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娟和白嘉草對視一眼，小心翼翼把千紙鶴打開。
這是幾十年前折的，紙張非常酥脆，圖案都褪色了。
卻還能依稀看到，一顆笑眯眯的小星星，高懸於黑暗之上，呵護着下面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啊，這是你奶奶小時候，那個護士姐姐送的千紙鶴。”白嘉草驚呼，“小娟，快收起來吧！”
王曉娟想了想，把千紙鶴細細疊好，又塞回吊墜裡面，重新系到大牙的脖子上。
“還是放在這裡吧，這麼脆弱的東西，帶到學校裡也沒地方放，小草，你幫我保管好不好？”她微笑道。
白嘉草有些慌亂，擺手道：“太貴重了，我可以嗎？”
“如果你都不行，光憑我這個愛哭鬼，該怎麼辦啊？”王曉娟低着頭道，“小草，我爸媽走了，爺爺奶奶也走了，如果你再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白嘉草想了很久，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道：“好，小娟，我答應你，我們一起守護奶奶的小星星！”
王曉娟破涕爲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答應晚上去孟家吃飯，她先回家收拾奶奶留下的遺物。
白嘉草坐在花壇邊上，怔怔看着滿目瘡痍的小區。
忽然，她對一直站在旁邊的孟超道：“哥，我不想住‘龍城壹號’了。”
孟超一愣：“什麼？”
“我說，我不想住什麼鬼‘龍城壹號’了，哪怕那裡的房子再大，環境再好，設備再齊全，靈氣再香，我都不想住了，我只想留在這裡。”
白嘉草摟着劍齒獵犬“大牙”，滿臉認真道，“天福苑是我們的家，我不會從這裡後退半步的！”
孟超默然，看着眼前跳躍的信息。
【特殊市民白嘉草（黑夜魔女）黑化概率降低5%，龍城的未來更加穩定了，貢獻值+1112】
他不明白：“怎麼回事，我明明什麼都沒做，爲什麼妹妹的黑化概率就會大幅降低，比前兩次至關重要的改變，降幅更大？”
心思電轉，前世記憶碎片串聯到一起。
前世的王奶奶並非死於這次怪獸侵襲，而是在上次“鬼眼金翅烈焰蟲”入侵時就已經死了。
老人連同劍齒獵犬一起，被超獸噴吐的烈焰燒成灰燼，自然沒有加入永生旅的機會。
寵獸項圈裡的一切，也都變成歷史的塵埃。
沒有任何人看到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地球上的護士姐姐在臨終前畫的小星星。
白嘉草的心靈被各種負面情緒糾纏，在黑暗的深淵中越陷越深，終於踏上魔道。
但這一世，很多事情都被改變。
天福苑雖然連續兩次遭到入侵，但居民們奮起反擊，收穫大量戰略資源和戰鬥經驗，涌現出自己的“殘星超凡”，全小區都變得更強。
王奶奶雖然犧牲了，屍體卻大致完整，成功通過轉化儀式，成爲一名光榮的永生者，將繼續戰鬥，保護家園和她最親愛的小孫女。
白嘉草受到王奶奶的囑託，找到了全新的戰鬥意義，王奶奶在天之靈照耀着她，應該能走出一條更加光明的道路吧？
孟超發自內心微笑起來。
不僅僅收穫了一千多貢獻值這麼簡單。
而是因爲，他終於看到了那隻晶瑩剔透的蝴蝶扇動翅膀，掀起一道微不足道的風兒，在妙不可言的連鎖反應之下，漸漸變成風暴，即將席捲天地。
風暴前方，黑夜將至，但再漫長的黑夜也有粉碎之時，那將是最璀璨的黎明。
“哥，我不想學唱歌跳舞，我要修煉，我要變強——相信我，我知道自己爲什麼而戰鬥，我能控制住最強大的力量。”白嘉草摸着大牙的腦袋，滿臉堅定。
孟超盯着妹妹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溫和道：“好，那就從每晚多練兩個小時的樁功開始，哥幫你變強。”
白嘉草：“又是樁功？救命啊！”
……
最後兩天，孟超一直在家閉關。
臨陣磨槍，沒有太大意義，現在他最需要就是放鬆心態，凝聚意志，以最佳狀態迎接高考。
而在高考前夜，另一個好消息，又令他驚喜不已。
【首次治療類任務完成，精英市民寧舍我的雙手治癒度93%，基本恢復高級功能】
【任務獎勵：貢獻值+453，《初級收割術》熟練度+50%，從“專家級”提升至“大師級”】
電流通過般的酥麻感，再次涌動全身。
從中樞神經一路到神經末梢，他的神經簇和感知細胞，不斷分裂和增殖，就像大樹的根系以千百倍速度生長。
指尖敏銳得不像話，隨意在桌椅上摩挲，貌似光滑的表面，都被他摸出了細微的凹凸不平。
下次收割怪獸時，動作一定更細膩而精確。
不過，最令他高興的卻是，寧舍我不但恢復健康，還在比鬥中戰勝了同門師弟，“毒手”廖三通。
他在龍城最大的怪獸論壇上看到這條消息。
“鬼手”和“毒手”都是收割者圈子裡頗有名氣的高手，兩人公開比鬥，自然萬衆矚目，還有人用無人機和手機拍攝全過程。
