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饒有興致地在菜市場裡逛了一大圈。
各種別處很難找到的劇毒怪獸內臟材料，極大滿足了他這個收割者的好奇心。
一圈逛完，呂絲雅也出現在菜市場門口。
不過，她的打扮卻令孟超微微一怔。
馬尾辮，鴨舌帽，運動服和籃球鞋，活脫脫一個不施粉黛的大學生。
說起來，呂絲雅也才二十多歲。
但她平時濃妝豔抹，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模樣，經常給孟超帶來過於成熟的錯覺。
乍一看到這麼青春靚麗的呂絲雅，孟超眨巴了半天眼睛，纔敢上前說話。
“雅姐，你這是……”
“金牙巢城，魚龍混雜，穿得稍微低調些，能避免不少麻煩。”呂絲雅解釋。
孟超很想說：“原來你知道，什麼叫‘低調’啊！”
想了想，沒說出口，卻看着呂絲雅身後：“異獸調查局的精兵強將呢？”
“他們從別的出入口進去了。”
呂絲雅目光炯炯地看着孟超，“放心吧，我身上有微型攝像頭和信號發射器，隨時能聯絡到大部隊，只要能鎖定目標，肯定能掌控局勢，別說這麼多了，進去吧！”
兩人穿過菜市場。
又走進一間開設在高層住宅底下的超級市場。
經過一排排錯綜複雜如迷宮般的貨架，又穿過地下兩層的走廊，再往上走，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處小小的天井。
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老舊住宅樓。
窗戶開得極小，極密，乍一看，真像是一片水泥蜂巢，令人忍不住想到，窗戶後面的居住空間，究竟有多小，多逼仄。
只有把腦袋九十度擡起，才能從幾乎垂直的方向上，看到一小片灰濛濛的天空。
無數雙眼睛，或好奇，或冷漠，或陰鬱地看着天井裡的人。
面無表情的模樣，就像是放風的囚徒。
這就是巢城。
孟超此前從未來過巢城。
雖然並沒有法律將巢城和外界強行隔絕。
但巢城是幾十年前那個黑暗血腥，無法無天的時代，最後的象徵。
很多從那個時代艱難掙扎過來，好不容易纔搬出巢城，搬到“天福苑”這樣公租房小區的市民，都會再三告誡孩子們，千萬不能到巢城來，否則“會學壞的”。
孟超記得，初中時班上有幾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也的確以“去過巢城”爲榮，哪天要是逃學去了一次巢城，哪怕僅僅是在巢城外圍轉悠了一圈，吃了一頓“百毒宴”，都能當一個多月的談資。
看着前面小徑分叉，如迷宮般的建築，孟超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
呂絲雅卻早就聯繫到了巢城中人。
“小姐？”
很快，一名胳膊上紋着一頭活靈活現的雙尾毒蠍，氣質極其彪悍的青年，出現在天井裡，向呂絲雅微微鞠躬。
這不是普通刺青。
而是幫派的標誌。
在那個喪屍橫行，秩序崩潰，肉弱強食的血腥時代，倖存者們爲了自保，自然而然結成各種形式的團體。
爲了爭奪寶貴的水，食物，能源和生存空間……各項資源，幾乎每個倖存下來的團體，都掌控着強大的武力，並且以各種方式，確定並強化團體成員的忠誠。
這就是幫派的來源。
隨着時代的發展，一些幫派越來越龐大，越來越成功，幫派首領掌控了大量資源，以此解開基因枷鎖，衝擊生命極限，成爲頭腦清醒狀態下，能可控利用靈能的超凡者，並將麾下幫派升級成了各種公司、企業和組織。
最終，九大公司在“武神”雷宗超的見證下，簽訂和平協議，擬定全新的法律，恢復龍城的秩序，開啓了全新的時代。
而很多中小幫派，不是逐漸被九大公司爲首的超級企業吞併，就是銷聲匿跡或者土崩瓦解。
時至今日，龍城90%以上的區域，都不太能見到這些刺青的出現。
只有三座巢城，還有這些古老的倖存者組織，維繫着最後的活動。
擎天集團以礦業起家。
無論何時何地，能坐享採礦之利的，都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
擎天集團能從幾十年前起，就開掘龍城最早發現的晶石礦脈，自然和各路幫派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時至今日，依舊暗中支持巢城中的不少幫派，也是超級企業的常規操作。
