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晦暗,細雨驚弦,切如私語,襯得場面異常沉默,湛長風接住一絲涼雨,擡眸望向上空。
雲濃轉黑,翻涌如浪,上百艘虛空戰艦衝駛而出,鋪滿了長空,驚得衆尊者以爲是哪個天域級天朝發兵了,待看清戰艦上的羽毛標誌,紛紛變了臉色,錯愕不解。
翊天族的生意從不擺在明面上,但任意一深度接觸過戰略性寶具的修士,皆知曉它是九天最大的軍備商勢力。
據說這一族,族人數量不明,但有九十九個固定的軍備商成員席位,同一片界域,不會出現兩個隸屬於翊天族的軍備商,衆成員也絕不以軍備商的身份顯於人前,大大避免了同族相殘,減輕了王侯帝君對他們的忌憚。
偏就是如此一族,竟毫不遮掩地現身了!
如神都天朝、揚湯天朝、陰陽天朝、嶗荒天朝等人都露出了怪異的目光,若不是隔了天域間的壁障,他們就要上請各自陛下,問問給自家供貨的軍備商出什麼毛病了,竟大舉召出了那麼多虛空戰艦!
他們想幹什麼,是想幫太一,還是幫九霄宮,又或爲了搶奪無極星火?!
無論哪個,都讓他們感覺到了危機,這個專與天朝強族做生意的存在,居然會出動如此大的陣仗,若對象是自家天朝,自家天朝應付得過去嗎?
此時霄丞尊者與和光帝君先後降臨,只不過霄丞尊者站在了一排虛空戰艦前,和光帝君落到了巫非魚等人中。
巫非魚嘆息,她還沒想好是不是直接攻上第一陸,九霄宮竟與翊天族聯手壓下來了。
翊天族的參戰着實出乎意料,很難想象,這個舉動會是這一族做出的,他們是要捨棄軍備商的身份,干涉鬥爭了?
霄丞尊者似乎進入主艦與翊天族人交涉去了,片刻後,只他一人出來,但虛空戰艦上集體顯露的靈炮臺已說了翊天族的態度。
霄丞尊者站在一片雲上,目光觸到被埋在地裡的霄鋒霄夷時頓了一頓,朝湛長風喝道,“太一當真要冥頑不靈,硬抗到底?”
他見湛長風不迴應,繼續說,“無極星火是賣主承託給九霄宮的貨物,九霄宮有責任將其完好地拍賣出去,你要是不守規矩,休怪我等對你,對太一進行制裁,今日你不退,必將死無全屍!”
“有報有還,就是我的規矩。”隨着湛長風朝霄丞尊者注視去,那片翻騰的黑雲也彷彿被她的目光曳了下來,雷暴包裹了霄丞尊者和滿天虛空戰艦。
霄丞尊者心驚於雷電的威力,閃身避進主艦中,抓起被雷劈焦黑的袍角,掌心多了把灰!
這可是頂尖真寶級的法衣!
誇嚓。
虛空戰艦上彈出了結界,卻仍被雷暴衝擊得左右晃盪。
“霄丞道友,你可確定要戰了?”問話者面容清癯,下顎一簇山羊鬍,喜怒不顯,正是翊天族的族長閔天。
霄丞尊者深嘆,“不能不戰。”
碰上太一確實讓人頭疼,準聖餘威不能迫他們沉默,九霄宮和翊天族的經略、軍備也不能使他們低頭,除了戰,別無他法。
閔天干脆利落道,“要戰便戰吧。”
他這個戰,可不是出動修士去戰,而是以虛空戰艦去戰。
命令一下,上百艘虛空戰艦掙脫雷暴,噴射出鋪天蓋地的銀絲網,趙玄單手擒起青龍偃月刀,斬向朝他撲來的網,竟只將這網破開了一個小口子,人也被帶得踉蹌了一步!
有不慎被銀絲網兜住的將士,莫名化小,形如幼孩。
這種網上附着了化小道術!
發現了這點,巫非魚以巫力抹除網上的道術,但漫天銀絲網層層疊疊大面積罩來,她根本跟不上它們的速度,只能竭力抵擋,沒幾呼吸,她就被一道道銀絲網包成了繭子。
上到返虛,下到神通,疲於應對,被困縛者無數。
湛長風張開手,意念傾瀉而出,將密密麻麻而來的銀絲網阻在了半空,不斷疊起來的銀絲網竟好似成了一張厚實的鋼板,阻隔了天與地。
她屈指一彈,這塊鋼板便翻旋而去,撞毀了一片虛空戰艦,火花朵朵爆開!
“開炮!”
主艦上,一個巨大的炮口對準了湛長風,毀天滅地的能量在口邊積蓄,地面震顫開裂!
遠觀的修士臉上退去了血色,“不好,這片大陸要坍塌了!”
尊者可橫渡虛空,他們這些靈鑑、神通會屍骨無存的。
圍觀者頓作鳥雀散,拼命尋找逃離之法,而通往其他大陸的傳送陣擠滿了人,以致傳送陣無法正常運行。
巨大的能量即將炮射而出,對準的正是湛長風,但它危及的,絕不只她。
湛長風無甚表情地恰起印訣,玄妙的力量盤旋在她周身,天機扭曲之術蓄勢待發。
這一炮若開出,便別怪她扭轉目標,叫他們自討苦吃了。
但關鍵時刻,兩道遁光落在了主艦前,擋住了炮口。
能量掀起的颶風吹得他們衣袍作響,頭髮狂舞。
艦中的霄丞尊者透過艙窗看見他們,大急,“快停下,快停下,是五哥!”
來者乃九霄中的老五霄誥和翊。
霄誥面色蒼白,身體羸弱,卻有一身勁骨,毫不顯弱氣,他被迎進主艦後,大嘆,“霄丞你們爲何如此糊塗,還有你!”
他看向閔天,“至於爲我這個不在族中多年的族人大動干戈嗎!”
閔天側眸睨着翊,被霄誥出手推了一把,“看她幹什麼,後輩都比你懂事,你是該退位了。”
“大兄。”閔天低喚了一聲,默默嘆了一氣。
霄誥也很無奈,一邊是結義兄弟,一邊是親兄弟,卻爲了自己險些要毀了兩方的根基。
“拍賣之事,照規矩來。”他強調道,“真正的規矩!”
“翊天族也趕快回去,你這樣弄大動作,不知有多少人會盯上來,是嫌命長了?!”
霄丞、閔天二人沉默稍息,點頭應允。
翊沒聽他們後面的談論,進了另一間艙室等待結果,燭乙無聲無息地倚上牆,“你也是狠,明知族叔正在閉關,不宜見人,還將他請了出來。”
“誰讓豎子亂族。”翊不冷不熱地盯着他,“幫着東湖法會算計自己的族,你很自豪?”
“沒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燭乙笑着搖搖頭,負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