收割者之間的較量，不是比劃拳腳，而是比拼收割資源的數量和品相。
正巧，這次迷霧降臨，刷出一對“雙星鱷龜”。
這種超獸向來是一卵雙生，兩頭鱷龜形影不離，大小、重量、器官分佈和身體結構都一樣，連腦容量都相差無幾，戰鬥時才能共享意識和感官。
他們揹負着厚重的甲殼，體內還長着層層疊疊，互相咬合的骨板，連反坦克炮都無法洞穿，破拆難度極大。
正好讓“鬼手”和“毒手”一人一隻，公平較量，看誰收割的速度快，蒐集的資源多，珍稀材料的品相好。
雖然是數千斤重，好似小號坦克的超獸，兩位大師卻沒花多少時間，對決就在電光石火間分出勝負。
看着兩人揮舞多功能機械臂，各種超大號錛鑿斧鋸化作恐怖的灰霧，貌似毫無章法地狂亂揮舞，卻舞出了手術刀般精確，用庖丁解牛的手法，將一塊塊畸形骨板掀開和拆出，孟超知道，自己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寧舍我贏了。
他的收割時間比師弟快了十七秒，收割出來的資源重量超出師弟三點五公斤，而雙星鱷龜腦袋裡最重要的一塊“遙感晶核”，用來共享意識和感知的，接駁着上百根細若髮絲的神經，都被他完美剝離出來。
“毒手”廖三通雖然也取出了另一頭雙星鱷龜的遙感晶核，卻碰斷了三根神經，品相終究差了一籌，不得不黑着臉認輸。
“鬼手戰勝毒手！”
“不是說，寧老中毒，遍訪名醫都無藥可救，只能黯然引退了嗎，怎麼還這麼厲害？”
“哪家醫療團隊給他治療的，恢復這麼好！”
論壇上的怪獸愛好者們紛紛驚呼。
而最令他們震驚的，還不是寧舍我的恢復或者勝利，而是他大獲全勝之後的舉動。
寧舍我竟然當着數百名圈中好友和圍觀者的面，宣佈自己將捐出一半身家，成立“傳火基金會”，專門培養收割者圈子裡，天賦異稟但家境貧寒的孩子們。
另外，他還將開設網絡課堂，將自己畢生所學都免費放出，無論誰想學，他都悉心指點——包括最前沿的《反關七解》在內。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
前一條，成立基金會倒也罷了。
龍城因爲特殊的稅收制度，很多強者和富豪都成立各種基金會，幫助中下階層的同時，也能合理避稅。
但後一條，把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寧舍我這是要幹什麼？
就連他的師弟，“毒手”廖三通都在旁邊，目瞪口呆看着他。
“廖師弟，你我爭鬥了幾十年，我豈會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孟超從一段視頻中看到，寧舍我雙手揹負，微笑道，“其實過去我很享受和你的明爭暗鬥的滋味，鬥來鬥去，鬥出‘鬼手’和‘毒手’的稱號，還曾沾沾自喜。
“現在想想，我們是異界唯一的地球人，怪獸的重重圍困下，窩裡鬥又有什麼意思？
“我把畢生所學都無償發佈出來，貌似吃虧，但如果更多人學會了我的收割術，爲龍城採集更多資源，龍城的戰鬥力變得更加強大，我們的子孫後代，不是能活得更安全，未來更加光明嗎？”
說着，寧舍我在呆若木雞的廖三通肩膀上拍了拍。
“師弟啊，我知道這幾十年來，你一直記掛當初師父傳授我的《試玉法》，而我也是心胸太狹隘，怕你超過我，幾十年都不願告訴你，好在，前段時間身受重傷，令我反思了很多事情，又得到一位神秘前輩的指點，簡直醍醐灌頂，重獲新生，我徹底醒悟了，待會兒找個地方，就把《試玉法》的關鍵統統告訴你。”
“什麼？”廖三通倒退兩步，鬚髮亂抖，不敢相信。
整個怪獸論壇也徹底炸裂：“能夠讓寧老爺子‘醍醐灌頂，重獲新生’的神秘前輩？這，這究竟是何等傳奇的存在啊！”
孟超眼前，異火閃耀：
【受到傳火者點化，寧舍我的覺悟提升，從‘精英市民’轉化成‘準英雄市民’，龍城的整體資源收割效率，也將隨着他和更多人的轉變而提升，貢獻值+999】
“……”
孟超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忽然生出一種很微妙的羞恥感。
自己是因爲綁定了火種，能積累貢獻值，纔會這麼積極主動去做貢獻。
但孫校長，王奶奶，寧老爺子，這些前輩們並沒有綁定任何系統，做貢獻對他們本身也沒有太大好處，甚至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們還是甘之如飴，視死如歸。
和他們比起來，自己算什麼啊，又有什麼資格去指點人家，讓人家“醍醐灌頂，重獲新生”了。
“應該是孫校長、王奶奶和寧老點化了我纔對。”
孟超喃喃道，“原來，市民單位不是固定的，英雄也不是天生的，任何普通市民，都有可能晉級精英，而精英市民，也有機會晉級英雄。
“那我又是什麼市民呢？”
是普通，精英，特殊，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