是以，這名胳膊上有着幫派刺青的彪悍男子，對呂絲雅的態度頗爲恭敬。
“已經查清楚了。”
毒蠍刺青男子道，“您說的這個金永強，一向喜歡到金牙巢城東區的‘黑血角鬥場’賭鬥，過去幾年輸輸贏贏，也向這裡的金融公司借過一些錢，但都及時還清了，直到今年初，他似乎輸得很慘，向‘易富金融’借了一大筆錢，利滾利，已經滾成天文數字。
“易富金融，和我們‘毒蠍幫’關係不錯，我剛纔已經打過招呼，直接過去的話，應該能查到更詳細的資料。”
“很好。”
呂絲雅滿意點頭，“那就前面帶路吧！”
毒蠍刺青男子在前面帶路。
孟超和呂絲雅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金牙巢城坑坑窪窪，蜿蜒曲折的蛛網小徑上。
兩側的樓房都是違章建築，或許最初只有七八層，卻被喪心病狂地加蓋到了二三十層，歪歪扭扭，像是要碰撞到一起。
爲了加固，又打上了各種補丁，還斜插着一根根鋼樑和鋼柱，不少鋼管都被樓房頂歪了，看得孟超心驚肉跳。
越是深入金牙巢城，越能嗅到一股極其獨特的味道。
那是烹煮怪獸劇毒內臟的香味，混合着劣質香水，再加上汗臭味和荷爾蒙沖鼻的味道，還有怪獸或者人類的血腥味，以及石楠花的味道糅合到一起，古怪至極的氣息。
怪獸角鬥在這裡真的很流行。
一路上，孟超已經看到了上百張各個地下角鬥場的海報。
還有高懸在建築外立面上的大屏幕，都反覆播放着畸形醜陋的變異怪獸，互相撕咬，掏出對方五臟六腑的場景，尺度之大，遠超官方舉辦的正規角鬥。
還有很多無所事事的青年，在街頭巷尾東倒西歪，他們的腦袋上大多扣着全息影像設備，能身臨其境看到怪獸角鬥的畫面——都是些窮困潦倒，連最便宜的門票都買不起的人，只能用這種方式過過乾癮。
還有很多身上甚至臉上都描龍繡鳳的傢伙，在暗中窺探孟超和呂絲雅這兩個氣質和這裡格格不入的新來者。
不過，看到領路人胳膊上的雙尾毒蠍刺青後，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真沒想到，龍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孟超不禁唏噓，“這麼一對比，我其實還挺幸福的，天福苑雖然破破爛爛，好歹秩序良好，街坊鄰居家裡，至少有一份正規工作，孩子們也能接受義務教育，哪怕教學水平稍微次點兒，也能滿足基本需要了。
“當然，巢城的存在，只是無奈的妥協，一旦龍城擁有了足夠的空間和資源，巢城改造工作肯定還是要大力推進的，否則，這就是埋在龍城內部的定時炸彈，在我們遭遇更加強大的敵人時，分分鐘會把龍城的未來，都炸得粉身碎骨。”
想到這裡，孟超不禁集中精神，尋找前世記憶碎片中，巢城的結局。
伴隨一陣微弱的刺痛，眼前的巢城彷彿燃起熊熊烈焰，尖叫，混亂，爆炸，無數人哭喊着向巢城外逃竄，大樓崩塌，煙塵瀰漫，那些藏匿在巢城深處的失控超凡者，全都像是揭開封印的天煞魔星般，射向整座龍城。
“嘶……”
孟超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氣，漸漸平復戰鼓般狂擂的心臟。
前世的龍城，似乎沒有妥善處理好巢城的問題。
而是鬧出了一場死傷無數的彌天大禍。
爲“怪獸戰爭”的結局，平添了幾分不確定性。
也令人類付出更加慘烈的代價，才勉強贏得了戰爭的勝利，卻也敲響了末日將至的喪鐘。
“怎麼會這樣？
“是了，前世的龍城並沒有取得北線攻勢的勝利，也就沒有足夠的資源和空間來解決巢城的問題。
“等到擁有超卓智慧的怪獸出現，只消往人口如此密集，環境又這麼混亂的巢城裡一鑽，想不鬧點亂子出來都難。
“今世，我們已經改變了北線攻勢的結局，接下來的北線大開發，會提供大量工作崗位，也能爲生存委員會帶來源源不斷的資金，能編列更充足的巢城改造預算，應該，能避免災難的發生吧？”
孟超這樣想着，前面的雙尾毒蠍刺青壯漢已經停下腳步。
他們來到一棟歪歪扭扭的十幾層違建門口，又順着狹窄的臺階，鑽進了地下室。
一盞昏暗的霓虹燈，扭曲成了“易富金融”四個字。
刺青壯漢先進去攀談起來。
孟超小聲問呂絲雅：“不用你的紅包戰術麼？”
“不用。”
呂絲雅也小聲回答，“這裡的人都是喂不飽的狗，拿紅包出來，他們只會覺得你人傻錢多，這傢伙是毒蠍幫的小頭目，毒蠍幫在金牙巢城裡，僅次於金牙幫，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