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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璜就這樣站在一邊,悄悄的注視着躺在牀上渾身都散發着一股狠戾、傷心氣息的便宜阿瑪。
本就心思靈敏的永璜一猜就差不多知道了現在皇帝的心思,腦海中轉了幾轉,已經拿定了主意,也不去打擾牀上的人,而是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看着窗外半升的月亮,有些出神。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差不多三年了吧。這三年,自己的生活確是比在修真界要來得平靜、安寧,甚至溫馨。在這裡有家人:雖然親情不怎麼濃厚。有朋友,有安靜的生活,還可以天天旁觀看戲,這種生活,比在修真界刀口舔血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
而一開始帶着想要遊戲人間,旁觀世人的想法也在這一次次的接觸中淡薄了下來。要不是今天發現了乾隆的異常,永璜可能還無法察覺自己對於這個便宜阿瑪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疏離冷漠了。
定定的坐在靠近窗邊的小塌上,永璜看着天外半圓的月亮,在轉頭看了看還沒有察覺自己到來的皇帝,忽的低下頭無聲的笑了起來‘皇父,我剛剛覺得這種生活還不錯,怎麼允許您來破壞呢,真是不乖啊,難道您還想着和兒子脫離關係嗎!’半張臉露在潔白的月光下而另半張臉則是掩蓋在了昏暗的室內,令人看不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本還在沉思的乾隆終於被腹內的飢餓給喚醒了過來。看着周圍一片漆黑,皇帝陛下無聲的起了牀,也沒有叫伺候的人進來,就這樣坐在牀上。
永璜在室內剛有動靜的時候就感知到了,此時低頭看着自己雙手的永璜突然出聲“皇父可是腹內飢餓,要不要傳吳公公進來伺候?”
本還孤坐着愣愣出神的乾隆在這安靜的殿內冷不防聽到這麼個低沉的聲音,突地一震,才發覺殿內竟然有人。轉頭朝出聲的地方找去,纔看見半邊沐浴在月光中,半邊沉浸入黑暗的永璜正低着頭坐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在自己腦海中想了一天的人突然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算是身爲帝王的乾隆都有些吃驚,更何況他心中還在想着怎麼廢了這個兒子。
所以在聽了永璜的問話之後,乾隆也沒有接話,而是以一種省視的眼神看着不遠處半邊身子完全融入黑暗中的永璜。這麼直接的打量,永璜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只是不說而已。
“你怎麼進來的?”冷淡之極的語氣,透着一股高高在上,聽得永璜內心一陣冷笑‘果然是帝王,生
多疑而敏感,一旦有威脅,就會掐死在未萌芽的階段,只可惜’
“不是皇父讓兒子進宮的麼?”淡淡的語氣訴說着早上乾隆下達的旨意,反而讓人有一種涼涼的感覺。
“是嗎,朕當時的旨意是讓你即刻進宮,而不是現在纔來,你難道把朕的旨意當做廢話,朕還沒死呢,你就這樣罔顧朕的意思,要是朕死了,還得了”或許是出於對一整天的等待的怨氣,或許是心中那道不停輕響的警戒線,所以這個時候,乾隆接着這個機會直接開罵,是怎麼嚴重怎麼說,總之務必將面前的兒子再次罵廢了。
永璜對於乾隆的罵聲並不發在心中,依舊端坐在一旁的小塌之上,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而被遮掩在暗色中的臉上,也看不清有什麼表情。
而乾隆現在對於自己心中出現的未知情感很惶恐,他本能的感受到了這種複雜感情的危險,不是身爲帝王的他該碰觸的,所以他藉着怒罵永璜的機會使勁的將它壓在了心底最深處,絕不給這種自己駕馭不住的情感冒頭、成長的機會!
永璜突然擡起了頭,並沒有看向一旁的乾隆,而是看向已經升至半空的明月,而那藏在暗色中的面龐,也終於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本就淡淡的表情在月光的籠罩下好似披了一層輕紗一般,美好而飄逸,就好似一眨眼間,原本端坐在那邊的男人就會消失不見一樣,這就是乾隆現在最真實的感覺。
“皇父說什麼就是什麼,永璜也沒有什麼說的!”平平的語氣,就好似根本不在乎身爲自家老子的皇帝對於他的那些辱罵一般,使得乾隆更加吃驚。
自己這個兒子的心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兩年多前還因爲自己的一頓罵而消極臥牀養病差點去了,怎麼現在
“皇父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麼您這一頓罵,做兒子的還能有心情坐在這裡,而不是像兩年前一樣痛哭流涕飛跪下請罪?”
“你”皇帝陛下一聽自己的心思竟然都被這個大兒子猜中了,心中不禁又驚又怒,眼中也劃過一絲戾色,作爲皇帝,最恨的就是別人知道了他的心思,如果你得聖心,那還能用一句深知帝心來解釋,而如果你狠倒黴,正是帝王忌憚的人的話,真不巧,皇帝一定對你防備有加,甚至一有機會就想要先將你給做了!
