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內,在司讚的引導下,命婦們按照品級離隊向蔣曦薇行禮,而後會有節禮發下來。 其中劉氏、郗氏的還有王氏的節禮最多,其次是左貴妃和孫賢妃的母親,餘者則都是按品級來分配了。分配完了節禮,衆人又坐下閒話幾句。
“今年因着有先皇后的喪儀,故而皇上下旨不辦賽龍舟,倒是少了些熱鬧。臣婦還記得宣正七年那場龍舟比賽,當真是盛況非凡!”說這話時孫賢妃的母親,昌平郡夫人董氏。
“皇上也知道衆位夫人是喜歡熱鬧的,奈何又要對出兵了,大軍不日就要開拔,故而就不舉辦什麼大活動了。”蔣曦薇說到這兒看向左貴妃之母,九江郡夫人蕭氏,“左將軍常年在外,今年難得回上京過一次端陽,待會兒將軍和夫人就在長樂宮用晚膳吧。”蔣曦薇說道。除了皇后親眷外,嬪妃親眷進宮相見向來只有一個時辰,能留下用晚膳已是意外的了。蕭氏聽了這話趕忙起身謝恩。一旁的左貴妃聽了這話卻不由的害怕起來,父親回來這件事朝中知道的人並不多,只是皇上召父親回來詢問遼東的狀況罷了。按說蔣家的人應該是不知道的,可皇后又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消息呢!
蔣曦薇見時候差不多了,便開口想讓衆人散了。誰知丁氏深吸一口氣,走至大殿中央跪下道,“臣婦有一事相求,懇請皇后娘娘成全!”大殿內諸人皆不知剛纔在清涼殿發生了什麼,一見丁氏跪下了,便都緊緊盯着二人,唯恐錯過了什麼好戲。
“準!”司贊回首看看蔣曦薇臉色如常,這纔開口宣道。
“先後生前只留下了趙國長公主一個女兒,是臣婦對女兒的唯一念想。臣婦懇請皇后娘娘,將長公主交由臣婦女兒撫養,以全了臣婦的一片愛女之心!”
此語一出,衆人皆是驚駭不已,馮昭儀的臉色更是霎時慘白!此時她也顧不得什麼禮儀,起身上前就要將母親給扶起來。
“母親,你糊塗了不成!快給皇后娘娘請罪。”不知道爲何,馮昭儀雖然厭惡蔣曦薇,但是她卻十分懼怕蔣曦薇的目光,是深不見底的恐懼。
“皇后娘娘,求您全了臣婦的心願吧!否則臣婦寧願死在這大殿之上!”丁夫人直起身板,堅定地說道!
蔣曦薇呵呵一笑,那笑聲竟如同冬日裡的寒冰一樣讓人打了個寒噤,“丁夫人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臣婦…..”
“放肆!”蔣曦薇隨手就將茶盞扔了出去,滾燙的茶水盡數被潑在了丁夫人的身上,“皇上親口下旨讓本宮撫育長公主,連宗譜都隨之更改,長公主如今已是本宮的女兒了,丁夫人難道是在懷疑皇上的旨意?況且,長公主是嫡出,身份尊貴,自然該由皇后撫育。難不成丁夫人認爲馮昭儀和先後一樣,有皇后之分?!”此時蔣曦薇的眉眼之間已不見了剛纔的溫婉,取而代之的是陰冷。
馮昭儀心中暗暗叫苦,奈何身邊是自己的母親,只好跪下苦苦爲母親哀求。從心底來說她理解母親的想法,自己和姐姐從小都不在母親身邊長大,母親總是不舒服,總覺得自己對姐姐的關懷不夠,所以才鬧了這麼一出。可是無論怎麼說蔣曦薇都是皇后,撫養望月還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母親這麼一鬧,不正好是在打皇上和皇后的臉嘛,這讓日後自己在宮中可如何立足!
“瑜楚,按例,冒犯皇后,其罪幾何?”還未等馮昭儀想好該如何求情,蔣曦薇已經開口向瑜楚問道。
“回稟娘娘,按律當斬!”瑜楚聲音不高,一字一句卻說得很清楚,讓人絲毫不懷疑這句話是在恐嚇丁夫人。
“可是丁夫人怎麼說也是先帝生母,馮太傅的夫人,本宮怎麼說也要給先後留些顏面…..”蔣曦薇故意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可是看向丁夫人的眼神卻越來越狠厲。
馮昭儀膝行上前,深深叩首,“皇后娘娘,母親冒犯您理當受罰,但是請皇后娘娘看在母親身子不好的份上,免除對母親的責罰,一應懲罰,都由臣妾一人承擔!”
