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醫院,特護病房。
寬敞明亮的病房,樓道里新刷的油漆似乎能夠照出人影。
熾亮的陽光從窗戶中映進來,刺得人眼睛生疼,天氣熱得幾乎要讓人發狂,但是,馮凱卻是感覺脊背發涼,像是有冷風不斷“嗖嗖”地吹進來。
坐在輪椅上,馮凱的雙腿纏滿了白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病牀。
那張牀上,一個月前還生龍活虎的猴子,現在已經瘦得皮包骨頭,臉頰深陷,雙眼凹下,臉上帶着一股股死灰之氣,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奄奄一息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就是被打了一頓嗎?怎麼會這樣?”
馮凱腦袋上冒着冷汗,口中喃喃自語着。
“醫生,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馮凱一把拉過旁邊的一名主治醫生。
那名主治醫生三十多歲,業務極好,在醫院中聲望很高,在哪裡不是受到尊重?現在竟然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一把拽住喝問,臉上立刻有點掛不住。
可是,想想這個年輕人的背景,主治醫生只能咽口唾沫,忍了下去,不過,聲音卻是有些不悅。
“這位患者的病症很奇怪,包括心臟肺腑在內的各項器官,竟然同時衰竭,導致身體機能迅速降低。我們都沒有聽說過這種病症,不過,照此發展下去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
主治醫生說到這兒適可而止,接下來的話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了。
“猴子要死了?”
“猴子竟然要死了?”
十七八歲的少年,哪裡經歷過這種事情?一直回到自己的病房,馮凱口中還在小聲嘀咕着。
“小凱,你怎麼了?”一箇中年人進來,面相帶着威嚴,可是,如果仔細看的話,竟然跟馮凱有着兩三分的相似。
“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害得猴子這樣!那小子太邪門了!”馮凱突然大喊道,臉上帶着恐懼的表情。
那個中年人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緊接着走上前去,臉上露出慈愛的表情,握住馮凱的手說道:
“不怕!不怕!小凱告訴叔叔那小子是誰?有叔叔在,一定沒人能把你怎麼樣的!”
這個人,正是馮凱名義上的二叔馮建業。
“是古風!我們學校的一個學生!我這雙腿就是他打斷的,猴子也被他打傷。現在,猴子臟腑器官都已經衰竭,生機斷絕,很快就要死了!我不想也這樣啊,二叔,我不想也這樣!如果不給他一個教訓的話,他一定會把我變成猴子那樣的!”馮凱抓着馮建業的手搖晃着。
從小到大,二叔最疼他了,反倒他的父親馮建軍,對他一向冷淡。現在面對二叔,馮凱絲毫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
“古風?是京城古家的人?不對啊!我怎麼沒聽說京城古家在海城還有人?”剛說到一半,馮建業就自己打斷了自己的推斷。
“不是!根本就不是什麼京城古家!只是一個勞改犯的兒子,憑着自己能打,又認識街上幾個小混混,就經常在學校欺負同學,我和猴子不願意被他欺負,他就出手把我們打成了這樣!”
馮凱顛倒黑白的本事相當不錯,謊話張口就來。
馮建業知道自己這個假侄子、真兒子的德性,自然不會相信他們被人欺負的說法。不過,有一點大約是肯定的,那個古風是勞改犯的兒子。
這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古家的人,怎麼可能在監獄裡坐牢?一般稍有權勢的人,都不會在牢裡度日。即使進去,也會很快就被撈出來。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爲你討回公道的。”馮建業許下諾言。
對於這個兒子,他因爲不能相認,已經內心愧疚了,就要在其它方面進行補償。
“謝謝二叔!我就知道二叔對我最好了!我要讓他進監獄!他老子是勞改犯,我要讓他也成爲勞改犯,然後在監獄裡慢慢折磨他!”馮凱咬牙切齒,眼冒兇光。
“好!”馮建業點點頭,準備幫兒子達成這個心願。
看到二叔答應,馮凱這才放下心來,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我爸呢?怎麼這幾天都沒見他來看我?”
馮建業心中咯噔一下。因爲那天宴會上的事,馮建軍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突然爆出那麼多醜聞來。
如果不是馮建業有些根基的話,光是這一下,就會受牽連被擼下來。饒是如此,也被政敵趁機痛打,十分狼狽。
至於馮建軍,因爲證據確鑿,誰也救不了他,已經被拘留了,只等着以後審判。
清醒過來的馮建軍,對自己那天的作爲大是驚恐。在遭到拘留的時候,自己一力將所有罪名都擔了下來。馮建業沒有受到牽連,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只要馮建業不倒,馮建軍就不會在牢裡待多長時間,只要風聲過後,很快就能撈出來。
這件事情,大家都是瞞着馮凱。
現在馮凱問到,馮建業能怎麼回答?難道實話實說?顯然是不行的。
臉上牽出一抹笑容:
“最近集團業務比較忙,你爸爲了開闢江南省的新市場,陪幾個相關官員出國考察先進經驗去了。”
“哼!這幫蛀蟲!什麼考察先進經驗,我看是考察旅遊景區和外國美女的身體結構還差不多!”馮凱撇撇嘴,一副十分了解的樣子。
不過,他顯然沒在這方面多糾結什麼。老爹一向不太關心他,這次在自己病重住院期間出國考察,那簡直是太正常了。
“二叔,如果你想好炮製古風的辦法,一定要通知我一聲,我要親眼看着他被抓進監獄,我要讓他知道,得罪我馮凱,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
馮凱臉上帶着陰狠的笑容,已經開始幻想那一日的情景——學校里人聲鼎沸,古風被幾名警察押着帶上警車。同學們議論的語氣,薛婷驚訝的表情……
這麼想着,馮凱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嚏!
遠在海城三中教室的古風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
“這是誰在罵我?”
小聲嘀咕一句,又擡頭繼續聽課,一邊做着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