“皇父是不是現在心中對兒子很是忌憚,巴不得兒子再和以前一樣臥牀不起,直至病故!”清晰而直接的話語,卻將乾隆現在的心思說的個**不離十。
“你自從在家中養病好了之後,就對我這個阿瑪沒有父子之情了吧!”看着坐在那邊欣賞明月的永璜,乾隆心情很是複雜。
“父子親情啊”永璜就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低低的笑了起來“呵呵,這四個字真是矯情啊,難道皇父對永璜有父子親情?”要不然,永璜怎麼會年紀輕輕就去了,只留下這具軀體!當然這後半句話,乾隆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朕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想到這幾個月中自己身爲一個帝王對於永璜的遷就,乾隆就是一陣委屈。
“是嗎?那永璜在病中兩年,怎麼沒看見偉大的皇帝陛下,來播散他的父愛,展示自己的父子親情!”想到記憶中永璜那相當糟糕的兩年,說出來的話語也開始直接了起來。
“朕是你阿瑪,你是朕的兒子,是朕給了你生命,朕想怎麼對待自己的兒子,就怎麼對待,難道你還想要做不孝子!”想到那兩年自己的確故意忘記大兒子的存在,乾隆心裡就是一陣的心虛,但一想到永璜是自己的兒子,自己身爲老子,怎樣對待兒子都是天經地義的,又覺得真理果然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愈加的理直氣壯。
“是嗎?說到底,你只是沒有將永璜放在心中罷了,或者說你只是忘記了永璜這個兒子,更甚是故意忘記的!”轉過頭,安易(奪舍永璜前的名字,大家還記得嗎)直直的盯着坐在牀邊的乾隆,安易問出了這個令乾隆惱羞成怒的問題。
他想要替死去的永璜問問,他的阿瑪是否還記得他這個兒子,是否知道這個兒子那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是否有擔心過這個兒子,還是說,這個阿瑪根本就沒有記起或者是故意忘了這個大兒子的存在!
或許是被永璜那直視的眼神看得發虛,又或許是被永璜說道了隱秘處,乾隆的臉色漲得通紅,就連氣息也開始不穩定起來。
而皇帝陛下這人一旦心虛就喜歡用大嗓門來掩飾自己的過失,於是永璜再一次享受到了皇帝陛下的‘言語的藝術’在攻擊上的運用效果,最後乾隆停了下來,眼神複雜的看着依舊端坐在一旁的永璜,說道“所以,你出來之後只叫朕皇父,而不是阿瑪,是因爲只把朕當成皇帝,而不是父親吧!”
“是啊!把一位皇帝優先當成父親的結果,就是永璜在牀上病了兩年,”而結果卻是上了西天,“而將您先當成皇帝,對你我都好,不是嗎?”
乾隆想要張口反駁永璜的話語,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說什麼,事實上,他的確忽視了永璜很長的時間,即使沒有忽視,作爲母妃以逝的庶子,作爲皇帝的自己也不可能給予太多的關注,更何況永璜之前還是一個不得自己歡心的兒子!
永璜就這樣看着乾隆,看着他臉上多變的色彩,暗沉的低聲再次從脣邊溢出,“皇父知道永璜的生日嗎?”一句簡單的話語,卻一下子將乾隆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永璜好像也不在乎他的回答“但永璜知道皇父您的生辰!”廢話,每年皇帝的生辰都是大操大辦的,有誰不知道。
“那皇父您知道永璜今年多大了嗎?”簡簡單單的問題卻問的乾隆張不開口,但隨後卻怒道“朕這麼多的兒子,每個都記得他的生辰,朕還不得累死!”
好似知道答案似地,永璜也不在乎乾隆的反應,只是突然的低下了頭,將自己的手掌舉了起來,看着那上面的紋絡,“永璜今年二十二,再過上不到一個多月,永璜的二十三歲生辰就要到了,皇父,您說永璜活不活得過二十五呢!”輕輕巧巧的問題,卻問得乾隆一陣發冷,他是打過注意想要永璜病死,但卻不是直接殺害,就知道愛新覺羅家對於自家兒子還是有些寬容的,但永璜的問題卻好似在說明他活不過二十五歲一樣,讓人心驚!
“小小年紀,不要胡說,朕即便厭惡了你,也只會是圈禁罷了,並不會直接下殺手,愛新覺羅家不興殺子!”看着舉着自己的手掌看得仔細的永璜,乾隆不自覺的說道。
“是嗎,那可能要令皇父失望了呢,永璜可活不過二十五這個大坎!”看着手掌中那根不引人注意的淺色紋線,永璜突然起身,走到坐在牀邊的乾隆面前“皇父,我已經壽數無多,您又何需計較!”清淡的嗓音說的好似是別人的
命一樣,絲毫沒有一絲波動,而聽着這些話的乾隆卻突然覺得不安。
而這些不安,在面前的永璜突然倒下的時候,更是擴大到了極限!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今天有事,所以晚上更了,不過沒有欠哦,啊,乾隆本打算掐斷那危險的情感,只可惜永璜不許,於是有了上面的一出,於是,接下來小鉗子又要再次受到打擊了