紀大了越發的絮叨了,害的府裡的侄兒們見了都要躲着走,生怕被這個大伯母撞見了好一頓說道。
錦兒這孩子能有這樣的耐心,只能說明她對妻子是真心的喜歡。
楚君韜扶着吳氏的肩頭,打趣道,“娘,您一直想給孩兒找個妹妹卻一直沒能如願,這一回錦妹妹可讓您歡喜了,只是這眼看馬上就要到三更天了,娘你真不打算讓受了一天驚嚇的錦妹妹回去歇息麼?”
吳氏猛的回過神來,尷尬的瞪楚君韜一眼,“就你猴精猴精,以後我有了錦兒纔不願意理會你們這些個臭小子。”
楚君韜配合的做出受傷的表情。
逗得一羣人都哈哈大笑。
“時間確實不早了!”楚琛瞧着目光一直放在蘇慕錦身上沒有離開的寧煜,輕聲道,“寧世子今天也受累了該早些回去,錦兒我們會送她回府的!”
寧煜沒有反駁。
他跟蘇慕錦還沒有成親,若是半夜三更送她回家也是於禮不和。
他不怕被人說什麼,卻擔心對蘇慕錦的名聲有損。
因此他對楚琛拱拱手,“楚大人言重了,錦妹妹是我的未婚妻談不上受累一說,既然有楚大人護送那小侄就先行告退了,錦妹妹今日在樹林裡迷了路受了驚嚇,改日我親自登門探望。”最後一句話卻是對着蘇慕錦說的。
蘇慕錦含笑立在楚琛身邊,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寧煜最後看了蘇慕錦一眼,拱手告辭。
楚琛暗暗點頭,寧煜明明聽到笙簫說錦兒是被人抓走了偏偏還要說成“迷路”分明就是在維護錦兒的名聲。
可見對錦兒還是十分上心的,他對寧煜小輩一直都十分欣賞,年紀輕輕便十分沉穩,且教養十分好,他對這個以後要做他外甥女婿的孩子十分滿意,便點點頭端出長輩的姿勢,“去吧。”
楚家的馬車護送蘇慕錦回府。
蘇慕錦和楚琛吳氏一起坐一輛馬車。
楚君韜本來也該坐這輛馬車,只是避諱着男女之別便自己去了別的馬車。
馬車一路前行。蘇慕錦還擔心楚琛會問她被虜的事情她不好回答,誰知楚琛竟然一句都沒有問,就連吳氏都一句話沒有說。只跟她說她孃親沒有出嫁時的趣事,蘇慕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對舅舅舅母的體貼更加感激。
馬車很快穿過寂靜的大街行至蘇家大門口,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快四更天了,蘇家的紅漆大門已經緊緊的關閉起來,兩盞火紅的燈籠掛在大門的兩側,照亮了門口威武凌厲的石獅子。
一整天的勞累下來吳氏早已倚在楚琛肩頭睡着,馬車停了下來,眼看着舅舅要叫醒舅母,蘇慕錦連忙制止,她壓低聲音儘量不吵到吳氏,“舅母今日爲了錦兒的事情已經勞累許久,舅舅讓舅母好生睡一會兒吧。”楚琛微微一笑,不再堅持,“那舅舅便不送錦兒下車了。”
蘇慕錦搖搖頭,輕聲跟舅舅告了別便下了馬車。
笙簫也從後面的馬車中下來跟了上來。
楚琛沒有下馬車卻從車簾中探出了頭,故意給家丁瞧見。他囑咐蘇慕錦,“回去好好歇息,過兩日舅舅接你到家裡住幾日。”
過兩日?是打算用這兩日的時間做外祖母的思想工作吧。蘇慕錦瞭解的笑笑,“舅舅回去也好好歇息,替我向外祖母問個好。”
“好!”
大門口有柳嬤嬤吩咐留的門。
守門的家丁瞧着是楚琛親自把大姑娘給送回來皆是一驚,看着大姑娘的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兩個家丁互看一眼,恭敬的打開大門把大姑娘迎了進去。
楚琛瞧着蘇慕錦進了屋,家丁又關上了大門才離開。
楚君韜順勢坐上了馬車,瞧見熟睡的孃親,他壓低了聲音,“爹,我有話要跟您說。”
楚琛臉上的笑容在蘇慕錦進了門之後便消失的無蹤無影,聽到兒子的話他輕輕點頭,“等會兒回府之後你去書房找爲父。”
楚君韜點點頭。
蘇慕錦剛進了大門柳嬤嬤就已經提着燈籠等在了院子裡,瞧見蘇慕錦和笙簫平安無事的回來她猛的鬆口氣。
“姑娘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提着燈籠給蘇慕錦照路,以爲蘇慕錦不知道山裡發生的事情,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蘇慕錦說了一遍,她最後才道,“方纔半路上老爺就醒了過來,不顧老太太的勸阻直接把劉氏給帶走,也不知曉去了哪裡,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真真是讓人擔心!”
“沒事!”蘇慕錦給柳嬤嬤吃下定心丸,“劉氏既然做了那樣不可見人的事情就是被爹爹打死了也沒人會說二話,爹爹他也該發泄發泄……”
柳嬤嬤想想也是,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三人前前後後的走着,剛到錦園門口忽然竄出來一個黑影,把柳嬤嬤和笙簫嚇了一跳,險些張口就要喊人。
蘇慕錦拉住兩人,“別喊!”她已經看出來這婆子可不是被她收買盯着書房的婆子麼!
那婆子看到蘇慕錦,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姑娘!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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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殘了,嗚嗚,求安慰。
更新時間暫時放在早上八點鐘,如果有變動的話偶會題外話通知親們的,就這樣,偶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