“馮昭儀這份孝順之心讓本宮感動。本宮就遂了馮昭儀的這份心。馮昭儀罰俸一年,摘綠頭牌三個月!”蔣曦薇眼風一掃,底下的馮昭儀不由身子一震,卻仍是強撐着俯下身去謝恩。罰俸什麼的都是小事,只是這摘了綠頭牌不能侍寢纔要命。
丁夫人不想連累了女兒,剛要開口求情,卻被蔣曦薇搶了先,“夫人若是再多話,可是不想要那道誥封了?罷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退!”遵照蔣曦薇的意思,司贊高聲宣道,衆人聽聞便都行禮退下,宮中嬪妃的親眷去了各自宮室,其餘人則由專人引導出宮,只剩下蔣家女眷留下再和蔣曦薇閒話幾句。
正在此時,郭舒炎從前朝回來了。聽說蔣家人還沒走便直接到了宣室殿,衆人見狀行禮之後,蔣曦薇剛要開口說話,誰知蔣碧嬌一步上前,嬌笑道,“表哥!”
郭舒炎仔細打量年方十四的蔣碧嬌,嬌俏有餘,穩重不足,這樣的女孩子尚還是閨中的嬌小姐,不能出來經受風雨的。他輕輕一笑,“你都多大了還這麼頑皮,舅母合該好好管教管教你,放你嫁人了。”
王氏聽了這話有些急,仍舊按捺道,“皇上這話說得不錯,臣婦也苦惱她這個性子,臣婦還想着碧嬌任性,嫁人之後難免吃虧,臣婦就想着親上加親的嫁出去。外子亦是如此想的。”她的意思表達的無比清楚,碧嬌是要嫁進宮的,這可是南林的意思,也就是當朝丞相的意思,皇上不會不明白的。
“舅母這話說得不錯,朕這個表妹實在是不宜遠嫁。朕記得姑母出身琅邪王氏,乃世家大族,族中青年男子不少,來日朕會留心,看看可有和碧嬌般配之人的。如今天色不早了,外祖母和岳母,舅母還是早些出宮吧。”
見郭舒炎已經開口,劉氏她們也只好依禮告退,只留下郗氏和蔣南天在偏殿稍事休息。
一出未央宮,早有內侍將諸人所乘的車轎備好。劉單人一擡四人大轎,而王氏則是和蔣碧嬌一道,乘了輛朱輪華蓋車。誰知還未等起步,劉氏便將王氏叫去了自己的轎子內,說是要二人同行。王氏知曉這是婆婆有話要對自己的說,就趕忙過了來。
“今日你爲何如此不沉穩?在皇上面前也敢提起碧嬌的婚事。”劉氏說起剛剛王氏的表現,顯得十分不滿。
“母親何必如此小心,碧嬌入宮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妾身不過是提醒一下皇上而已。”王氏說的十分輕巧,她是大族出身,又是嫡女,加上到了蔣家又是當家主母,脾氣也越發大了起來。
“提醒?皇上還用得到你提醒?”劉氏輕叱道,“若是你把皇上逼急了,皇上真的下旨給碧嬌賜婚怎麼辦?你難道還能抗旨不成?到時候碧嬌就真沒機會入宮了。”
“南林是皇上的親舅舅,又是丞相,難道皇上這點面子也不給?”王氏雖然明白劉氏這話是爲了碧嬌好,但是嘴上依舊是不肯讓步。
“無論如何別忘了,南林是臣子,皇上是君。哪有君給臣子留情面的。罷了,你只記住我的話,日後萬萬不可不可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提起碧嬌的事,只等秀女大選送碧嬌入宮就是了。”劉氏揮一揮手不再說話,轎內安靜極了,只餘二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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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是說晚上要賜宴皇親嗎?怎麼這時節還來了?”打發走劉氏之後,郭舒炎拉着蔣曦薇一併回了椒房殿,二人並肩坐與長榻之上。
“諸位親王要在府中先過好節再進宮,不着急。再說朕今日只召了親王,連王妃都沒有召見,否則朕可要帶着朕這皇后同去纔是。”
蔣曦薇嬌羞一笑,“臣妾陋顏,可不敢去給皇上丟醜。不過臣妾可要跟皇上說一句,宴上少飲些酒,這酒可是小喝怡情,多飲傷身。”
郭舒炎掃過蔣曦薇今日的裝扮,一身大紅色吉服襯得她膚白若雪,偏她說出來的勸誡之語自己也聽得進去,記得以前馮清揚都不敢跟自己多說一句,生怕自己發怒。
“朕明白。今日你父母難得進宮,就留在未央宮用晚膳吧,朕恐怕回來的晚,就歇在建章宮了。你也早些歇下吧。”正說着,三寶進來回稟說諸位親王都已經來齊,侯在前朝,郭舒炎便起身準備往建章宮去,離開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